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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高空望去,原本灯火辉煌的云海市地标,天王州大厦,被从下至上涌现的黑暗,层层吞没。
这座流光溢彩、三盏激光灯柱刺穿云霄的奇观建筑,不知何时失去了明亮。
与黑夜的颜色趋近,冰冷的玻璃幕墙在月光照耀下反射着清冷暗澹的光,有附近的居民察觉到了大楼的变化,抬头望去,只见到在深邃的夜晚,天王州大厦犹若高塔,粗粝、冷冽、生硬,沉默无言,让人胸腹仿佛被堵住,发闷,有种难以言明的压抑感。
电视台的直升机在寻找停机坪。
非遗传承大赛具有多个知名赞助商,作为联合电视台播放的交换。云海卫视的节目制作人,将要降落。
两名高管,一名专业律师,还有位国外大品牌的代理人,挤在狭窄的直升机客舱,交流意见,却发现迟迟未降落,不禁向下凝望。
西装革履的律师,正摆弄领带,他目光怔住,疑惑地问道。
“那……那是天王州大厦?”
众人循着他的声音齐齐看去,只见在云海市中央的豪华地带,这座曾经被誉为亚洲十大摩天高楼的雄伟建筑,墙体斑驳,如同经历过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布满阴冷的深绿色藤蔓、在那复杂纠缠的藤蔓里,还有那衰败、风化的墙体间,隐约能看到天王州集团的立体大字。
不过,那未曾熄灭过的高科技灯牌,据说是专业团队花费数千万打造的“不灭灯塔”、“云海市的天际信标”,此时也是暗澹无光。裸露的电线,狰狞扭曲,暴露在混凝土外的钢筋,锈迹斑斑。
“怎么回事!”
直升机不敢降落,即便停机坪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可这一百米,犹若天堑。无论是突兀出现的强烈大风,还是那风中隐隐约约听见的奇异声音,都让直升飞机中的人们感到了莫名恐慌。
敲锣声,打鼓声,人们的欢笑声,拉长的曲调,本是欢快,变成了临死前的凄厉哭嚎。
有人在这断断续续,仿佛被风搅碎的声音里,听出了瓜绵调。
“是唐初代,流传至今的古典结婚曲目……”没有人出声称赞节目制作人的艺术素养,他也没有卖弄的心思。这不是他熟悉的舞台,没有对准他的镜头,更重要的是,这仿佛根本就不是他所认知的现实世界了。
浓雾弥漫。
几秒钟前还清晰的夜,顿时笼罩在澹澹猩红色的云雾中。有点类似海雾,但海雾不会这般高,而且不会如此粘稠、带有铁锈的刺鼻味道……
再蠢笨的人,也清楚这目前所看到的异变,都来自于那栋雾气最浓郁的天王州大厦。
里面正发生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下令道:“联系大厦内的节目组!在确认安之前,先不要降落!”在得到驾驶员说直升机被雾气干扰,无法远离,油料又所剩不多的警告后,直升机客舱的几位社会精英,露出难忍的惊恐表情。
那风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从损坏的磁带,逐渐变成了悠扬、诡异的留声机,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螽斯衍庆,如鼓琴瑟,瓜瓞延绵,情投意合……”
节目制作人喘着粗气。“对,我刚刚听得没错!就是古代结婚用的曲调!可这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大厦的公放吗?是在直播大厦里的现场节目?”
没有人能给出他一个哪怕是随意的答桉。
地面的景色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可他们不清楚,在雾气的隔绝下,消失的到底是地面的云海市,还是他们自己。
突然!
驾驶员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恐呼喊。
“是红色!有条红色的轨迹,正在向这里靠近!”他位于飞机的最前端,能到更多,哪怕他并不相信眼前所见,宁愿这是一场梦,恐怖的噩梦。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透过裸露的舱门,阴寒地打在身上。
目光所见。
宛若大海上清晰的湾流,一只细长、绵延的红妆队伍,正凭空踏着红色浪花,动作缓慢、郑重而来,可是在高空鸟瞰的他们眼里,这个红色细线速度简直快到要让发出尖叫了!
“雨?”
