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你们的帐篷,你们面对的也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你们都给我坐下……”
在义成公主怒视下,贵族们终于清醒了过来,看了看按着刀柄的附离子,都纷纷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大殿上终于恢复了秩序,义成公主挥了挥手,卫士们迅的退出了大殿。
这种威权的展示,让一些贵族更加渴望,有一位汗王能出现在盟会上,对一干女人俯帖耳,让他们感到了屈辱,即便这个人是突厥可敦,也不行。
阿史那埃利佛好像胜利一样,扬起了头,挑衅一般的看着阿史那咄苾。
而女人的声音还在宫殿中回荡。
“太多的争执,让我有些迷茫,谁才是天神看重的人,谁又是我们应该唾弃的那个?你们的口舌,让我看到了什么?没有人有资格登上汗位吗?”
“好了,有些人确实应该受到惩罚,他犯下的罪行,就算天神再是仁慈,也不会宽恕于他,来人啊,把他带上来吧。”
这些话语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到头脑。
不用他们再去猜想什么了,很快,两个强壮的附离子便架着一个人快步走入殿中。
啪的一声,将人扔在大殿正中。
这个人身上裹着很独特的兽皮,花白的头乱糟糟的披散下来,虽然看不清面目,可贵族们对这个人简直太熟悉了。
天神的侍者,传播天神声音的使从,大祭司阿史那卢卢。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去向他问起过天神的旨意,或者求他占卜祸福。
他和他的一些从属,是王庭中不可或缺的人,他们没有什么权力,可却得到无数人的尊崇,甚至于可汗,都对他们毕恭毕敬。
现在,这样一个人沦为了囚徒,是一件让人分外吃惊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对天神的亵渎,几位虔诚的贵族,忍不住已经要开口向可敦质问,这是因为什么了。
没有给人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义成公主已经喝问道:“天神让你沐浴在他的荣光之中,借助于你,传播他的名字,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现在,当着所有阿史那子孙的面,你还不快将那些卑鄙,活该受到无数诅咒的事情说出来?”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这位曾经受人尊敬的天神使者,腿已经断了,只能用手扒着地面,不停的嘶嚎。
可他说出来的事情,让大殿中一片安静,如同坟墓一样。
“我只是……是阿史那埃利佛,就是他,他给我送来了药,让我给可汗服用,说是南边的人进奉的神药……是神药啊。”
“我也尝过了,没有毒,真的没有毒,可……可可汗吃了,就吐了血……真的不关我的事。”
阿史那埃利佛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他木然的听着,灵魂好像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壳,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便破灭了。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一场阴谋,从一开始,他便掉进了陷阱里面。
对,是那个女人,这个恶毒,该死的女人,是她在不停的向他射出毒箭,他却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她的话。
他猛然扭头,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好像一切在握的女人,脸色狰狞起来,他嚎叫了一声,便向那个女人冲了过去。
嘴里含糊不清的在喊着什么,没有人能听的清楚。
可他刚晃着身子走了两步,后面已经有人一脚将其踹倒在地,翻滚中的他看到的是,阿史那必吉那张“愤怒”的脸。
接着,阿史那必吉又照着他的脸上猛踢了几脚,让身子本就虚弱无比的他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这一切生的很快,当然,就算生的不快,也不会有人过来阻止了。
弑杀可汗,这种事情在突厥人看来,到也不算什么,只要你有那个实力就行,可用毒啊,还被曝于光天化日之下,那就要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了。
事情可谓是急转直下,根本不用贵族们愤怒的讨伐,义成公主已经命人端上了几个药盒,向人们展示里面的药丸。
“这是从阿史那埃利佛的住所搜出来的,由大罗便阿史那罗恒等人查验过,是南人所制的五石散,确实是良药,身强体健的人用了,可以经历勃,有如神助,但可汗入口,就是剧毒。”
“不管阿史那埃利佛知不知道,都有弑杀可汗之嫌,来人啊,将阿史那埃利佛拖出去,砍下他的头颅,这样的罪行,我相信,没有人会为他再说话吧?”
当然没有,义成公主来回在王座面前走动着,声音中蕴含着满满的怒气和冰冷的杀伐气息。
这个时候任何人站出来,可能都会和阿史那埃利佛一个下场,没有人那么愚蠢。
不一刻,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送到了义成公主面前。
女人面不改色的仔细看了看,一把抓起头颅,扬臂而起,“就是这样的人,想要登上汗位,你们看到了吗?”
说着,猛的将头颅掷在地上,冷笑道:“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的人啊,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敬畏,去,将阿史那埃利佛的头颅挂在高处,将他的尸体剁碎了,喂给奴隶。”
一句话,让满殿的贵族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素来以宽容和仁慈著称的可敦,原来也是这么……威严啊。
残暴的行径,杨广曾经用过,激起的是越来越多的反叛,而在突厥,这却是最好的立威方式,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尤其是贵族。
义成公主的目光看向了阿史那咄苾,虽然他依旧毫不畏惧的和女人对视,可眼底深处,已经有了一些犹豫。
女人看向阿史那什钵芯,年轻人眼中还含着渴望,根本不知道局面已经变了,而且变的很厉害。
女人缓缓坐下,依旧把玩着垂下的狼尾,在寂静的大殿上轻声道:“什钵芯啊,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我的父亲是大隋文皇帝杨坚,刚刚死去的皇帝杨广是我的兄弟,你府中的客人来自哪里?你知道他们是我的仇敌吗?你如果知道,竟然还要那样亲切如兄弟般的和他们喝酒谈笑,你对我的尊敬来自哪里?”
