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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七 交换(1 / 1)

公元一六三三年的新年元旦这天,琼海军驻山东部队的各级军官齐聚于当地名胜蓬莱阁上,观赏著名的“日出扶桑”胜景。

新年看日出这个习惯还是当初刚刚抵达海南时,大家在公元一六三零年的元旦这天集体跑去玩闹而养成的。那时候刚刚登陆一个多月,全挤在一处县仓大院内,各方面条件都很差。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更主要是心绪不宁,天天晚上都有人哭哭啼啼吵得所有人都不得入睡。

再加上当地当时全无工业污染,空气极好,导致人醒来也早,所以每每天还没亮便有人出门,门口值班人员询问原因,总是说“看日出去”。在一六三零年的元旦这天其实也是如此,只是所有人都跑了出去,与其说是大伙儿兴致好,还不如说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苦中作乐。

然而从此以后这却成为惯例,无论各人身在何处,只要逢到每年的第一天,总是尽可能早点起来看日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一类仪式――望着那轮太阳自海平面或者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直到冲破雾霭放射出万丈光芒,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琼海军当前的局势――他们不也是从一片黑暗中艰难崛起吗?到现在么,虽不敢说是如日中天……

“……咱们现在就是那早晨**点钟的太阳,总能算得上的”

趴在蓬莱阁的木头雕花栏杆上,有人如此颇为感触道。经过四年辛苦努力,他们现在已是初步建成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在大明的政治版图上也不再是无足轻重了――这一次公历元旦,本来只是他们短毛内部的节日,连手下官兵都不强求庆祝的。但前几日登州府的文武官员不知从哪儿打听来消息,提前送来了不菲重礼,同时又让人通报说今日要来拜访庆贺,其殷勤小意之处,与从前大相径庭――要知道即使不久之前,还有消息说许多明朝文人对他们短毛惯用夷人历法,另过夷人节日大感不满呢。

“朱大典他们要过来,恐怕不仅仅光是为了祝贺拉关系那么简单。”

庞雨和敖萨扬这两位参谋官职责所在,事先已商量过对方的动机,此时猜度起来,却也颇有把握。

“登州叛乱已经被彻底平定,诸军各还本镇,我们两千多人还占着登州府城就有点太过于显眼了。朱大典这次过来,十有**是想和我们商谈撤军的事情吧。”

――随着钱谦益入京,朝廷关于山东的战后封赏博弈大戏正式开幕,被征调来讨伐叛乱军的各路部队也开始纷纷准备开拔。士兵是直接返回原驻地去,主官们则需要去北京城里逛一圈儿,向朝廷领取他们所应得的赏赐――自古朝廷不差饿兵,把这些丘八大爷们拉出来干活儿可是要付钱的。出发前要有开拔费用,战后如果失败就罢了,可若打赢了,诸般花红赏赐断不可少,否则下回谁还给肯给你皇帝老子卖命?

此时在登州城下,驻地离这边最近的青州兵已经于几天前拔营出发回去了,他们是朱大典和谢三宝一系的直属武力,调动起来最是容易。所以在确定这里的俘虏和其他部队不会再惹麻烦之后――主要是琼海军的震慑力已经足够,谢三宝就立刻强硬要求青州兵先返回驻地区,这样他所承担的补给责任好歹要减轻一些――没办法,这里的几万大军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物资,繁重的补给工作几乎要把谢三宝给逼疯。

而且,由于有琼海军的示范效应摆在那里,对明军的物资供应力度要比正常情况下增加了不少,虽然肯定还是比不上短毛那种变态的充沛程度,但也算大明军中少有的丰衣足食了。否则双方差别太大,很容易激起兵变的――山东官僚现在非常重视这方面。

稍远一点来自保定,京师方向的几路援军也就是这几天内快要开拔;辽东的人马因为骑兵多,动作快,所以不着急走,似乎是还想跟琼海军多接触接触;而剩下最远的那路川军则正在跟山东行营大佬们打饥荒――他们说千里迢迢来山东花费太大,回去的盘缠不够了,请求行营能支援一点。搞得行营官员很是郁闷――朝廷不是有赏赐的吗?

