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懒水河旁遇见了赵雪池,陈颦儿总算在军中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奈何赵雪池军务繁忙,而陈颦儿的副将只是一个虚职,大部分时间还是陈颦儿一个人呆着。
但赵雪池一旦空闲下来,都会到陈颦儿帐中陪她解闷。陈颦儿觉得自己很幸运,和自己的小偶像成为了朋友,于是日日都想缠着她。赵雪池也很照顾这个单纯的小妹妹,但凡有好的吃食或者有趣的事情,必定会第一个和陈颦儿分享,她数年如一日的枯燥军营生活,似乎也因为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变得生动有趣了起来。
“雪池姐姐,我们都驻扎安营了好几日了,什么时候开战呀?”陈颦儿吃着赵雪池拿来的羊奶糕,吧唧着嘴说道。
“颦儿,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军旅劳累,安营扎寨后将士们需调整好状态,才能迎战。”赵雪池边看着手中新绘的地形图,边笑着看着把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陈颦儿。
午后,赵雪池在为弓箭换弦,陈颦儿靠在她旁边打盹儿。隐隐约约听到其他帐房传来一些骚乱声。赵雪池正要起身出去看看情况,一个背上插着羽毛的小兵匆匆忙忙冲进了帐内。“赵部将,梁军来犯,已经离我们只有十几里地了。陈将军请您带着弓箭手备战。”
陈颦儿还未反应过来,赵雪池已然冲了出去。“弓箭手集合备战!”
一时间,兵器相撞声,军令声,催促声,匆匆脚步声充斥了整个军营。陈颦儿早已被吓的清醒得不得了,走出帐房,门口守着一个小将,“陈小将军,大将军有令,敌军在即,您在帐中不得外出,以免受伤。”
“那个...现在具体是什么状况?”陈颦儿努力抑制自己的恐惧。
“小将军,梁军已经逼近我们了,但还好发现的还算及时,陈将军和众将士已经出发迎战了。”小将严肃地回答道。
陈颦儿点点头,退回了帐内。
被余二饼说对了,原来我这个虚职,这么虚。可是历来军中不是不养闲人吗,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懂,像个废物一样。
陈颦儿叹了口气,可悬着的心依然没有放下。只盼望大家平安归来。桌上放着赵雪池未看完的兵书和地形图,陈颦儿翻了翻。与父亲教我的兵书好像有些不同,这本兵书倒是讲的更偏实战一些。刚才将士们的士气也激发了陈颦儿的热血,盘腿坐下读着晦涩难懂的兵书。她暗下决心,想早日同父亲,同雪池姐姐一起上战场杀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陈颦儿守在帐门口,怎么说小将也不让她越出去一步。她一边腹诽着小将的不通人情,一边焦虑地来回踱步。一直到天色将晚,她才又重新听到了熟悉的兵器声,军令声。
顾不得小将的阻拦,陈颦儿直直冲了出去,一股血腥气直直冲进了她的脑子。陈颦儿来不及干呕,直奔陈将军的营帐,门口将士们看到是陈颦儿,也没有阻拦。
“父亲!!”陈颦儿叫道。
陈虎岩刚刚摘下银头盔,身上的银色盔甲沾染了不少血污,面容疲倦,但威严丝毫不减。
“父亲!您...您受伤了吗?”陈颦儿慢慢走近陈虎岩。
陈虎岩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脑袋,却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污,一时间手停在了半空中。”颦儿,为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迹都是他人的。”
“那...那我们打赢了吗?”陈颦儿屏住了呼吸,握紧拳头。
“傻孩子,只是暂时击退了敌人罢了,战争很长,这才是刚刚开始。”陈虎岩看着面容焦虑的陈颦儿,叹了口气。
“那...父亲!下次迎战我能不能一起去!我练了这么久的武功!我可以杀敌的!”陈颦儿坚定的说道。
陈虎岩很惊讶,自他见到陈颦儿独自加练武功开始,便对这个如获新生的女儿有了改观,但万万没有想到,陈颦儿居然也是个血性之人。看着眼前似乎已长成成熟女子模样的女儿,陈虎岩突然心中涌起了一股很久没有的感觉,“好,下次跟爹一起去。”
陈颦儿紧皱的眉头松了些,还未开口,陈虎岩接着说道,“但是,要保护好自己。颦儿,本来为父只想让你先熟悉一下军中的环境,既然你有志向,那为父便满足你。只是有一点,打仗不是儿戏,动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你必要多加注意。”
陈颦儿学着将士们的样子,行了一个军礼,有模有样地说道,“末将遵命!”
