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柔听得这话,心也是阵阵地抽疼,她放在宝宝头顶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语气虽然温柔,却是满满的不容置喙,“听话。”
宝宝委屈,可面对眼前的易晓柔,他知道,他唯一能够帮助娘亲的就是不捣乱,就是听话……
他的目光落在那莲池之上,却见唯一没有被魔气侵染死亡的黑色莲花渐渐飘起一颗小小黑珠,而云溪山顶莲花处魔气最是浓郁之处渐渐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似乎踏着云,踏着雷电而来,那颗黑色珠子一下钻入他身体里。
初时还染着一身魔气,似易晓柔一般的黑雾缠身,最后因着那黑色珠子的回归,萦绕于他身上黑气散去,露出一张极好看的脸。
即便他散乱着一头乌发,可人们第一眼却是注意到他的脸。
他的五官是硬朗而端方的,一双粉色薄唇格外引人肖想,一双上挑的凤眼与他额间火焰印记却弱化了他硬朗的五官,反而多了几分魅惑。
宝宝呆呆地看着他近跟前来,看着他一身魔气缠身,可气息比方才在那塔上感受到的还浓,还重。
宝宝脑海梦中那个朦胧的影子忽然就有了脸。
“娘亲……那个是爹爹吗?”
“爹爹,从云里走出来了……”
易晓柔是背对着对方的,然而从那个身影出现时易晓柔的身子已经僵硬得不行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在对上宝宝的视线时勉强朝宝宝笑了笑。
宝宝再也不说话了。
他看到了,他看到娘亲在哭,她的眼眶通红,眼泪蓄在眼眶里,没有真的哭出来。
可宝宝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受不了了,哭得很伤心了,才会连面上都显露出这样真实的情绪。
易晓柔将手覆在宝宝眼睛上,她不想看到宝宝的任何情绪,也不想让宝宝看到谁,包括她自己。
“娘亲送你回去可好,陪着妹妹,好好保护妹妹。”
“嗯。”宝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能沉沉地应了一声。
易晓柔在宝宝身上施了个诀,意念一动,空气的魔力在撕扯着,宝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下一刻琼岛山顶上,天空中拢聚起一股魔气,随后宝宝就被稳稳地送到了宝贝的院内。
宝宝抬眼看了一下天空,那聚拢的魔气完成任务后一下消散,而琼岛天空之上有一股浅色的屏障存在着,宝宝在院中并没有看到宝贝,便急忙寻找。
他跑回了房内找,只是到处都找了,没有找到。
他感受了一下手腕上手环与妹妹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显示妹妹遭遇危险的迹象。
“妹妹——叔叔——你们在吗?”宝宝扯开嗓子吼,边吼边找着,在易晓柔的寝院边的树底下看到了一根玉簪,是紫纭宸一直用来束发的玉簪。
玉簪上还缠着一根粉色的发带。
妹妹与叔叔被抓走了?
宝宝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宝宝在院中四处查看,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痕迹。
他看了看天空之上那层屏障,那是防护阵,轻易进不得。
阵法范围也不算广,就是包含了整个山顶,算是易晓柔与一众异端高层的所居地。
而保护妹妹的叔叔也很强,妹妹也不差,唯一能启动阵法的只有娘亲,易晓柔启动阵法之前肯定是确定妹妹与叔叔都安全在其中的。
而如果要闯入阵法进来劫人,防护阵势必有所损伤,但目前的情形是,防护阵丝毫未损,难道他们就这样大大咧咧进来的?不可能!
