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之中。
目送申屠龙树和黄希音的离去,丰渊、明治、林弋等人,相对无言。
墨天青却是眸中精光忽然一闪,高声喝道:“非去不可!”
明治一愕,脱口而出道:“去哪里?”
墨天青神色一正,异常郑重的道:“自然是去荒海。”
丰渊为之怔然。这不是四人早已议定之事么?之说以没有立刻离去,&nbp;&nbp;也是因为要观看黄希音和申屠龙树的这一场较量。
墨天青环顾二人一眼,道:“恕某直言。二位虽云当去,但是却并未真正了解此行之真意。”
“我等此去,不是要暂避锋芒,而是要另辟新天!经营一番前所未有的事业,从而一举扭转局面。”
丰渊、明治对视一眼。
墨天青续道:“当今之时,得势失势,差别之大,&nbp;&nbp;几可说的云泥之别。前番清浊玄象数次争夺,已是明证;百余年前申屠龙树和我三人之间的这一场争斗,令他所得的好处,二位已是亲眼见到了。”
“寻常法门,再难以有反超之机。”
丰渊目光一动,道:“你口中之事业,是何章程?”
墨天青目光一动,肃然道:“三百年前是何等局面,今日又是何等局面?若是我等按部就班,须得近八百年才有近道之望。若是用那《唯我大乘经》,数十年便能成就。成法之后,逐一挑战紫薇大世界中的近道境人物,无论是妖族妖王、本土天玄上真,亦或者是九宗真君——此辈是最值得出手的。经由此道,累胜而蓄势。”
“而未修此法者,&nbp;&nbp;最快的便是九宗嫡传,其等也要四五百年之后才能破境。到了那时,&nbp;&nbp;我等以逸待劳,将这些新近破境的同道一一击败。兴衰之势,自然逆转。”
丰渊、明治对视一眼,都是怦然心动。
墨天青又道:“我等所为之事,和这位‘左一’殊途同归。只是他挑战之人,都是道境修为;我等挑战之人,都是近道境界。此事尚有一件隐患,须得着手补足。”
丰渊道:“什么隐患?”
墨天青淡淡道:“只要我等成功破境。在你我同辈中人破境之前,提前挑战的对手,道门天玄上真也好,妖族之妖王也罢,都不足虑。哪怕是九宗真君实力甚强,大抵也非我等之敌手。”
“但道境中人则不然,当今紫薇大世界,诸如阴阳道主、巫道八祭大巫,以及九宗诸位天尊。和这位‘左一’相差只是毫厘。”
丰渊道:“但是其等不是立下契约,以三年之期挑战么?若不能胜,三年之后亦难奈他何。”
墨天青连连摇头,道:“当今诸位道境大能,&nbp;&nbp;哪个不是深谋远虑之人?既然有诸永宸试水在先,&nbp;&nbp;那么后来之人势必会加倍谨慎。他们若是有把握取胜,方才会应约挑战;若是没有把握,那么其极有可能先忍而不发,于三年之后,再群起而攻之。”
丰渊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
当即言道:“以墨兄之意,如之奈何?”
墨天青一转首,对林弋道:“此事倒要拜托于林道友了。”
林弋疑道:“我?”
墨天青道:“正是。当今之隐患,在于‘左一’一人,有可能独木难支。若是再寻一位圆满之上,一举破境道境,那么这一漏洞就补上了。”
林弋目光一动,道:“你要寻李云龙?”
墨天青露出赞赏之色,道:“正是。”
“其一,龙族本有‘断空凿界’之宗旨,和‘左一’所谓的去极用中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二,林道友和李云龙道友同为妖族出身,就算没有大交情,亦有一点露水之缘。”
“其三,这一世代中,妖族功法,大抵在如何发挥妖族本力的优势上打转。无论龙族、凤族、还是麒麟一族,皆是如此。你若与他互通有无,对他未必没有吸引力。”
丰渊疑道:“如你所言,这些对于李云龙倒也不能说是全无吸引力。但有一件事却甚是棘手——当年李云龙的道行修为,便不在席乐荣之下,如今令他参加什么宗门,他岂能屈居于席乐荣之下?”