结果人家理直气壮:朝廷赏赐是带回家养老婆孩子用的,哪儿能作为路费花掉呢,在路上都花光了他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跑?哭穷哭得行营这边都无可奈何,最后是朱谢二人商量着挤一笔银子出来把他们打发走,不过最近还发不出来,要等朝廷下一批的运银车到。所以川军也照样心安理得呆在原地,一边享受比原先标准高了很多的补给,一边与琼州镇大作生意。以至于那位王姓参将最近脸上腰上明显都胖了一圈,去行营里哭穷的时候不得不在脸上扑铅粉,否则光看那红光满面的架势怎么哭都没人信的。

而诸军之中最难打发的,当然还要数来自海南琼海镇的兵马了。严格说起来琼海军压根儿不用走――因为解席身上有个登州府守备的职衔,当初钱谦益许给他这个官儿只是随手为之,无非是分散辖制,趋虎吞狼之意,却并没有想到短毛会当真接受这道任命,还是带着两千多虎狼之师过来上任

如今叛军被收拾了,地方也平定了,登州这边该如何处理却也颇让当地的明朝官僚们头疼――山东距离京师太近了,可以说是大明朝绝对的腹心之地。若不是因为发生了叛乱,朝廷怎么可能容忍琼海镇把手伸到这里来

而以登州府的城防之坚固,小海水城的位置设施之优越,这些地方肯定是要由朝廷直属兵马控制着才能放心的。在经过这一次叛乱之后朝廷的戒心只有更甚,决不可能让它处在外藩控制之下。

如果完全按大明体制,朝廷随后自当派遣新的登州知府,陆路水寨的总兵上任,乃至于各路营头,将领……重新把原先登州府军的架子搭起来也不算难。那解席不过小小一介五品守备,在明朝的官僚体系中根本排不上号,按照体制派个参将之流就足够辖制他了。

――但是这位小小的五品守备却居然拥有超过两千名如狼似虎,而且完全不受大明朝管辖的“家丁”部属,这可就麻烦了。短毛军的强悍之处行营上下如今已是彻底了解,用武力驱逐是想都不敢想的。如果说要用朝廷名份加以羁縻,人家却一开始就说明了这支军队肯定不会服从大明朝的指令,那么只要解席一口咬定这地方本就该在他的管辖之下,霸着登州府以及蓬莱水城不肯放手,行营上下还真拿他没办法。

当然,对于行营官僚们来说,他们也可以继续把皮球踢到北京城去,让当初说动短毛军出战的钱谦益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解铃还需系铃人么,只是如此一来无异于承认了行营官员们的无能为力,别人不谈,光朱大典自己就是绝对不肯承认这点的,他丢不起这人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朱大典和谢三宝等人为此夙夜忧叹,思量着如何要设法把短毛军打发走。但他们却并不知道,其实在琼海军内部对此事早有想法……

“登州府和蓬莱水城是肯定留不住的,迟早得还给大明。如果我们强要留在这里,恐怕大明朝就真要跟历史上一样再打一次围困登州之战了……这地方对大明而言实在太重要了,他们会翻脸的。”

站在蓬莱阁的回廊上,庞雨和敖萨扬二人把他们的分析结果说给其他人听。

“翻脸就翻脸,咱还怕他们不成”

有人不服气道,敖萨扬摇摇头:

“这不是军事上的问题,即使他们不敢为此翻脸,只要我们坚持留在这里。明军肯定也要重重布防,把外围都控制起来,而且大大增强对我军的戒心,这样一来我们与明帝国的各种合作难免大受影响,甚至完全中止――而一旦我们双方的关系演变成这种地步,再留在山东对我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归根结底,登州府和蓬莱水城的重要性在于它们的军事价值,而这对我们完全没用――我们需要在山东建立的并非军事要塞,而是一个能够在政治和经济上互相交流的据点,以及适合船只输送货物的码头而已。”

“这么说的话,我们需要尽快组织部队撤离吗?”

部队长北纬抱臂问道,庞雨这回却摇摇头,嘿嘿一笑:

“那倒不必,虽说迟早要还给他们,可也不能一点报酬都不取。当前登州府是在我们手里,这么有利的条件肯定要尽量用足它……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两座城向大明朝交换一点东西么,我想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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