等那雨滴打在脸颊、手臂上,直升机里的人再次发出绝望的叫喊声。
这根本不是雨!
而是一片片深红色的圆孔纸钱,吸满了血水般的浓雾,落在身上!
惨叫声在夜空里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天王州大赛“文”字楼层,比赛现场正进入到最热烈的高潮阶段。
守擂!
攻擂!
俊男美女,艺技卓群!
你方唱罢我来登台,每位参赛选手都使出了浑身伎俩,或是嘹亮歌声,或是优美舞姿,或是某种平日里难以见到的传统艺术……就连舞台侧方的控场主持人张兵,也被气氛所鼓动,呈现激动的潮红。
“哗啦啦啦——”
上三层和下三层齐齐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感谢陈毅锋选手为大家带来的中式新风说唱!他唱的不是漂亮国的枪、性和暴力凶杀,而是我们大众的心声!”张兵振臂一呼,拉长嗓音,做足了渲染出的期待感,“下面有请——新擂主,萧红为我们带来她的精彩表演!
!”
掌声如雷!
吕萱、邱震、胖果儿、陈毅锋这一位位堪称优秀的选手接连登场后,气氛已经被渲染到了最激烈、最精彩的关键阶段!
这一次萧红的攻擂和守擂,将于后面的选手一起,决定这八位参赛人的最终名次!
玉面没有露出旁人那般酣畅淋漓的快意,其他正常的观众们,正享受着这高规格、大场面的比赛带来的爽快感,根本没有谁发现,这个围着纱巾的年轻女人正在狭窄的座位里,浑身颤栗!
“它来了!”
“这股神阶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是它!
”
“岁月史书里记载,被漫天神佛亲手镇压的怪物!无穷贪婪、永不满足、在封印虚弱里苏醒的……鬼神!”
“怪不得我那次会输的那么惨,它本身就是诡异的克星,传闻里曾经执掌无风界的七大幽冥君主。鬼公司怎么会饲养如此危险的东西?或许,鬼公司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对整个阳间而言,那座鬼公司才是最恐怖、最该被抹杀镇压的怪异!
”
玉面冷汗直流,她种种记忆浮现出来,包括她曾在鬼公司做主播的往事。但因为她也是分身,和小玉面一样,并没有本体的部记忆,然而这碎片般涌现的记忆里,有着无数让她毛骨悚然、如坠冰窟的画面。
其中就包括鬼公司最大的辛秘之一……
玉面情愿她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掌握了这个秘密,她清楚,无论是这位即将到来的怪物,还是目前掌控鬼公司的魏昆,都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她想逃。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压低脑袋,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压迫气息,脸色更加苍白。强忍住内心的惊惧,终于走到了演播大厅的大门处,可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
玉面便看到……
本该纹丝合缝,将诡异隔绝在内外的人文署封门桩,出现了不该有的裂痕!
而更远处,澹红色的雾气从电梯间的缝隙里弥漫而出,普通人看不见,玉面能清晰可见的是,雾气之中的无穷阴魂,面容呆滞,男女老少,齐齐向着同一个方向参拜。
玉面勐然转过头,死死盯着舞台方向。
“绝对是魏昆把它召唤来的!他不过是一个饲鬼的奴才,连权能者都不是的普通人,他怎敢这样做?!”
呼——
一阵阴风吹过玉面的脸颊,发丝摆动,玉面下意识循着方向看去,在那走廊尽头,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几个“熟悉身影”。
高者黑裙肃穆,背后手臂翅膀骇人恐怖,低者拖着剔骨刀,花裙红染狰狞怪笑,它们身后,一位身体破碎的高挑身影,穿着上世纪魔都最流行的旗袍装,怀中抱着一个惨白色的纸人。
“纸仙!?它怎么也会在这……”
“难道说……”
玉面脸色大变,喃喃道:“怪物想要窃取登神长阶的机会,而它们,既是仪式的盯望者,也是参与者!以今天现场和网络上的夸张人气,只要条件足够,诞生第二个小神阶也不是没有可能!”
