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霄与潋一的这一段故事,祝融从头到尾听下来,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
他与那个羌巫女子如何情难断,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手\./机\./版\./首\./发\./更\./新~~江缨年眼儿尖,看出来祝融已是不悦,他便开口道:“然后呢然后呢?贺兰大哥你瞧着人家过得还不错,是不是就立刻离开羌巫国,从此就在魁斯国一直待到祝融长大了呢?”
“没有。”贺兰霄想也不想便诚实道:“我没有那么快就回到魁斯。”
江缨年露出一个窘迫的表情,他看了看祝融,果然,祝融的眼神里已经多出许多不耐之意了。
“呵呵,贺兰大哥,都那样了,你还不走啊?”江缨年干笑了两声,道:“那个潋一姑娘都不愿意搭理你,你还不走啊?”
寒栩摸了摸下巴,替贺兰霄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应该不会轻易逼退贺兰大哥吧?我觉得贺兰大哥还会去找那位与潋一姑娘相好的公子。”
“怎么可能?!”江缨年惊呼道:“寒栩,你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纵然贺兰大哥比在座的我们都有耐心,可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不可能,不可能哈。”
贺兰霄的表情却是很微妙地变了变,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寒公子说的不错。”
“啊?”江缨年不敢相信道:“你还真去了?”
贺兰霄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祝融终于按耐不住沉默,低低道一句:“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呢,原来你对别的女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贺兰霄却突然话锋一转,对着寒栩道:“寒公子,讲故事归讲故事,我们的正事不能忘记了。”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替寒栩把脉,静默片刻道:“寒公子不愧是习武之人,恢复得算是极好了,身体里的余毒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收手又轻轻放回膝上,面前三双眼睛还在齐齐地注视着他,贺兰霄道:“还要听我讲吗?”
“听啊,讲了一半不讲太没意思了吧!”
“哼,我们听的是你那些年的经历,不是听你的情史!”
“贺兰大哥愿意讲便讲。”
贺兰霄微微一笑,便续着刚刚讲到的地方继续讲下去:“我的确去找了那位富家公子,我并无他意,只不过想对他说一声:好好待潋一。可那公子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潋一本就是他定过亲的未过门的妻子,还用得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叮嘱他么?我当下心里又惊又痛,心想着潋一才回来不久,竟然这么快就又定亲了!”
“好在那公子多说了一句话,这才打消了我的疑虑。”贺兰霄滞了滞,道:“那公子对我说,他与潋一在三年前就定了亲,只不过这三年潋一忙于苦读医书修习医理,还没来得及成亲而已。”
祝融插嘴道:“三年?!潋一去绪澧才多久啊?她怎么可能已经定亲三年了?!该不会是那个富家公子故意在你面前这样说的吧……”
贺兰霄淡淡一笑,道:“他并非故意在我面前这样说,他说的也没有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喜欢潋一,对她的所言所行深信不疑,才会走上这条弯路。她是羌巫国的医女,她的理想和愿望一直只有一个,那就是进入羌巫王室做一名宫医。”
那个羌巫女子,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放在了医理上,出身平凡的她,只能指望着自身这门技艺进入到羌巫王宫里,做一点羌巫国里最好的宫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重要。
或许自始至终对于潋一来说,所有人都是她往上爬借助的工具,是她努力往最上层去够的垫脚石。
那个富家公子家境殷实,拥有了那般支持,潋一可以毫无顾虑地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一直研读下去,至于后来在绪澧遇到贺兰家的两位公子,也是她外出不经意的一段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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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贺兰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后,才真正对他爱慕的这个女子有了一点点的了解。
贺兰霄甚至还小心翼翼问那位富家公子:“那你爱她吗?”
“爱?”那富家公子好似听到了一句很好笑的话,他张扬地大笑了几声,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潋一是我最合适的妻子,这几年我们家在她身上花出去的钱,总得有回报吧?或许有一天她真的如愿出息了,那也不亏我们一番栽培,若是失败了,那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这个人还在,为我生儿育女也是不错的。”
贺兰霄欲言又止,潋一与他在绪澧定过亲的这件事,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个富家公子神秘一笑,对他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绪澧国过来的,潋一之前就是去绪澧游历采摘草药,你一来我就大概猜到你的意思。这么说吧,就算潋一在绪澧真和你有点什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你想想,她的理想在羌巫国,又怎会将自己搭在绪澧呢?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就没有意思了,有些事,逢场作戏便好。_/\_/.\_/她都没有认真过,你又这么较真做什么呢?”
