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打开打开三人纳物戒,当中琳琅满目奇宝异物铺陈满地,各呈其妙。尤其是玉瓶、葫芦、皮囊等容器,大大小小几乎有二三百种,其中多半是在邱道人纳物戒中取得。
归无咎却谨慎的很,先将邱道人纳物戒中捆成儿臂粗细的一扎线香挑拣出来,藏身于袖中。再将其中玉简和识得深浅跟脚的数种符箓分门别类,置于一旁。
至于其余瓶瓶罐罐、奇异法宝、莫名符箓、杂物之属。归无咎取出一件兜囊,将之包裹之后向北越过十余里山崖,尽数投入海底。
别的还好说,若是那些不知深浅之物中藏了邪煞一流的手段,归无咎也无把握定能干净利落地收拾。
返回洞府,使个火球术将三具尸身处理了,归无咎纵起长剑,劈开三座吊石门户,一一进入探寻。
不过其中似乎除了除却极简易的石桌石凳等生活用具,其余可堪一观的外物极少。唯有正中一室,似乎墙壁上悬挂了十二幅运功行气图,却不知是哪一家的功法。
坐在最后一室的石凳上,归无咎将所获玉简等物一一观看。为了方便以后行事,这些功课不得不预备仔细。
原来谢晋禅自玉京门、破灭盟二家挑选出精于虫蛊之道的金丹修士二三十位,悉心传授锁阴冰蚕的培育之法。历时三载,其中悟性资质最佳的十人,得以主管一处育蚕秘地。
而白龙商会虽功法神通、仙家四辅等核心传承不弱于几大宗门,但毕竟传承松散,依托功行较高的诸位元婴真人,以门人传布的形式自成脉络。因而这等机密之事,却不便挑选商会弟子参与。
邱道人正是十人之一,铜面汉子和黄袍道人俱是他选定的副手。因是同门师兄弟的缘故,尚有几分交情,因此携带二人历练一番,讨些功果。不想造化弄人,反葬身杀劫之中。
先前搜得的那些瓶瓶罐罐,多半是邱道人饲育冰蚕的秘药、方剂之属。
选址荒僻避过余玄宗耳目,《玉鉴法真阵图》隐藏行迹,“扶乩子母鼎”传递消息,那冰丸秘宝窥探岛中虚实,更有莫知其妙的隐藏底牌。这培育锁阴冰蚕的秘密基地可谓固若金汤,可惜遇到了归无咎臻至“气感天真”之境的功行,才被凿出口子,一举倾覆。
归无咎回顾着方才灵光一现闪耀的计划,心中忍不住有几分得意,竟然在这石洞之中,哈哈大笑起来。
甫一探明邱道人三人身份之初。归无咎本是抱定了敌明我暗、静观其变的心思。若是能在对三修的长期监控中发掘到有价值的信息,尤其是其余九处秘地的所在之地,那便是大功一件了。
可是当归无咎发现了“扶乩子母鼎”的使用之法,一个念头瞬间便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在内外不得交通的前提下,与其暗中窥伺,何如李代桃僵!
