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傅云墨这会儿却懒得同他计较那些。
他眼下只关心他和小媳妇的洞房花烛之夜。
“接着说。”
老太监心下松了口气,忙道:“殿下您既如此在意段姑娘,那就更应该准备充分啊。
不止是您,段姑娘出阁前也会接受宫里教养嬷嬷的教导,除了一些礼仪规矩便是这房中之事了。”
傅云墨一听这话可是不淡定了。
阿离也要学?!
那万一大婚那日他哪里做的不对她不就该知道了吗?
而且……她也要看话本子?看那上面画的光不出溜的男人?
那怎么行!
绝对不行!
阿离谁也不许看!要看只能看他!
眼见傅云墨的神色不对,老太监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下意识看了看初一和十六,忽然不敢再言语了。
初一和十六也是一脸懵。
诡异的沉默在书房内无边的蔓延开来。
好半晌之后,傅云墨才终于开口问道:“宫里的人几时会去段府?”
老太监颤颤巍巍的回说:“按照规矩,待钦天监定下婚期后,皇后娘娘便会派人过去了。”
“叫人盯着,看看去段府的是哪一个。”
“……是。”老太监不解,心说太子殿下理会这些做什么?
见傅云墨只字不提召见侍女的事情,老太监便也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初一和十六一见这个架势就心知此路不通,他家主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力更生了,那他们也就不费力不讨好了,万一哪句话说不对也被打发去刷恭桶就遭了。
其实傅云墨这会儿一直沉默倒不是因为十六操心他的房中事而感到不悦。
他是在担忧。
根据他以往亲近小媳妇的经历来看,他觉得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不会进行的太顺利。
她嫌他的吻不香不甜就能躲着不愿意见他。
随便抱着她啃两口她便哼哼唧唧的嚷嚷疼,像条小泥鳅似的到处钻不让他碰。
如此娇气,若是让她知道女子初次不是那么好过的,她还不得悔婚啊?!
不行!
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
但聪明如傅云墨也有糊涂的时候。
他忽略了一个要素,那就是段姑娘是会医术的。
学医之人对阴阳交合之道不可能一无所知。
不过庆幸的是,段音离只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但她不知道过程中她有可能会遭点罪。
因为不知道,所以心情很放松,正忙着吃傅云墨之前给她带来的点心呢。
她吃的香,把段音挽馋的也忍不住伸出了爪子。
段音娆拍了她的手背一下:“你还吃!瞧瞧你脸上那肉!怎么罚跪这些日子都不见瘦的呢!”
“嘶……”段音挽委屈巴巴的收回手:“不瘦也不能怪我啊。”
“不止没瘦,反比原来更胖了。”
“二姐姐连你也嫌弃我!我不喜欢你了!”段音挽一边揉着手一边噘嘴嘟囔了句。
段音离捧着点心吃的欢,兴致勃勃的在旁边看热闹。
她倒不觉得段音娆不让段音挽吃点心是嫌弃她胖了之后难看,应该只是担心她胖了之后身体不好。
段音挽光吃不动,体内油脂分泌过剩,容易造成内分泌失调,脸上长痘、头上谢顶。
将最后一块点心消灭干净,段音离拿帕子擦了擦手,忽然往段音挽头上摸了一把。
段音挽茫然:“三姐姐你干嘛?”
段音离将手伸到她面前:“你掉头发了,一把一把的。”
这话听起来就是那么瘆人。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她指间缠着的的确有好几根头发。
段音挽吓坏了,声音都走了调:“怎么会这样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看就是胖的!”
“是有病,胖的。”
段音离和段音娆几乎同时开口,说出的话不谋而合。
段音挽撇着嘴都要哭了,不妨被打断了。
屋外有婢女的声音传来:“二姑娘,老夫人命奴婢来同您说句话。”
“是鸳鸯啊,进来吧。”
“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丫鬟走进房中:“方才门口的小厮来报,说是咱们府门外有人在盯着,打探之下方才知晓,原是康王府的人。”
一听“康王府”三个字,段音娆的脸色蓦然一变。
鸳鸯:“老夫人说,想来是小王爷得了信知道咱们可能要回凉州,是以才让人来看着的。”
“……他愿意看着就看着,左右我们也不回了。”
“姑娘说的是,老夫人就是让奴婢来告诉姑娘一声,让您近来尽量不要出府去。”
“嗯。”
段音娆心说,就是有事她也不会出去。
傅明朝当街抢亲,将王府、段家和金家都变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纵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能走出去让别人对段家指指点点。
一切事,等金家的老爷子出殡后再说吧。
这一点,金子钊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是以金老爷子前一日出殡,翌日金子钊便登门拜访了。
他是来见段音娆的。
当着老夫人他们的面他什么都没说,只等段音娆来了二人单独去花园叙话,他方才道明了来意:“阿娆,我是来退亲的。”
段音娆眸光微动,似乎并不意外。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提出退亲也无可厚非,她没理由怪他。
她点头,平静应下。
金子钊料想她是误会了,遂解释道:“我祖父驾鹤西去,我须守孝三年。
我知你性情,若我不退亲,纵是十年你也会陪我一起守。
可是阿娆,小王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亲,就已经表明了他对你势在必得。
我……争不过他。”
这话虽懦弱,却再真是无比。
他若孑身一人,纵死也不肯将段音娆拱手相让。
可他背后有整个家族,若就此得罪了康王府,他就算娶到阿娆他们又岂会有好日子过!
那位小王爷虽放浪形骸,但胆敢冒着被陛下惩处的风险也要将阿娆带走,想来待她也是真心的吧。
思及此,金子钊苦笑了一下:“阿娆,此事是我对你不住,不望你原谅,只望你莫要自苦。
我待你之心,一如初见,只是碍于时势,不得不作此决定。”
段音娆低着头,眼眶渐红。
她微摇螓首:“非你之错,何谈原谅。”
更何况,当日她被傅明朝掳走,金子钊恐她归来后无法自处,执意来段府等她,她心下自是感激动容的,只叹他们有缘无分罢了。
段音娆命婢女去取他们当日定亲时互赠的信物还给他。
金子钊送她的,是一把同心锁。
段音娆送他的,是一把木梳子。
金子钊接过了同心锁,却没将木梳子还给段音娆。
他握着锁头的手紧了又紧,不禁想起那戏文中唱的,世间只有颠倒配,哪来才子配佳人啊。
“阿娆,那木梳……之前不慎被我掉在地上摔坏了……”
段音娆并未不悦:“无妨。”
金子钊垂眸,暗暗唾弃自己。
那梳子他向来宝贝的紧,自是没有坏的。
他撒谎骗她,无非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再一则……
“若是日后……”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开了个头便没再继续往下说,苦笑道:“罢了,没什么。”
离开段府时,他没让段音娆送他出去,看似走的干脆,可上了马车后却掀开车帘盯着段家大门瞧了许久。
他想,日后怕是无缘再见了。
他方才原本想对她说,倘或日后小王爷移了性情厌了她,若她不嫌弃他,大可放心与小王爷和离,他要她!
可终究没能说出口。
若当真有那一日,便说明她过的不好。
可他希望她过的好。
若过的好,又何必让她因为自己这句话心下愧疚难安呢。
到底还是不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