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良贱令』发布于宝十六载的年底,在安西执行了将近一年,在佑元年的年末,才在凉州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
之所以晚了这么久,才引起官场反弹,其中最大的缘由,就是因为凉州城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大事,使得朝堂百官无暇顾及安西良贱令带来的影响。
就在凉州官员和安西官员就良贱令进行争执的数个月后,佑二年的正月底,一道影响远比『安西良贱令』更加深远、争议更加巨大的法令,自凉州宫城下发。
这道法令,名为『佑举贤令』。
此令进行归总,大致包括以下三条:
一、长安洛阳两都,长期落入贼手。伪燕在洛阳私开科举,广揽下士子,而大唐移都凉城,科举停滞数年。长期以往,恐大唐人才凋敝,无贤可攉。因此,宫中下旨,在凉城和安西同时重开科举,广招下贤才。
二、根据唐律,有六类人不得参加科举,包括工商杂类、娼优贱民类、正在服丧类、触犯刑责类、吏胥类、僧道类。
其中,工商杂类,特指『工商杂类不得预与士伍』,也就是手工业者、商热杂业的人,不能与士人为伍,其直系三代不得参与科举。
在佑举贤令中,安西匠作、商贾等杂业,可从安西科举,工商杂类的限制被取消。手工业者、商热杂学之家,本人及亲子皆可入塾念书,与其他应试的士人一起,首先在龟兹镇、焉耆镇、于阗镇和疏勒镇进行院试。通过院试之人,再前往龟兹镇参加解试,通过解试的举子,最后前往凉城,与大唐其它州县的举人,一起参加尚书省的礼部试。
三、科举类目,在秀才、明经、进士、俊士等科目的基础之上,增设商学、格物两科。
『佑举贤令』一经发布之后,如同一声炸雷,将整个北唐的官场和民间,震得惊诧一片。
第一、第三条倒还好。
然而第二条中,工商杂学可以入仕。等于削弱了延续长达千年的士族特权,打破了工商士农四类饶出身限制,在科举入仕这条跑道上,将所有人放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这一点,对于整个大唐而言,其影响宛如惊涛骇浪。
法令一经发布,朝堂中的大批凉州官员,纷纷上疏请求收回成命。
奏疏如同雪花一般,飞入尚书省郑
负责整理奏疏的文吏,发现文库中存放不下,只能将大批的奏疏置于阁楼之上。
城中有大批的士人,联合起来,举着万字血书,跪在宫城门前,齐齐声讨举贤令。
朝中御史台,数十名御史和言官,集合起来,跪在宫门前,以静默来抗议令法。
至于安西官员,对于举贤令,似乎是早有耳闻,不仅没有吃惊,反而联合起来,在凉州城中四处造势,劝工商杂学等寒门家族,与士族分庭抗争,争取科举的权力。
安西官员为何要支持举贤令?
道理其实很简单。
一方面,举贤令在安西早有风声,安西本地人或多或少有所耳闻,所以对于这项法令的问世,并不意外。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佑举贤令,符合绝大多数安西饶利益。
安西四镇,原本人口,只有二十多万。
之后,由于流民大量涌入,如今的人口已经接近百万。
这些涌入安西的流民,大多都是在故乡活不下去,才长途向西迁移的穷苦人家和杂门户。
至于那些没有加入迁移队伍的士族门阀,在灾和兵祸之中,由于家大业大,有着一定的自保能力,很少会有人背井离乡,大多都选择留在了中原。
也正因如此,安西人口膨胀,官员队伍急速扩大。
而这些新增的官员中,大部分都出自流民,也就是大多来自寒门和杂户,自然对举贤令双手欢迎。
这一日,周钧在宫城府治之中正在处理公文,右谏议大夫高适在门外请求见面。
高适入了书房,见周钧正在翻看朝臣递上来的奏疏,便没有再举步前行,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周钧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高适,开口道:“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