功法神通一流的传承之秘,除却至高秘法的心印直传法门,凡俗间皆以内外法、系物法为主,亦有“真言锁”之类的旁门手段。
而承担重要使命的法宝法器等物,为了轻易不被外人支配,按理说以血脉法、咒印法、感灵法等手段保护,较为牢靠。而系物、图阵等手段,便等而下之了。
但偏偏有一类天地奇物所成就之异宝,不能承受以上乘符咒法门为锁钥的秘术。邱道人三人仰仗通讯之宝“扶乩子母鼎”正是其中之一。
若是以最上乘的感灵符咒手段操控宝鼎,那么归无咎即便隐匿旁观,也是无计可施的。甚或将邱道人等人生擒拷问,同样无用。纵然此辈有意贪生,只消心念一动欲说出秘密,登时便会精血爆裂而死。
可是天助归无咎,“扶乩子母鼎”却是以较为粗浅的系物、九宫秘图手段以为门槛。被归无咎窥破之后,可谓毫无奥秘可言。
最初也只是只有七八分把握。不过在对面传来明确讯息,近数载之内不会有人前来与邱道人三人交接。归无咎再不犹豫,立即动手斩杀三人。
因为自今日起,他归无咎,便是“邱道人”。
于此同时,在这夕山岛内定居,除却和其余三十五人相类的洞府外,有这样一处堪称后花园的秘地,则称得上是归无咎所得的意外好处了。
料理妥当,归无咎依旧隐匿行迹,出了护岛大阵之后远及百里,盘旋一阵现出身形,再大模大样的返回。
只见八山互现,川石皓然,其势峻极。若是八山四面俱开掘一座洞府,至少也可成了三十二座。而三派诸修中有关系较近的,自可比邻为伴。因此地下蕴藏杂玉的八山之中,可开掘的洞府何止百座。
归无咎自二三十里的云气之中俯身下视,却见稀稀落落正在开凿的洞府止有不足二十余座,且多半集中在靠近左右的两座山峦,另有少数落于内侧三四峰中。
唯有中间一座特大的高山,雄伟挺拔在二十余峰中居于魁首,山脚处更有三四里秀木,翘楚竞茂,在荒海孤岛中极为难得。
此时这座大山正中,却有十多个修士各执飞剑法器,乒乒乓乓合力开凿一座洞府。应天微、安淑娴、穆烟霏三人,正环绕于洞府之畔鼎足而立。归无咎见此,哪里不知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见归无咎遁光从空中落下,三人面露奉承,连忙相迎。
应天微等本来暗自奇异,群山之中分明没有归无咎身影。这时方才省悟,这护岛阵图既然是归无咎交给自己布置,他自己显然早已看过。
那么乘着自己未曾留心之时出了阵外巡游,无怪乎不在自己视野之内。
看了一眼背后开凿得七七八八的宏阔洞府,归无咎笑道:“诸位不必如此。”
穆烟霏连忙道:“这夕山岛地势甚奇。一人之力开凿一府,本也非一时三刻得以完功。俗语云:“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既然如此,成道友为我三派头脑人物,优先安顿,本是应有之义。”
归无咎心中略微惊讶。据先前所见,穆烟霏并不是长袖善舞之人。她这一番言语,分明是准备已久。
此时应天微上前一步,将护岛大阵阵图呈上。
归无咎摆手道:“不必。此物就留在应道友处便可。”
应天微心里生出狐疑,似有不信。这护岛阵图,可是辖制一岛的关键。归无咎作为主事之人,岂能将之轻易交由旁人之手。休看归无咎方才入阵容易,但那是由于自己未曾调度变化的缘故。
除非归无咎晋阶金丹二重境中,方能不依赖此物,顺利辖制岛上之人。
想到这一点,应天微猛然一抬头。
果然,归无咎淡然道:“三派诸位同门还是先行安顿的好。成某这座洞府,就算匆忙开掘完成,恐怕一时半刻也用不上了。”
“荒海风貌,果然与容州大陆迥异。成某一入此地,沿海纵游。一时只觉天高地朗,云淡风轻,深流泛化,复归于一。一身气机变化,也因此有所感悟萌动。”
伸手一指此峰峰顶,归无咎续道:“成某需圈定此山山巅之处,静心调息三月。成某功法与常人迥异,行功时日之内,耳不闻,目不视,鼻不嗅,五感八识尽归于寂。三月之内,万望诸位传讯门下,勿要前来相扰。切切。”
安淑娴双眸陡然泛出光彩,惊道:“莫非成道友是要……”