陈虎岩心中微微震了一震,自己果然之前小看了这个孩子。他扶起陈颦儿,“晚些时候商议军情,你也一起来吧,让雪池带上你。”
从陈虎岩帐中出来,陈颦儿立刻去找赵雪池,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让她反胃,她看到受伤的小兵哀嚎,有些伤口深的可见森森白骨,也看到提着诊疗箱的军医们到处奔走。陈颦儿深吸了一口气。
走进了帐中,一个军医模样的人在给赵雪池胳膊上药。
“雪池姐姐!你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陈颦儿心中一紧,快步走向赵雪池。
“没事,只是小伤,不碍事。”赵雪池安慰一笑。
“雪池姐姐,我同父亲讲了,下回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们并肩作战。”
赵雪池不以为然地笑笑,“傻颦儿,陈将军怎么可能拿你性命开玩笑。”
看到陈颦儿没有说话,严肃的表情,赵雪池似乎阴白了这不是个玩笑。“颦儿!你不要胡闹!战场如刑场!你凑什么热闹!”
“雪池姐姐,我会武功,也懂得一点兵法,你相信我,我不会拖后腿的!”陈颦儿认真地说道。赵雪池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陈颦儿,“你真的会武功?”
“那是自然!我练的可勤奋了!”陈颦儿在空中比比画画。“对了,雪池姐姐,晚些时候你去父亲帐中议事的时候记得叫上我,父亲亲口允了。”
京城,太子府。
杜枕河与余年端坐在棋局两端。杜枕河执白子,余年执黑子。看似白子占优势。
“所以什么时候发兵。”余年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急。”杜枕河懒懒地回答,“宫内现在守卫空虚,再等他们懈怠些时日。”
“嗯。”
“余年,你就这样恨你爹?”杜枕河微微抬眼看了看低着头的余年。
“没有,我不恨他,我只是觉得他不是个好宰相。”
“那你会是吗?”
“我不知道。”
“那我凭什么废你爹,把宰相位给你。”
“因为我会帮你。”余年下了一颗子,抬头直视着杜枕河的眼睛。
杜枕河笑了,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余年,你这样,莫不是为了什么人。”
余年怔了怔,立刻缓过神道,“何人没有野心,余年只是见惯了世间疾苦,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陈颦儿?”
余年心中一紧,若无其事地说道,“她怎么了?”
杜枕河斜斜地靠在了软垫上,“不想下棋了。”
“太子殿下,您今天唤我过来,到底是要说什么。”余年没有动,继续拿了一颗黑子。
“余年,你是聪阴人。既然你不是为了给陈颦儿安稳的生活,那便由我来给她。”
余年如被惊雷轰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知道为什么这皇位迟早是我的,我仍然要逼宫吗?”
余年已从刚才的震惊转为愤怒,“你想对陈颦儿做什么?”
杜枕河没有理会余年,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我不想等了。我很少有想要的东西。”
余年一把揪起了杜枕河的领子,“不要碰她。”
杜枕河轻轻地推开了余年,“你不就是想当上宰相,给她富裕安稳快乐的生活吗,免得她再上战场。”
余年彻底失了控,他几乎吼着说道,“谁告诉你这些的?!谁?!”
杜枕河笑了,“余年,和你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余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玩笑?”
杜枕河起身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余年,嗤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真要和你抢区区一个陈颦儿?”
余年一时间摸不定眼前这个看似慵懒的太子,只好沉默地看着他。
“余年,我只是提醒你。莫要被情路绊住脚。天下都是掌握在我们二人手中的。”
塞北。将军大营。
陈颦儿坐在一众将领中间,显得有些突兀。
“将军,陈副将未曾到过真正的战场,第一战就让她参与如此凶险的战斗,是否不妥?”一个大胡子模样的人抱拳道。
“末将以为也是,陈副将初临战场,并无作战经验,恐有生命安危,望将军三思。”立刻有人附议道。
“末将也认为,陈副将应当先在军营里熟悉熟悉......”
陈虎岩坐在上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陈颦儿。
其实今日所见所闻,对陈颦儿的冲击远远大于她曾经的人生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加在一起。真实的军营,受伤的伤员,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兵器冰冷的相碰声,她又开始感觉自己在做梦,这一段时间,生活地极为不真实。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一切和我想象中的穿越相差如此之大,如果我丢了性命,会穿越回以前的世界吗。陈颦儿犹豫了。
军帐内一片寂静。
“将军。”赵雪池突然起身跪了下来,抱拳道,“末将以为,陈副将应当参与本次战役。战场均是残酷的,无差别之分,早日迎敌,陈副将才可早日担当大任。”
赵雪池响亮的声音讲陈颦儿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啊,我刚才还不是信心满满吗。既来之,则安之。我的一腔热血,也算有地方挥洒了。
陈颦儿立刻跪在了赵雪池身边,抱拳,用自己最坚定的声音大声说道。
“各位将领,颦儿深知战场凶险,早在府中时,父亲早已与我知悉。只是颦儿身在将门,理应为家父分忧。且颦儿自己也有报国之心,虽武艺不算高强,但绝不会拖各位后退。望各位将军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