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李渊在太极殿中掉了些眼泪,然后便令礼部以王侯之礼安葬杨侑。
长安城中没了这一点隐患,李渊转头却还得面对天下间的汹汹战火……
领兵于西北的李世民正在和薛仁杲相持当中渐渐占据上风,因为薛仁杲部开始缺粮了。
西北本就乃风沙之地,薛举起兵之初,靠的就是薛氏行商西域积攒下来的家底儿,几年过去,随着大军的膨胀,军资渐渐吃紧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说,这些边塞兵马起兵之后,大多利于战,相持时间一长,缺点也就渐渐显露了出来。
而且,薛仁杲也不是他的父亲薛举,内部的争斗同样在急剧消耗着他的实力,此时,当初杀死唐弼的后遗症也在持续的困扰着薛仁杲部,让他们的内部越的不安定了起来。
而薛仁杲大军渐渐势颓的原因还在于,薛仁杲为人残暴专横,没战必屠降卒,割舌挖眼,酷刑花样繁多,让人闻之心惊,在西北的名声和江淮的吃人魔王朱璨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让唐军各部将士在跟薛仁杲大军对敌之时,皆不存投顺之念,往往即便失利被困,也是一力死战。
薛仁杲糟糕的名声,并没有收到多少震慑敌我的作用,在增强了唐军的凝聚力的同时,也让西北各部怨言载道。
而统兵的李世民在这几年的征战生涯当中,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颇为成熟的大军统帅,此时更是不遗余力的在宣扬薛仁杲的恶行,甚至不惜将一些降卒降将放归……
加之薛举身后还有李轨在虎视眈眈,薛仁杲的十余万大军渐渐失去了腾挪之地,在扶风左近已如困兽一般。
而最为重要的是,突厥人的支持在这一年的秋天也放缓了下来,因为突厥人的内乱开始露出了苗头。
李世民此时已经清晰的看到了大胜薛仁杲的曙光,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李世民没有奉诏回京,在听闻晋地大败的消息之后。
西北风沙漫卷之中,李世民那双早已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的眸子,摇摇望向东方,好像有一缕火焰在他眼中燃烧绽放。
愤怒吗,肯定是愤怒的,只是他没有愤怒于敌人的强横和背信弃义,他愤怒的是李神通等人的无能,愤怒的是父亲从不愿仔细倾听他的话语。
因为他早已劝告过自己的父亲,晋地征战当和西北战事一样,以相持为主,用晋地的坚城要隘来消耗晋北的李破,之外呢,应该死保蜀中不失,因为那里才是命门所在。
父亲听了嘛,恐怕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蜀中丢了大半儿,领兵河东的竟然还是李神通那样的无能之辈……
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愿听他说的话了呢?
可能自始至终,他就从来不曾得到过父亲的宠爱吧?大哥和四弟总能得到父亲欢心,可他不成,从小就是这般……
随着年龄渐长,他也知道了一些原因,可能是因为父亲每次看到他这个次子,都会想到杨二吧?
扪心自问一下,他立下的战功越多,那么是不是也就和杨广越相像呢?
一直以来,人们都说大哥和父亲最像……哈哈,以如今之势,李氏举目皆敌,一直被人喻为敦厚稳重之人的大哥,又有什么作为呢?
太子之位啊……他真就当的起?除了拉拢朝官,联络诸阀外,太子又做过什么有为之事?
不论功勋,只一个宽仁厚重就能稳居太子之位……哼,那又是什么狗屁道理了?
野心随着怒火在不断滋生,对父亲和兄弟的怨恨,随之而来。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经过长久的酝酿,随着权力的膨胀而结出的果实。
这是大族豪门的顽疾之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像李氏这样的家族,次子想要在父亲和兄长的压制之下挣扎而出,也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血缘的牵系,是门阀中人最牢固也同样是最为脆弱的一根纽带。
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在中原世族当中上演的次数,绝对不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少上一点,只不过如今被外敌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李唐,还没有给内乱留出充裕的时间罢了。
当年那个表现的颇为友善,甚至可以称之为有趣儿的人,却已成了李氏的心腹大患,李世民想到这个,也只能说上一声时过境迁,世事变幻,根本无有一定之规可循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头一个想到的和他的父亲真就没什么两样,李家三娘与那人深有纠葛……以如今之势,顾及脸面的想法,父子二人同时都给抛去了九霄云外。
可这种儿女私情,能不能抵得千军万马或是其他的诱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对于他们父子而言,这肯定不算什么,所以,这注定只是拖延之策罢了,他们没指望收到什么奇效。
而对于李世民来说,思量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他如今眼中只有薛仁杲的十余万大军,这在他眼中已是一场盛宴。
待他破了薛仁杲,收服其众,回军东向的时候……李世民稍稍憧憬了一下,可惜,这个时候房玄龄,杜如晦等亲王府谋略之士都不在他身边,不然的话,他倒是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随即,李世民回书长安言道军情紧急,大破薛仁杲就在这数月之间,他离开不得,顺便他还举荐刘文静领兵御李破。
这个时候,李世民本想再谈一谈晋地的战事,想让刘文静领兵紧守龙门渡口,不能轻进河东,以放被人所破的战略,可最终他没在信中提及这些。
因为如果他奉诏回京当面跟父亲陈说利害,说不定还能左右父亲的决定,可一封书信嘛,那就算了吧,而且父亲从来也不怎么愿意听他这个儿子谈及大略……
只是李世民绝对不会想到,他这一封书信会产生怎样一个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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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关西上下被晋地一战搅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六月间,河南也生剧变。
王世充称帝了……
皇泰帝杨侗比他叔父代王杨侑晚了一年多,被人从皇帝宝座上赶了下来,一朝末帝的悲哀之处,不用一一赘述。
王世充也弄了个禅让出来,几乎是李渊的翻版,以大丞相之职而接天子位。
说实话,河南的两位诸侯相持多年,都差不多被诸般战事给折磨的疯了,李密的疯狂在于他的专横和猜忌。
王世充被李密压制多年,一旦战胜强敌,猝然之间膨胀起来的不但是他手中的权势,同样还有他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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