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菲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子,虽然她又蠢又笨,但是气运加身还是有点作用的,南方魔域最为罕见的南晶鹿,好巧不巧地就在她跟前路过。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棵三人高的秃噜古树,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乍一看,仿佛就是棵普通的没叶子树,枝虬蜿蜒向上,自然地弯折出树冠形状,还真瞧不出来那是一对鹿角。
而且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随便散散步居然就暴露了,它此刻立定不动,假装自己是一棵真树,企图蒙混过关。
可惜北雁等人已经走了过去,桃栀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摸了。
下一瞬间,地表一阵轻微的颤动,这棵树以惊人的速度,跑了。
北雁立即御剑,一把拎起桃栀,追了过去。
池桦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其实是懒得去帮忙),折身返回洞窟了。
他没注意到,因为南晶鹿走过路过,顶破了牛棚的封印,孟飞菲又可以逃了。
所谓气运子,果然连关牛的棚都关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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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啊不,一头鹿,就算速度快得惊人,也扛不住北雁御剑飞行。
而且南晶鹿它姓南,它生在南方魔域,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在被北雁追到毗邻西方魔域的地界后,它又不动了。
它缓缓破出地表,露出了全身。
它身形巨大、身姿矫健,是一头漂亮的鹿,细长的脖子高高昂着、桀骜不折,波浪形的腰披着褐黄色的毛、柔顺发亮,四条直立的腿坚毅挺拔、彰显着不屈,那一岔岔支立着的犄角,如一拢树冠,倔强又刚硬地向着天空攀升。
“你们为什么追我?”它说话了,嘴唇虽然没动,但是双目如人的眼睛一样闪着精光,直直对上北雁和桃栀。
北雁收剑,落地,拎了一把因为他突然收剑而差点坠落的桃栀,将她稳稳放到地上后,才回道:“我在等你死。”
桃栀为他这不礼貌的回答抹了把汗,讪讪地看向南晶鹿,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发脾气。
“师兄,它看上去很年轻,怕是还有好多年头可活,不如我们放过它吧?”桃栀扯了扯北雁的衣袖,总觉得这样逼迫一头漂亮的麋鹿,好残忍。
毕竟麋鹿这种生物,看上去既无辜又无害,让人舍不得伤害。
没想到南晶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问道:“你想要我的鹿角吗?”
北雁颔首:“所以你还有多久死?”
南晶鹿微微低了低头,目光转为黯然:“我也想死了,可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你讲。”北雁淡声道,“如果我能帮你完成的话,你就去死可好?”
这两人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对话,仿佛不是在谈论生死大事,连气氛都融洽得不像话,实在让桃栀刮目相看,本以为要打上一架,没想到这么和平。
而单蠢的南晶鹿居然还说:“好。”
它屈膝坐了下来,连脑袋也委顿在地,年纪轻轻的便如此摆烂,就差把“我不想活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很多年以前的某个春天,有一只青鸟在我角上做窝,等待被人求偶,她的羽毛不像别的青鸟那么葱翠如玉,她的羽毛上有白色的斑点,在青鸟族,这是白斑病,是丑的象征;
“所以她等了三年,都没人愿意与她交配,哪怕她都已经把窝做好了,不需要雄鸟负担房屋的压力,也没鸟理她;
“她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的都有了伴,才几个月连蛋都下好了,又过了几个月连雏都孵出来了,只剩下她还是单身一只,好孤独;
“她的歌声渐渐由宛转变成低吟,透着无尽的寂寥,把我给……打动了。”
桃栀听故事听得出神,闻此一拍大腿,了然道:“然后你们就相爱了!可你是鹿,她是鸟,你们物种不匹配,不能下蛋,是不是?”
北雁面色淡淡地斜她一眼,示意她别打岔。
南晶鹿也跟北雁一样,斜眸瞥来,白了桃栀一眼,才幽幽续道:“我们确实物种不同无法交配,但我们是妖,可以修炼成人,等我们变为了人,我们俩不就和你们俩一样,可以在一起了吗?”
桃栀挪了挪小屁股,与北雁保持一定距离,纠正道:“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们是主仆关系。”
“哦,头一回见到关系这么亲密的主仆,刚才你……”南晶鹿抬起一只前蹄,指了指桃栀,“都靠他身上了——而你……”它又指了指北雁,“都搂着她腰了。”
桃栀再度挪了挪屁股,与北雁保持一米以上社交距离,板着脸对南晶鹿道:“你继续讲吧,别被我们干扰。”
好像是你先干扰我的!南晶鹿这样一想,嘴上续道,“我督促她努力修炼,争取早日化形,我亦加倍刻苦,汲取天地灵气,立志成为我族里第一只修出人形的鹿;
“我们一起去到南方魔域的各个角落,采摘琼花灵草、寻找天材地宝,来助力这艰苦的修人之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飞离我的鹿角,去往别的地方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她告诉我,南方魔域之外的地界,甚至是修仙宗门所在的各大洲际,有更多可助修为精进的宝物,可我不希望她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尤其是修仙洲域,那些宗门道修都拿我们妖族当成异类,她很有可能被屠杀;
“可她不听劝,一次次离我而去,我却受祖辈法则禁锢,无法离开南方魔域,无法追随她而去,直至有一次我们吵了一架,她整整三天都没回来,我强行突破禁制,跨入了其他地界的魔域;
“我忍受反噬之苦,披肝沥胆地寻她气息而去,却看到她与另一只青鸟卿卿我我;
“我万念俱灰,拖着九死一生的残躯回到南域,摘掉了她做在我角上的窝,伪装成一棵亘古矗立的树,让她再也找不到我;
“我看到她盘旋在南方魔域的天空,发出啼哭般的嘶鸣,寻找我的踪迹,可我始终没有现身,一百年后,她离开了南方魔域,再也没回来……”
桃栀惊了一惊:“一百年!她一边飞一边哭,在你头顶上方的天空找了你整整一百年!你是怎么忍住不现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