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景文帝显然找错要台阶下的对象了。
太子爷会惯他这个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只见傅云墨上前一步,淡着一张脸说:“儿臣无能,不知该如何为父皇排忧解难。”
景文帝心下郁闷:“你……”
“父皇,该如何处置成王,儿臣也为此为难不已。
于公,儿臣觉得父皇应当秉公执法,降罪于他,以儆效尤。
但于私,儿臣希望您能多体谅老七,他也是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
您不曾到过成王府,不知那府中破败景象,可您端看老七的这身衣裳便可知他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堂堂王爷竟过的如此清苦。
还有那府上的下人,各个面黄肌瘦,羸弱枯干,一阵风都能将人吹跑似的。”
陈嗣:“……”
他忽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心说自己看到的成王府的下人和太子殿下看到的是同一拨人吗?
面黄肌瘦?羸弱枯干?就那胖小厮和胖管家?
陈嗣心说太子殿下您编瞎话能稍微靠点谱吗?
哪怕说那胖小厮和胖管家那满身的肉是得病胖出来的呢,甚至于说是最近连日阴天下雨把人泡孚囊了他都能配合着相信。
可这愣把海碗说成是小酒盅,太子殿下就不怕陛下究其欺君之罪吗?
不过通过这件事,陈嗣倒是对这位太子爷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日后这位太子殿下口中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可是景文帝信了。
只见这位皇帝陛下神色动容的望着傅云笙,明显被傅云墨的一番话给影响了。
他一是感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二是意外成王府的日子竟如此难过。
这么一想,景文帝恍然发觉傅云笙身上的衣裳貌似是几年前的了。
怪不得他之前总是进宫给其他几个人打小报告,原来就是为了从他这讨些赏赐。
思及此,景文帝难得有些自责。
他对这个儿子,的确是关心不够。
甚至偶尔还刻意忽视。
其实景文帝并不是对这个儿子本身有何意见,他是介意他的出身。
傅云笙的生母是早已过世的舒妃娘娘。
傅云笙一落地,她就被景文帝赐死了。
她与当今皇后是同一年怀上的孩子。
那时皇后还不是皇后,而是宸妃。
舒妃许是以为她们谁能先生下皇子,谁就能被册封为皇后,是以暗中给皇后下毒,想要害她流产,失去与自己竞争的资格。
结果害的皇后早产,险些母子俱损。
后来事情败露,她身边的宫人出卖了她,将以往她犯下的恶事一一道出,惹的景文帝震怒。
但碍于当时舒妃育有身孕,胎儿无辜,他便没有将其立即处死,而是将她囚禁在了她的寝宫。
直至傅云笙出世,景文帝便赐了她一杯毒酒。
这段往事在宫中不算什么秘密,一些上了年纪的宫人都知道。
正是因此,许多人才不怎么将傅云笙这位王爷放在眼里。
他固然无辜,可一出生就病病歪歪的端王又何尝不无辜!
皇后没有因为舒妃的事迁怒于他,谈不上视如己出,但至少没有处处针对。
景文帝也没有因此怪罪傅云笙,可一看到他那张脸,就不免想起舒妃曾经犯下的恶,对这个儿子便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忽略了傅云笙的精神层面,却没想到连带的害的他的物质生活也这么差。
景文帝开始反思了。
傅云笙忐忑的跪在地上等着,大气也不敢出。
他甚至不敢看傅云墨一眼。
他怕这一眼暴露出两人之间的不清不楚,将傅云墨也拖下水,那他就真的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为今之计,他只能寄希望于傅云墨。
说来也巧,景文帝呢,同样寄希望于傅云墨。
被两人同时抱以热切期盼的太子殿下事不关己的站在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景文帝眼观鼻、鼻观心,忽然摆手道:“你们且先退下吧,容朕想想。”
话落,陈嗣等人告退。
傅云笙被暂时关进了宗人府。
几位大臣前脚刚出宫,后脚景文帝就把傅云墨又给叫回了御书房。
他开门见山道:“眼下并无外人,你心里是何想法直言就是,朕不会于外透露分毫的。”
至此,傅云墨才总算是给了点建设性的意见。
“依儿臣之见,您不如将老七遣出长安。”
“什么?!”景文帝大惊。
“与其让他受那没有用的牢狱之灾,不如物尽其用,让他想办法多为您赚些银子,这于公于私、于国于家皆是有益的事。”
“这倒是……”
见景文帝轻易被说服,傅云墨缓缓垂下眸子,挡住了眼底的一抹深思。
他不是为了保下傅云笙才提出这个做法,而是为了这个做法刻意让人供出了傅云笙。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景文帝浑然未觉,还在问他:“那你说,朕将他派去哪比较好?”
大抵是恐景文帝发觉异样吧,傅云墨状似思考了一下才回道:“琼州。”
“琼州?为何是琼州?”
“因为穷。”
“……”
“父皇让儿臣去户部协办,儿臣闲时曾翻阅过琼州之地的赋税账目,目之所见与耳之所闻相差甚远,其中必定有鬼。”
“你的意思是,让老七假装被贬,实则暗中去调查此事将功折罪?”
“您要如此理解也可以。”
“……”这叫什么话!
傅云墨没有过多解释。
他玩出这么一手可不仅仅是为了让傅云笙离开长安去琼州调查苛捐杂税,他是有意搞坏傅云笙的名声,让平民百姓恨他,让贪官污吏爱他。
所有人都觉得惩治贪官应该先搜集证据,然后依法办理,可证据岂是那么容易收集到的。
为了避免麻烦,傅云墨决定让傅云笙加入那些人。
一个为了赚银子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买卖科考试题的王爷,一定会成为琼州之地的那些贪官争相巴结的对象。
傅云笙可以只拿钱不办事,掏空他们,然后再将人拿下。
他甚至可以以买卖官爵为由诓更多的人入伙,总之可以给他发挥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傅云墨筹划这一切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清理朝中蛀虫,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记得上辈子琼州之地的官员后来都成了傅城的人。
那些人贪的钱,都落到了傅城的手里。
有了那笔钱,他上下打点关系、买通宫人简直不要太方便。
这辈子,傅云墨要断他的后路。
不过这一点他没有告诉景文帝,心说就让这老头子为了傅城的事烦烦心吧,否则整日惦记着玩狼人抓,一点正经事不干。
解决完傅云笙的去向问题,傅云墨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主动道:“卢敬被罢了官,新的礼部尚书人选,不知父皇可有想法了?”
“朕……”
“您若没有,儿臣倒是帮您想好了。”
景文帝奇怪,心说这事他怎么这么积极呢?
事若反常必有妖!
傅云墨继续道:“儿臣以为,礼部侍郎段辉,堪当此任。”
景文帝:“……”
怪不得积极,原来是为了给媳妇娘家人铺路啊。
想到这,景文帝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心说给你爹我解决问题却不见你这么积极主动,果然生儿子屁用没有,都是给别人生的!
诶……这样说来,那别人家的儿子是不是也是给他生的?
他儿子成了段家的女婿,那他把段家的儿子薅来当女婿不就扯平了嘛。
他记得之前有人说过,貌似阿离的兄长也参加了科举,还考得了解元。
决定了,若初试重考,段昭依然能脱颖而出,他就招他为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