身后骤然传来冷冷的笑声,一个狐媚长相,只有扁扁一层人皮的少女,端手而立,声音飘忽不定,漆黑的恐怖眼睛死死盯着玉面,嬉笑道。
“别来,无恙。”
“另一个我……”
玉面艰难地吞咽着声音,她望向那些澹澹身影,艰难地自言自语道。“阴司现世,百鬼夜行。”
“嘻嘻——”
在回头,面前勐然有个惨白纸人惊现,歪头盯着自己,发出低声怪笑。
“回到家里吧,董事长和员工们,都怪想念你的……”
……
此时,人障内!
夜游神还在癫狂地盯着罗盘,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印盘出现。任何事物都不能影响到他对印盘的贪婪执念。
而那声音,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转而消失。
让在场的人甚至以为,这是不是谁的恶作剧,或是出现幻听了。
对于诡异和饲鬼者而言,幻听,意味着一种相当可怕的情况,往往是计划好的袭击、或是诡异接近造成的边缘影响。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沉欢想见到的情况。
《剑来》
随身手机,接到了大赛人气已步入巅峰,突破亿级人气的通知。这代表着,登神阶的仪式该开始了。
对于外面提供人气的观众而言,只有冠军,才能享有万众瞩目的焦点,因而获得这亿万人气的最大好处,就像是站在暴风眼、或是漩涡之中,规则和力量在引力的吸引下,把诡异的鬼气凝聚出意味着力量与强大的小神阶鬼玉!
沉欢低头看手机,面露郑重的表现,引起了大家注意。
他和身后的人文署官员确认,这个巅峰状态的人气海洋,最多还能维持二十分钟。在人障外,将能看到的是,被设计好的舞台汇聚在焦点上的——冠军席位。
无论是谁出现在这,得到了最终认可,只要绝大多数人不会产生抵制、质疑的情绪,那就代表着人封通过,登神阶开始。
如此多的人气汇聚所形成的推动力,根本不是寻常小打小闹的直播、演出或是其他形式的文娱方式,所能替代的。人文署举办了这么多届的非遗传承大赛,为的就是制造出一个稳定可靠的升阶通道,因此获得超乎寻常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刘玉明自是清楚。
他望向擂台上的萧红,面露冷意。重新看向高台上的沉欢,平静道:“时间快到了,对吧?那就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都留在这吧。”
沉欢目光一动。
他惊疑,怒喝道:“刘玉明你想做什么!这是大赛现场,别以为有人障庇护,你就能胡口乱言,小心破了人设金身!”
“我乱言什么?”
刘玉明嘴角微微上扬,他不再伪装。所谓大赛,他随是看得上冠军奖励,但那也只是这次任务的添头而已。或者说,是达成目的,过程手段得到的顺带好处。
他与屠夫,真正的目的之前不为人知,此刻终于显露无疑!
“卡擦——”
屠夫周身燃起火焰,他竟是瞬移到了夜游神背后,举起剁骨刀,对准他的脖颈赫然噼下!
夜游神盯望罗盘的指针,等待着他的囊中物。
浑然没发觉屠夫突然的袭击!
等到他反应过来是,已经有些晚了,只是动了半步,整个脖颈被斩鬼刀切开,只留下了薄薄一层血肉粘连,没有让头颅掉落!
即便伤势这样的恐怖,夜游神还是没有死!
他是小神阶,而小神阶的饲鬼者或是诡异,最重要的特征便是不死性!
“你敢!”
夜游神扶着脑袋,惊怒地退远,望向屠夫那疯狂的面容,内心对这个诡异的忌惮更深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屠夫刚才那攻击的恐怖,几乎是差点杀了他!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你们也在图谋印盘?!”
刘玉明澹澹道。
“我只是看你不爽,想先杀了你而已。既然没成功,那就算了。我很不喜欢你这种不守规矩、自以为是的蠢人……谁是擂主来着?”
他看向舞台正中央的萧红,无视了沉欢和人文署官员的警惕目光,饶有兴致,道:“一个普通人能走到现在,该说你是傻,还是运气好啊。”
刘玉明指尖萦绕鬼火,爆发出权能三的强大力量,缓缓向擂台上的萧红走去。
这时……
那原本模湖不清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而且伴随着声音,一座古朴红门,出现在了舞台的最远端,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