归无咎笑而不答,只是眉宇间顾盼飞扬的英华之气分明已经给出了答案。
只见归无咎转手又取出一件巴掌大小的蜡白楼台。口中念诀,甩手抛出。瞬间空地之上多了一座方圆五六十丈的青木殿宇。
归无咎环视三人一眼,道:“诸位抢先为成某安置洞府,以致于自家居所未有着落。这份人情成某记在心中。这一座“振闲阁”内藏二十四室,外物齐备。足可供三位暂居。”
“此外,这三月内若有什么大小事务,便由三位商量着办。”
和三人交代完毕,归无咎也不给他们推拒客套的时间,大袖一拂,已然纵身跃到高峰之顶,只留下应天微、安淑娴等神往怃然。
毕竟,对于道途已断的修士来说,看着一位金丹修士破茧成蝶,近在目前,岂能不心有涟漪。
归无咎在峰顶站立,诸峰俯伏,山海毕现。把手一摆,一道阵牌落下,无边白色雾气无中生有,笼罩峰顶,将归无咎行迹完全掩藏。雾气之内,隐隐可见门户迭出,歧途百变。
《三返权舆阵》。
布阵已迄,归无咎指间凝化出精纯元光,先发散万千,再由万千凝聚归一,化作一道虚影。这虚影面目肖像,和归无咎本人一般无二。
随后这“归无咎”转身东向,盘膝而坐,一副用功锤炼的模样。其身形无限逼真倒也罢了,更兼有淡淡气机缭绕,宛若修士行功吐纳之时。
此时归无咎功行已非九野山第一关击败朱道人时可比,那时这道“留影术”只能在斗战中欺敌一瞬。而现在稍稍能够动用一丝魔丹丹力后,这道虚影宛若实质,足可保留三月之久。
这也是归无咎对应天微三人言道闭关需要三月时间的缘由。
运使妥善,归无咎身形一凝,将自身真身隐化无形,仿佛先前探寻邱道人巢穴之时。再运力一推,震散雾气。此时在这山头,旁人所能见到的,便唯有盘膝静坐的“归无咎”一人了。
此时三返权舆阵犹在,但是仿佛透明琉璃,只作预备万一之想,并不阻碍山下之人的视线。
事实上,教三派之人窥见自己静坐于此,正是归无咎用意所在。
安置妥当,归无咎无形之躯潜入邱道人三人洞府之内。此处才是归无咎的真正洞府。这一回非是伪装,归无咎真正盘膝静坐,渐次用功。
星移斗转,转眼便是三日三夜之后。
当日归无咎在其余十五家派掌旗修士身上留下印记。此时正到了兑现的时刻。但归无咎虽暗暗留下气机,但并不能立时据此感应明晰,锚定方位。
休说归无咎只是金丹四重境巅峰,就算他是元婴四重境巅峰,也无法单凭自身神识感应千万里之外。紫微大世界之内,或许只有近道大能能够做到这一步。
不过归无咎气机之醇,操控之精,早已到了金丹境的最巅峰。所谓“万流随形,一炁归真”便是此之谓。随着他心意引动,虽灵明无觉,那一道道离散清气依旧如物归其类,不由自主的离了宿主之身,回源归根。
因为这一道道气息极小,极清的缘故,速度不断叠加。不过数个时辰,就达到了飞舟法宝数十倍的速度。
就这样过了三日三夜,归无咎神念之中,终于将九道气息的位置全数把握。
须知这九道清微之气都是沿着直线行走,而其加速的步骤、规律归无咎了然于胸。那么依据每一道气息回身的时间,不难反推算出十五座岛屿的具体方位。
十五座岛屿之中,距离夕山岛最近的是一座名为宮宿岛的岛屿,归无咎若全力飞遁,十九天之后可以到达。至于其余十四岛,除了又有一座名为冥月岛的岛屿四十五日可至,其余诸岛行程最晚都在三月之上。
顺利勘定方位,归无咎心下甚慰。第二步,也顺利完成了!
静静调气行功,又过了六日,申时许。
归无咎信步进入洞府深处,站立在“扶乩子母鼎”之前。依次点燃香火,勾判九宫迷符。待铜鼎清鸣声响,尘沙平整。
随后取出铜签,仿照邱道人笔迹道:“余玄宗人在岛上活动甚为频繁,沿诸峰依次递进,开掘洞府,垦辟山道,已近于吾等十余里外。虽有阵图掩饰,但唯恐行走之际万一露出破绽,便不为美。门中疑兵何日能至,乞得准信。”
未过多久,铜鼎内浮现出一行文字:“稍安勿躁。二十三日之后门中来人,当可惊走余玄宗众修。”
见到这一行字,归无咎微微一笑。
竟然还多留了四日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