“如果你坐上这个位子,第一个要杀死的人是不是就是我呢?”
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铲除了一个对手的阿史那什钵芯,睁大了眼睛听着这些刀子般的话语,智商瞬间清零,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想起来,这个他一直不很在意,甚至于有所仇视的女人,来自大隋,是一位大隋公主。
他要联合李渊的计谋,却是狠狠得罪了这个女人。
危险正在向阿史那什钵芯靠近,他的心腹们却噤若寒蝉,因为聚集在殿门处的附离子,正不怀好意的看着殿内所有人。
而就在刚才,一个尊贵的人,顺便便掉了脑袋,让他们意识到了汗位争夺的残酷和血腥。
“你要杀死我吗?我的……母亲?”
阿史那什钵芯艰难的开了口,杨环当然不会是他的亲生母亲,被那冷冷如刀锋般的目光盯着,年轻人自以为充满勇气,无所畏惧,可到了这会儿,他才明白,他远远没有做好去见天神的准备。
女人笑了起来,“你身上流着你父亲的血脉,又唤我为母亲,我怎么会杀死你呢?去吧,到北方去,带领勇士们攻打那些仇敌,当你荣耀的归来的时候,也许我会亲手将汗王的桂冠戴在你头上呢。”
已经彻底进入对方节奏的阿史那什钵芯,左右看了看,支持他的人不再声,反对他的人冷眼旁观。
人生中受到第一次重挫的年轻人,微微垂下高傲的头颅,狠狠捶打了一下胸膛。
“我现在就要启程吗?”
“是的,北方那些部族,都希望有一位勇猛而又坚定的人去统领他们,我的儿子,你还等什么呢?”
阿史那什钵芯大步走出殿外,他将被附离子护送去北方,孤独的去建立属于自己的部族群落。
而那里现有的部族,比以前稀少多了,而且,他们也是最受王庭制约的一些部落。
实际上,这相当于一种变相的流放。
盟会之上,瞬间产生转折,杀死了阿史那埃利佛,流放了阿史那什钵芯,这位尊贵的突厥可敦的野心,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
没有人会认为,她这是在为让阿史那咄苾登上汗位铺路。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王庭的主人……就要成为一个女人了,这简直太荒谬了,一些贵族复杂的看着坐在王座之上,好像在俯瞻整个突厥的女人,心中的不甘在不住翻腾而起。
一个有些细的声音响起,“阿史那咄苾的部下,掀起了铁勒部的叛乱,一直以来,西方部族的反抗,都在不住加剧,我不认为,阿史那咄苾有这个才能,引导我们行进的方向。”
“既然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我看,还是暂由可敦行使突厥可汗威权,等过些时候,阿史那的子孙当中,有能出耀眼光芒的人出现,再讨论汗王的人选吧。”
一句话便绝了阿史那咄苾的希望,这个长的胖乎乎的,有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他就是阿史那咄苾的叔叔,启民可汗的兄弟,阿史那罗恒,一位王庭大罗便。
当年,因为一顶王冠,让许多人丢掉了性命,阿史那罗恒更是让孙子恭恭敬敬的将王冠送去了西方圣山脚下,交到阿史那咄苾的手中。
顺便,让阿史那咄苾丢掉了两万多精骑,最终被困王庭。
这些因果其实都不用去追究,此时的阿史那罗恒,却一点也不介意落井下石,全然没有当年那么小心翼翼了。
因为可敦已经全然控制了局面。
手握附离子兵权,又有阿史那罗恒,阿史那必吉为的王庭四大部族的支持,如果她是个男人,便将毫无争议的成为突厥可汗。
即便她是个女人,所占据的优势,也已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而在这场盟会上,她更是用令人望尘莫及的手腕儿,震慑住了贵族们,杀死阿史那埃利佛,让人们见识了她的凶悍。
而流放阿史那什钵芯,则是她在试着行使可汗的威权,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反对,那么王庭之中,将流下鲜血,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可没有人反对,那么也就是说,她的威严得到了承认。
阿史那罗恒赞叹的瞄着那个女人,深深的低下头颅,表现出自己的恭顺,他在心里说着,可怕的人,不管男女,永远都值得阿史那罗恒献上敬畏,或者是忠诚。
接着便是阿史那必吉,然后就是阿史那多闻和阿史那思真,卫护王庭的四大部族的领,同时承认了这个决议。
显然女人准备的非常充分,就像进行一场战争一样,将政治斗争的节奏全部握在了自己手中。
接着便是一众贵族们,有些人早有准备,心甘情愿,并雀跃的向可敦献上了自己的祝福和忠诚。
有些人心中忐忑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有些人,则压抑着怒火,无奈的低下了头颅。
盟会至此,已经完全脱离了很多人的初衷,结果分外的出人意料,之前那些汗位的人选们,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的也都一言不,因为女人已经掌控住了整个王庭。
盟会并没有结束,坐在汗位上的女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贵族们的礼拜。
这一刻,阿史那杨环终于走上了她人生中的巅峰,非正式的成为了突厥可汗,一个传奇就此诞生了。
她的名字,不会再淹没于历史当中,只剩下一个义成公主的称号。
因为每一个修史的人,到了这一段时期,都绕不开突厥汗国,而一个女人成为了突厥可汗,也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如何将这个传奇继续下去,女人也已胸有成竹。
(阿草出差,今晚的飞机,出去天吧,时间也没准儿,通知下来的时间太紧了,攒稿到现在,只能一天一更,这两天阿草是努力了,差不多可能还要断更一两天。
唉,没办法,阿草半年多坚持更新的记录啊,捶胸顿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