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把车停在一处项目土地改建的临时停车场。
前几年旅游地产炒得火热,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商,都跑到千岛湖边来拿地,千岛湖的土地水涨船高,也被炒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
但随着这几年房价的下降,开发商承诺返租的公寓楼房,承诺落了空。用来度假的别墅业主们发现,这水边的房子,潮气很重,刚装修好的房子,你过几个月来住,墙皮已经脱落,家具和天花板、贴脚线,到处都是霉斑,诗意的想象,变成了现实的不堪,让人烦不胜烦。
加上房子每年保养的成本太高,千岛湖边上,出现了不少卖不出去的烂尾项目,或者已经开发好的空置房。还有很多的房地产商,一帖兴头地高价拿了地,眼看着这地变成了一个黑窟窿,你再投钱进去,很有可能连个声响都听不到,就不敢开发了。
地荒在这里,很快有人把这地开发成了一块块的菜地,那些在市区范围之内的,就被改成了停车场,正好解决了附近居民停车难的问题。
盛春成他们停车的地方,就是这么一个临时停车场,但看上去,已经临时了好多年,不知道还会继续临时下去多少年。
就像那些贫困村,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很容易返贫一样。那些拔苗助长般疯狂卖地,大规模造城的地方,当这些菜地和临时项目不断地出现的时候,会不会重新变得城不城、乡不乡的,只有天知道。
小田领着他们到了一条弄堂,弄堂很深,很窄,是因为窄,才变得深。两个像张总那样的大胖子,在这里交错都会有些困难,需要一个人侧着身,屏息收腹,辅助地还要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肚皮往里挤,另外一个胖子才可以过去。
弄堂看起来还是一条断头路,站在弄堂口,可以看到弄堂的尽头是山,山下有一幢房子,横着把这条弄堂截断了,大门就正朝向弄堂开着,要是有力气大点的家伙,站在弄堂口,把一个球用力朝里面滚去,大概一直能滚进这户人家的大门。
弄堂两边都是低矮的老宅,看得出来,是因为两边的老宅,前些年,都纷纷像贴狗皮膏药一样,在自己的门前加了简易建筑,才把这一条弄堂挤得这么窄的。反正这样的弄堂坐落在这里,鲜少人迹,既影响不到领导的脸面,也影响不到那劳民伤财的创卫。
就是有检查组来了,这弄堂里面的房子,都不用像很多城市那样做表面文章,把两边的房子墙壁粉刷粉刷,刷出一个新时代的样貌。只要在弄堂口立一块广告牌,上面画着新时代的宣传画,检查组的同志们就是经过,都不会知道这宣传画后面还有一条弄堂。
所以,这条弄堂还可以一派天真,素面朝天,保持着它原生的破败。
「我去,这地方还有酒店?」站在弄堂口,盛春成禁不住问。
「那个就是。」小田指着弄堂尽头的那幢房子,和他们说:「最里面那幢就是。」
小田一说,盛春成他们也发现了,弄堂两边的老宅,很多是空着没有人居住的。就是有人住的,好像也只看到几个老人落寞的身影,和他们发出的软绵的声音。只有尽头那一幢房子,不仅炊烟鸟鸟,大门里面还人影幢幢。
四个人往里面走,盛春成和小田说:「你厉害,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不是我找的,我都是刘总带我来的。」小田说,「刘总不管到哪里,都闲不住,喜欢到处乱走,人越少的地方,他越喜欢钻进去看看。」
青青不知道他们在说的刘总是谁,她讥讽地说:「和你一样,也是在找洗……」
还有两个字没说出口,青青意识到春妮在,吞了回去,盛春成和小田会心地大笑,春妮也笑着。就是那两个字没说,她也知道青青在说什么,哼,你太小看我们现在的中学
生了。
四个人走近,看到大门的上面,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鱼为先」三个字,算是招牌。
走进门去,一排三间的房子,中间是门厅,靠底是一个收银台,两边的房间,算是两个厅,各摆了四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小田问收银台里面的老板娘:「包厢还有没有?」
老板娘说:「正好还有一个。」
老板娘说完,大喊了一声,从收银台边上的小门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带他们去包厢。
四个人跟着穿过这道门,门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本来就不小,山脚又噼出了一块地,就更大了,院子靠近山脚,有一个几十平方的水池,水池里的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水池里养着的,是每一条都足有五斤以上的鲢鳙鱼。
水池和门的连接处,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摆了七八张桌子,基本坐满。水池的两边,用泡沫彩钢板搭建了两排简易房,一排用来做酒店的厨房,另外一排,隔成了五间包厢。
四个人先去水池边,指点着师父,捞上来一条八斤二两的鱼。服务员向他们推荐说,鱼头做有机鱼头砂锅,鱼身用来做辣子鱼块,再加上几个炒菜,菜就在水池边上点好了。晚上大家都不喝酒,就点了可乐和椰子汁。
四个人去包厢坐下,一边嘎嘣嘎嘣咬着店家送的炒黄豆,一边聊天,青青问春妮什么时候高考,春妮说明天就开始了。
「别怕,别怕,紧张才是你最大的敌人,我用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
青青和春妮说:「拿到试卷,你先花几分钟,把试卷看一遍,然后从最简单的那些题开始做,这是你稳拿的分,一定要先拿下,接着就做那些你比较有把握的题,这是你尽可能多拿的分,你要争取,最后再做你没有把握的题,那是你要努力拿的分,能拿一分是一分。
「千万不要一开始,就去做那些难题,觉得把难的做了,简单的就容易,那会把你的脑子做湖涂的,到最后简单的题你都会做错。从简单的开始,越做你的心就越静,脑子也在开发,自信心也有了,最后到难题的时候,哈哈,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难了,这个步骤一定要对。」
青青说着的时候,春妮不停地点头。
菜上来了,两只炉子两只砂锅,热气腾腾的鱼头砂锅汤汁乳白,就像牛奶。而辣子鱼块汤汁红亮,一看就让人味蕾大开。开吃,夹了一块辣子鱼块到嘴里,赞不绝口,再一勺鱼头汤送进去,鲜不可言。
盛春成和小田说:「果然是刘总啊,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太好吃了!」
这一餐饭,大家吃得很尽兴,青青感觉把自己一身的酸疼和疲累都吃没有了。包厢里虽然开着空调,大家都吃得满头大汗,不过也没觉得热。直等到吃完站起来,走到门外,夜色已黑,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来,感觉说不出的爽快。
出了大门在弄堂里走,小田和青青走在前面,盛春成和春妮有意落在后面,盛春成拿出手机,给春妮转了三千块钱,和她说:
「这几天吃好一点,营养要跟上,知道没有?晚上要是嫌宿舍太吵,没有办法好好休息和复习,就去学校边上的酒店,开个房间。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要抱,一分就可以PK掉几千人,知道没有?」
春妮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哥。」
「你就力应付考试,吃好休息好,不要舍不得花钱,钱不够和哥说,哥再给你转,知道没有?」
春妮还是说:「我知道了,哥。」
「那好,哥在杭城等你好消息,把房间给你准备好。」
春妮嗯嗯地点着头。
快走到弄堂口的时候,春妮问:「哥,那个青青姐姐是不
是新嫂子啊?」
盛春成骂道:「你怎么看谁都是新嫂子?」
春妮嘻嘻地笑着:「我是看她们都很好啊。」
这个她们,是包括了孙红,不知道有没有包括妍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