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家在足立区,属于东京都23区中的一个。
足立区以住宅为主,是整个东京平均租金最便宜的地方,被称为下町,在明治维新以前被认为是庶民居住的棚户区,甚至直到现在,在东京依旧流传着区域歧视。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大众印象中富人聚集地的世田谷区和庶民下町足立区了。
足立区甚至臭名昭著到很多本地人宁愿绕远住到埼玉去,也不愿意在足立区安家立业……这倒不是因为歧视,而是切切实实为了自身安全考虑。
据统计东京近代发生的大型刑事案件有一半都在足立区,比例比其他22区加起来都夸张,资本的选择导致了这里租金便宜所以鱼龙混杂,鱼龙混杂导致租金愈发便宜。
讨厌足立区的人说在足立区每个自行车都要配两把锁,那样的话停车只会丢一把锁,不然则会丢一辆车。
喜欢足立区的人说这里民风淳朴,物美价廉交通也很便利,除了街道有时候下雨会积水。
只不过最近就连足立区的租金都涨起来了,让很多老人感慨钱眼儿能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白井雾泽不仅家在足立区,打工的地点也是,所以下班回家以后倒两趟电车也就到了。
不坐电车走着回家也很快,但她终归是个女孩,天色已晚、总是怕的。
“哟,白井回来啦?”
巷子街口的大爷坐在路边躺椅上在风凉,家里太闷热,不舍得开空调。
夏日炎炎的傍晚有不少人会选择吃过晚饭后在村口的树下乘凉,住在这里的人又有不少是祖传的家业,都是老房子老邻居,所以互相认识,氛围还算好。
白井拖着疲惫的身子做到巷口,冲着认识的爷爷奶奶们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真不愧是好大学里的高材生啊!”有穿着白色汗衫的大爷笑眯眯地感慨。
白井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邻里之间出了个能上早稻田的孩子,大家都很高兴。
这孩子懂事还热心肠,最主要的是有上进心还肯吃苦,走出足立区前途无量。
估摸着再过两年,就到了好说媒的时候了吧?
也不知道哪家儿子这么有福气。
“要是我家孙子后年也能上早稻田就好了。”
“你家孙子老是贪玩,哪有白井这样的出息?”
“他不是贪玩,是学习跟不上。”有老妪唉声叹气,想不起来自己儿女说的具体,便模棱两可地怨着:“他老师说他上课不认真听,那小子是听不懂……老师是个新老师,今年才开始教高中。”
当面去说老师她是不敢的,但背地里指点两句却说的那般理直气壮,好像她孙子是什么旷世奇才,因为耽误了两节物理课,让这老师毁了个新生代牛顿。
末了见白井要走,她才笑呵呵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那什么,白井啊,改天要是有空,给你弟他去补补课呗?这两天我跟你妈去买菜,她也总念叨佑树的成绩嘞!”
白井没有弟弟,她是独生女,老妪这般说只是为了拉拉关系……
老年人惯用的伎俩了,或者说是熟人亲戚惯用的伎俩。
白井便笑了笑,微微点头,语气有些疲惫但还是应下:“我知道了,晚上吃过了饭他有不会的功课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回了家不做工的,学校里的功课这段时间也不紧,要是再过段时日开始考试周了,我可能顾不得。”
“好,好!”老妪笑的眼睛缝都眯起来了。
这样好说话的白井跟在学校里完全不是一个人,估计不是亲眼看见,很多认识但不了解她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比如夏目直树。
“这些好大学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气质就厉害呢!”老妪得了便宜,等白井走进巷子进了家门,她还在连连夸赞:“不服气不行啊,要是我家孙子能考上早稻田,烧高香嘞!”
“刚才那俩孩子男的那个也是大学生吧?”旁边有人说道:“领着个小女孩,像是他妹妹。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来找白井的?”
“嘶,有点像哦,谈吐举止都很好,而且身上穿的很有钱吧?听说早稻田那边学费可不便宜,也就白井家以前还有点积蓄能供得起,结果都被她那个爹给败光了。”
于是一群老人们就开始感慨赌博的祸害,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完了。
进了街门的白井雾泽并没有听见这些议论,就算听见了她也会装作没听见,就因为那个跟着小三跑了的赌亲,让她对任何男人的好感都几乎是负数。
“妈,我回来了。”
白井回身关上街门,将外套脱下来挂到晾衣杆上,然后在院子里用瓢舀了两瓢水洗了洗手,准备进屋。
即便是在足立区,像这种带天井的小院也不多了,都是以前留下来的老屋。
虽说住着比那些楼房安逸的多,但只剩母女两人的白井家依旧渴望能拆迁,做梦都是出门之后看见门口有个拆字。
拿到拆迁款,她们就可以搬出足立区,去女儿上学的新宿找个地方住了,以后工作结婚也顺利。
“雾泽回来了啊。”
白井夫人从屋里出来,招呼她进屋:“吃过饭了?”
“吃过了,老板管一顿饭的。”白井点了点头说道。
她仰头看了看院子里晒着的衣服,走过去拿了个干净的盆盛着,将衣服全都收进去。
她看着那几件已经晒干的内衣,内心突然多了一丝宁静,觉得好像一整天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一样。
“我也就剩这点盼头了。”白井将那些内衣小心翼翼放在衣服堆的最上面,然后回头看了眼洗手的母亲,心想:“要是没这点盼头、没有这个家,死了都比现在这样混日子强。”
“雾泽啊。”
“诶,怎么了,妈?”
“你同学来找你了,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跟你说。”她拍了拍脑门,然后冲着屋里说道:“就在里面呢。”
“同学?”
白井雾泽一愣。
“高中同学吗?女高那些人?”
白井夫人摇头:“不是女高的,好像是你们大学的?反正他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呢。”
“他?”
白井疑惑的表情更甚,自己在大学里连个朋友都没有,更不可能是个男生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