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星河倒坠,我只觉所有景物都向我眼帘冲来。星河、暗夜、红焰、湖水、怪鸟等一一自我眼内略过,陡然间犹如大幕合拢,所有景物全都消失不见,我还是站在这地牢洞口之外,生花依然站在我身后。
洞内铁链“哗啦啦”作响,雷五蕴的声音自洞内响起:“想不到你没有丝毫真元,竟能掌控住如此庞大的识海,真是异数。我在这地牢之内已经是出不去啦,这份大礼我就送你了,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
新月如钩,冷风习习。我额头滚落一串豆大汗珠,表明刚才一切都不是梦境。我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但气势这一块儿绝不能输。我吹牛道:“不论是福是祸,本少爷都接下了。长夜漫漫,露气湿重,我要回去安歇了。老雷,你也早点歇息吧,人生苦短,狗瘦毛长,我无以回赠,就祝你老人家身康体泰,安度晚年吧。”说完,我招呼了生花掉头就走。
生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疾步跟在我的身后往前走去。我只觉后背有些发痒,原来汗滴正在我背上轻轻滑落。
沿着小路又回到晚宴厅堂附近,只见大师兄惠涂正满脸焦躁的来回走动,看见我和生花,不由脸上一喜,疾步向前说道:“王兄和这位大师到哪里去了,这可急杀小弟了。”我明知故问道:“咦,大师兄,你找我们干嘛?”
惠涂道:“王兄莫开玩笑,小弟客房已经安排妥当,自然是请二位去客房歇息。”我道:“我二人刚才出来,找不到大师兄,像无头苍蝇般走了半天,也没找到客房所在。只好回来看看运气,想不到大师兄你刚好吃完酒出来,嘿嘿,也是巧了。”惠涂听出我的讽刺之意,不好意思的说道:“平日里师兄弟们都不能喝酒,今日王兄造访,竟有天大的面子,师尊他老人家破例让我们师兄弟也饮了几杯。这不是一时贪杯嘛,还望王兄莫怪。”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大师兄说哪里话来?我怎么会见怪呢,大师兄你为人耿直,我非常佩服。”惠涂谦逊几句,引着我们到了客房。
到了客房,惠涂道:“二位早点休息吧,小弟先告辞了。”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二人在房中坐定。生花见我未说话,也没有说话。这屋内燃着几只白烛,火苗忽明忽暗,忽然“啪”的一响,火苗上爆了一个烛花。我道:“生花”
生花道:“少爷,怎么了?”我道:“生花,刚才在那地牢之上,你可曾感觉有何异样?”生花道:“少爷,有什么异样?我只是觉得当时雷五蕴大呼小叫的时候,你有些发呆而已。”
看来生花不知道当时我已经身入幻境。我也不再提此事,问道:“生花,这雷五蕴究竟是谁,你可有印象?”生花道:“上境高手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人,我虽然不知,但少爷以后见了花无意,他肯定知道。”
想到花无意,我不由心里一热,面露微笑。随即想起了花无意送给我的“无字天书”,往胸口按了按,果然还在。又想起花无意送的金叶子,今天着急忙慌的别再丢了,忙拿出包袱查看一番,口中假意道:“唉,想不到这么两天,竟然断了两只衣袖,明天又要换一套衣衫了。”偷偷揭开盒盖子,悄悄探手入内,仔细摸了摸,分毫未少,这才放下心来。
生花做贼心虚,以为我说这话是向他讨要赔我的衣衫,不由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接话。我暗暗好笑,吓唬他道:“生花,我这衣衫可都要换完了。你说如果以后再有人弄坏我的袖子,该当如何是好啊?”
生花不提给我赔偿衣衫的事,顾左右而言他,显得很有义气:“哼,谁敢再弄坏少爷的衣衫,老衲我弄死他!”连出家人不可恶言、不能诳语的戒律都抛到了脑后。
我扑哧一笑。从地洞处回来之后我总觉的有一件事萦在心头,但到底是什么事,却总是想不起来。我不由坐在桌旁呆呆出神。
生花问道:“少爷,你老是盯着我的脑袋看什么啊?”原来我呆呆出神,目光所对之处正是生花的光头。我道:“我是看看你的头发要什么时候长出来。你不是答应本少爷要蓄发还俗么?”生花道:“少爷,我蓄发之后那叫戴发修行,不是要蓄发还俗”
我哈哈大笑,说道:“你没蓄发之前,依旧是个和尚,还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哈哈,哈哈”
蓦然笑声中歇,我想到了这件事的所在:那时在我的识海里,我误以为是在雷五蕴幻境中,被他用我的心境困住,差点遭识海火湖反噬,当时差点就堕入其中,幸亏千钧一发之际在我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钟声,这道钟声中正清明,令我醍醐灌顶,这才走出困境,反控局势。
——这道钟声从何而来?为何会在我脑海中响起?
生花当时并不知道我正遭遇天人交战,这钟声不是他所发出。而且虽然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他入不了识海幻境。奇怪。
我找出一个小本子,又拿出一支羽毛,蘸了墨汁,在小本本上记上:“二、奇怪的钟声。”这小本子是我专门用来记事所用,遇到重要之事或不解之事,我都要把它记下来,深恐遗忘。这个朝代的人也与宋元明清一样,都喜用毛笔,我用之不惯,就用这羽毛代替。这枝羽毛是在花无意那里施展“九阴白骨爪”擒那母鸡的时候顺便拔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这叫做“鸡过拔毛”。
生花见我写字记事,不由大为惊讶,说道:“想不到少爷还会写字!”我狠狠瞪他一眼。他伸长了脖子,见我写字之笔甚是怪异,但见我面色不善,吓的不敢再问。他手指指点,念道:“二、奇怪的钟声。”心中有些奇怪,问我道:“少爷,什么二奇怪的钟声?”
我奸笑一声,说道:“你不必管二,你往上看,且看第一。”生花依言向上看去,念道:“一、生花欠我一套衣衫”我奸笑出声。生花苦着脸道:“少爷,这,这”我笑道:“生花,本少爷一贯大方,你欠我的衣衫我给你记着,至于那只衣袖的利息嘛,本少爷就不要啦!”生花一咧嘴:“少爷你真大方”
我找出花无意给我的“无字天书”,在灯烛下翻阅。这时日渐多,我记住的内容也越多。虽然无法融会贯通,但也慢慢感觉读起来通畅许多,不再艰涩绕口。那些插图看起来更是容易了许多,以我老人家的聪明才智,说不定风快就能踏入上境高手之列。
我又想到一事,这雷五蕴已经是上中境高手,谁有能将他真元尽毁,关在此处?要说是柳一玄所为,我还不大相信,柳一玄还不知道到没到上境之界,如何能将上中境高手真元尽毁?他至多也就是停供了个关押场所而已吧。一念及此又想到,难道这老家伙背后有人?
忽然想起,这与我何干?明天老子就要拍怕屁股走人了,管这么多干嘛?但话虽如此,心中却始终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不知来自何处。
万事皆有定数,还是顺其自然吧。我向生花道:“生花,早点歇着吧,明天咱们就上路出发。”生花问道:“少爷,那小燕姑娘呢?”
生花一出此言,我才知道,这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是因为江小燕:她还在此处。
我有点迟疑不定,说道:“顺其自然,明早看看吧。”生花点头称是。过了半晌,生花终于忍不住问我:“少爷,明天咱们去往何处?”
我沉默半天,说道:“生花,我想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