墨天青微微一笑,道:“这一点,就包在墨某人身上。只要墨某晓以利害,料想以席乐荣的心胸气度,也未必定要强压李云龙一头。”
丰渊、明治双眸中闪烁光彩。
似乎觉得,百年苦修空度日,其实不过是一份不甘之余韵而已,并济不得什么大事。到了此时此刻,这棋局才重新盘活了。
……
黄希音在一条山道上缓缓行走,倒是并未使用飞遁之法。
此番与申屠龙树一战,虽大致达到了目的,但是她心中,又隐然有意犹未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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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黄希音的深湛道心,反复琢磨,终于升起一丝明悟。
申屠龙树之智力、慧心,固然是上上之选。但是观当今的紫薇大世界,与归无咎这一阵营逆向而行的大大小小实力,以及门中嫡传,能够守住自身位次不下跌便是大幸,更遑论逆势而涨。
如申屠龙树这般狂飙突进的,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不能单单用他本人资质道心出众来解释。
玩味思量,这应当是因为申屠龙树是魔道四宗领军人物的缘故。
而魔道,和圣教以及在定品之劫中落败的势力不同,只是暂时蛰伏;在极遥远的将来,似乎暗藏中兴之象。
想到这一点,黄希音心中莫名通透。
正自思绪浮动,面前忽地多出一个人影来。
其实黄希音的道行,自然不至于对周遭的任何人有所忽略。但是此人遥遥靠近之时,在黄希音心目中只是一个“路人”,因为黄希音此刻也并未显露出修为,所以二人相向而行,也并不见奇。
但是走到目前三丈有余,那人却骤然停了下来,笑道:“黄希音道友。”
黄希音抬首一望。
面前是个青年女子,一身青色袍服,相貌形象似乎较她自己略大;遥遥相望时只以为是一个凡人,但是此时却显露出修为来。
她同样是元婴境界的修为,根基在紫薇大世界中已可算是异常出色,但较之圆满之上、圆满境界的人物,明显还有差距。
如此修为如何能瞒得过自己的神识感应,委实是一个谜。
但更令黄希音心中泛起涟漪的是,此人之相貌,非常像一个人。
黄希音念头微动,道:“敢问上下,你寻我合适?”
来人微微一笑,道:“本人自一处秘地出来,本来只是想要透一透气,转动几日,便重新深入那秘地长久坐关。但偏偏心中有一念不定,似乎总觉得有一件事并未做完。”
“既然心意不定,索性便在外逡巡游历,以待缘法落定。如此一游,便是二十五年之久。”
“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自己心中未定之念落在何处。”
黄希音妙目一眨,道:“应在我这里?”
来人一点头,笑道:“正是。”
这个“是”字一出口,她忽然出手。二指之间一道青芒,向着黄希音眉心点来。
黄希音心意一动。
虽然对方并未明说,但她却知对方这并非是偷袭,而只是“应激”的一手,意在引起自己的反击。既然如此,黄希音便遂了对方之意。同样是二指点出,化作两道轻微光剑,一剑将对方攻势抵挡化去;另一剑意在反击,直奔中门而去。
并且这一剑,要较对方的袭来的威力大了一分,极为准确的高出敌手能够抵挡的上限一丝,算是回敬。
来人身上,气机一涌。
似乎是金身法相,但却虚形无定;说是庆云凝聚,却又巍巍然仿佛实体。虚实变化之间,兼具两种气象。
透过这气机的,是一种横亘万古的勃勃生机,俨然定世不坏。
黄希音一怔。
眼前这法门,说是“圆满之上”才能施展的手段,也毫不过分;以对方的功行,竟能使出。
此光华一荡,赫然有如汤沃雪之功,足足将黄希音袭去的剑气化去一成有余,剩下的成威力,以来人功行,抵挡不难。
化去一两成,看似不多。但是对于超越自身极限的法力规模和精纯程度,哪怕化去百分之一,也是极为可怖了。
来人接下这一式之后,笑道:“借了黄道友之物,已然还于道友。”
“此间事了,我也当离去了。”
旋即见她极为洒脱的一个转身,身影渐渐淡薄。
黄希音原有些不知所云;但拔步欲走的一瞬,忽然脑海之中一道光华闪过——
她蓦然惊觉,来人方才施展的神通之中,其中的某一个环节,自己异常熟悉,可以极轻易的将对方那道神通推演出来;但是自己所得之法,和她方才施展的法门,又有细微差异。
此念一生,黄希音立刻觉得,这方天地,变得更加生动了。
原本黄希音善持万象心剑法门,对于人心神韵之细微,便掌握到了极高的层次;此时赫然更上层楼,再造极境。哪怕是方才那道神通并不能习得,单单是这一收益,便极为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