这一番话对贺兰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仓促地结束了对话,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住的地方,那天羌巫国一带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半夜贺兰霄发起了高烧,缩在被窝里昏昏沉沉的,在人生地不熟的羌巫国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人能来管管他。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彻底颓败在这里,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这一小段故事终于讲到头,贺兰霄看向祝融,道:“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父君派的人及时救起了我,连夜将我带回魁斯国医治。我曾经救过你父君,那一次,你父君彻底还了这份人情,他不欠我任何东西了。”
祝融小声道:“我知道,我还记得过去的一些事情,我还记得,我父君一直都拿你当亲兄弟,他不在乎你是外族之人,即便是在王宫里,也给你一切自由的权力。”
贺兰霄道:“我都记得的,我不会忘。”
祝融又是追问他同样的问题:“所以呢?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忘这些,你说你记得我父君对你的好,那么当年你为什么不能看在他的脸面上,留在魁斯国呢?”
“这已经不是看不看谁脸面的问题了。”
贺兰霄静静望着祝融,他眼里复杂的意味,百转千回,一时间谁也读不懂他心中的难受。
他深呼吸了一下,道:“你以为我不想留下吗?魁斯王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早已习惯在魁斯的生活……有一年我随着你父王去羌巫国面见羌巫女王,恰巧碰上羌巫女王塔娑罗患上了面部之症,羌巫王宫乃至民间所有有名的医者都束手无策,塔娑罗大为震怒,你父王便让我去试试。”
贺兰霄又是叹气,不住地叹气,才道:“我原本只是听你父君的话,随意写了方子让她试试,她照着我的方子服了药,第二日面上的疮就好了大半。那一趟出行你父王非常高兴,和羌巫女王一些关于国土交界处领域的谈判,也谈得很是顺利。”
当年的贺兰霄年轻,心思也简单,他不会想到这无意的一次举动,竟然会影响他往后整个人生。
贺兰霄本就喜欢到处游历,满腹才华加上他丰富的见识,即便面对羌巫女王塔娑罗,他也侃侃而谈风度依然。
羌巫国华丽的宫殿内,女王塔娑罗一改往日的倨傲,难得开口称赞道:“魁斯王好眼力,竟能发现像贺兰这样的青年才俊,此等人才实在难求,吾实在是羡慕魁斯王啊!”
他没有听出来塔娑罗话中的深意,只当是她随口的一句称赞。
后来魁斯王因病去世,魁斯王位传给他唯一的女儿祝融,祝融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做了魁斯女王。
“我还记得你父君的名字。”贺兰霄轻声询问祝融:“他的名字叫祝凛,对么。(下一页更精彩!)
?”
“他在位二十年,临走的时候才三十多岁。他说他最放不下的是你,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将你托付给我,将整个魁斯国都托付给我。”
贺兰霄伸出手,轻轻握住祝融的手,祝融纤细的指尖轻轻颤了颤,没有挣开。
那是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动作,他更像是长辈对晚辈那样语重心长地说:“你父君说他也是十几岁就做了魁斯王,他深知太年轻就坐上王位的艰辛,所以,他恳求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祝融盯着那只握着自己的手,眼泪滚落下来,道:“可你辜负了他的请求,不是么?”
贺兰霄没有松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拭去眼泪,道:“别哭,祝融,这魁斯的天下都是你的,你不该在这里哭。”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担当。\./手\./机\./版\./首\./发\./更\./新~~”贺兰霄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道:“擦干眼泪,祝融,我身不由己,可我的心里,一直都放着魁斯国,没有一天忘记它。”
祝融接过那块帕子,愣愣地望着他。
贺兰霄道:“你父王逝去,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手足无措。国中的很多事情都要去谈,我再见到塔娑罗,她便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想留用我的想法。”
“祝融,我没有办法的。那时羌巫国势头正高,她给出的条件是,只要我答应留在羌巫国,她就保证永远不对魁斯国用兵。”
“否则——”他的眼神充满哀伤,这一刻,祝融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