除非,他们一直潜伏在琼岛之巅。
只是能进这山顶的异端也是寥寥可数,怎么会……
宝宝迅速地锁定宝贝与叔叔可能被谁抓了。
然后在整个院子里仔细地找了找,最后在宝贝的房间里发现了一股宝贝遗留下来的精神力量。
宝宝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念力去接触,下一刻感觉自己被拉扯着带到了哪里,他仔细一看,却是在自家小院中。
那位叔叔手中持剑将妹妹护在身后,而把叔叔伤到的应该是站在一队整齐的银色铠甲的天兵手持染血的剑的男人。
他也是穿着一身铠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那个拿着剑的男人,看起来比起云溪山的丑神仙,比刚刚从一身魔气里突然出来的爹爹还可怕。
而那天兵之后,他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在易晓柔朝会时他偷偷见到的几个讨厌面孔。
位置不低,位于原异端十二族长之下,权势不小。
宝宝看到为首持剑的丑神仙和身边一个满面苍白的诡异的男人聊了聊,说了什么并不太清楚,只知道突然从阴暗角落里爬出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婴儿,它的眼睛是黑色的,它悄悄爬到宝贝的身边,然后偷偷爬到她的背上。
然后宝贝不知道怎么了,一掌将受伤还护宝贝在身后的紫纭宸给拍吐血了。
然后宝贝乖乖跟着那个手持剑的仙界男子,和被拖着走的叔叔一起离开了。
宝宝在一旁看得着急,看到紫纭宸叔叔被拖走那一幕时他也突然回了现实。
他很想找到妹妹,但是他更知道,如今特殊时期,他唯恐自己又做了什么导致易晓柔被拖累,便也只能一边去找陈阴与阿九哥哥,一边在琼岛等易晓柔回来。
而云溪山
易晓柔转身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面上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纳兰沐风眼神落在易晓柔身上一秒,又移到了仙尊身上。
仙尊已然起身,不再是端坐的姿态,他难得朝纳兰沐风弯了弯唇,“你终于是出现了。”
纳兰沐风抬眸,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黑色绣着金色卷云纹的衣袖,“你费如此多周折,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
仙尊垂眸笑而不语。
纳兰沐风视线落到易晓柔身上时,眸底带了几许嫌弃,“你我解决恩怨,留她何用?”
“破结界,引六界大乱,苍生受难,后又伤仙将,是为苍生之祸。”仙尊自袖内掏出玉笛,笛身极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
“而你,亦然。”他用衣袖擦了擦笛身,淡淡道,“正大道,护苍生,除奸邪,是我的责任。”
“除掉你们,就是我的责任。”
易晓柔听了这义正言辞的话,她难得冷笑,“话倒是讲得冠冕堂皇,只是不知何谓大道?”
“除异端是大道?伤害无辜小儿是大道?护着藏污纳垢的仙界,是你眼中大道?”易晓柔咄咄逼问。
“什么又是奸邪,又什么是正道?”
仙尊缓缓垂眸,脑海里不期然又回想起那个女子临死前的话,与与所问有何二致?
她说,“你眼中大道便为护那藏污纳垢的仙界,你便尽情欺骗于我,这就是你眼中大道?”
“何为奸邪?异端便是奸邪?何为正道,臣服于你仙族才是正道?你真的清楚奸邪正道之分吗?”
“你们总说我们是异端,将我们排斥于六界外,个个看不惯眼动辄欺辱打压,而仙界将异端拿去熔炉拿去炼丹试药,其中手段哪分逊色于我?”
“我不过就是带领着你们眼中低贱的异端,成为凌驾于你们的异端罢了。而异端为何而来,不也是所谓六界各位道貌岸然的修士所创造出来的?”
“今日我败,非是败于你,今日我身死,非是死于你手,生由不得我,死却得由我选择。”她一番言辞句句戳他心肺,然后凌然话语落下,自毁灵珠化归天地。
她与她,多像啊。
可是……她曾经所做之事实在凶残,手底异端初出茅庐四处虐杀,烽火连天,硝烟四起,血流成河,哀嚎不止。
命运,遇到清溪之前,他原是不信的,后来,不信也信了。
初时不知心上人为何物,深陷后已在泥潭深处,越挣扎,陷越深。
他以为自己能改变她,虽然她命格如此。
但仙尊也曾看到清溪为他而做的改变,可最后结果还是一样,异端就是异端,它们怨恨着世间一切,恨不得毁之,除之。
所以,即便易晓柔没做什么,她也一定会做些什么。
命运的齿轮转动之时,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外力能控制的了。
仙尊就是太阴白,所以才会一路暗中相助易晓柔的成长,也借由她来催动纳兰沐风的计划。
他提前催动一切,只有将一切掌控于手心,他方能控制将损失降到最低。
仙尊朝纳兰沐风点了点头,“你心思诡谲,多年来暗中布局只为此一刻,我别无他法,只能快些趁着我尚且有能力时逼你出来。”
谁叫纳兰沐风得了他一魄之后就安静呆于下界作妖,还与他立了约,此生不踏入上界。
先前仙尊不知纳兰沐风秉性,他后来多番观察早已得知他脾性自在随了魔,而魔,最是好胜,心思也诡谲,他自然不会轻信纳兰沐风。
纳兰沐风怎么可能甘愿居于他下?
纳兰沐风似是不耐烦了一般,“闲话莫多,要打便来。”
仙尊朝纳兰沐风颔首,将玉笛置于唇边轻轻吹起。。
笛声清远,其中灵力深远,似乎传得极远,而他吹完笛,天边一声尖啸,易晓柔见得一抹火红朝云溪山飞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