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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元春施恩,钗黛拈酸(1 / 1)

元春早就想和冯一博见一面了。

除了感激木料之事,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想要问问。

经历了封妃那段时间,元春已经逐渐认识到一点。

那就是……

自己这一家子,都是湖涂人。

包括带大她的老太君,和看似精明母亲在内。

除了能陪她哭,陪她笑。

给她心灵上一点点依靠。

实质性的,什么也做不了。

而她的父亲,不拖后腿已经是最大的贡献。

甚至都不如贾琏这个堂弟。

至少这次,多少借了一点力。

冯一博就是通过贾琏传达的木料之事。

要知道,封妃的事,元春一点准备也没有。

只凭借景顺帝对老太妃的妥协,就空降贵妃之位。

空降,无论在哪都一样。

初登高位,她简直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几乎所有妃嫔,都无视她本该有的权威。

不仅在妃嫔之中不受待见,就连景顺帝对她也没什么宠爱。

除了例行公事的侍寝,和陪龙伴驾的进行各种礼仪。

两人几乎没有过其他方面的交流。

别的妃嫔,都是一步步。

或是凭借荣宠,或是家中给力。

根基都是建立在皇帝身上。

唯独她,是建立在老太妃的抬举上。

地位就如空中楼阁一般。

摇摇欲坠。

这个情况,似乎只有她自己知道。

囿于礼仪,即使每月见家人的时候,身边也有宫人在侧。

很多事都没法明说。

她和母亲再三暗示过,却是毫无作用。

若传到到景顺帝耳朵里,对她不满不说。

怕是对贾族也都不利。

就算不传到皇帝耳朵里,传到别处。

怕是失去恩宠的事,立刻就传遍宫闱。

对她和贾族更为不利。

本来元春也以为,这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的事。

并不是家人不行。

直到,冯一博的出现。

他甚至没有直接出手!

只是为了买卖,随手而为。

顺带着帮自己一把。

自己的情况,立刻就好了很多。

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样,因为空降高位而倍受排挤。

可想而知,当时的元春是有多么惊喜。

想到当时的绝望,元春还有些后怕。

若非有冯一博这个主意,她很可能都熬不到现在。

或者已经经疯了也说不定。

好在通过木料的事,她已经打开了一点突破口。

就是这一点突破,让她得以喘息。

坚持到了现在。

所以,她今日见了冯一博格外激动。

若非囿于礼制,她真想拉着冯一博好好问问。

还有没有办法,让她的情况再改善一点?

哪怕一点点,对她来说都是奢求。

可惜的是,以两人身份,礼制上不允许他们私下交流。

元春所能做的,也只是先借省亲的机会,给冯一博施恩。

除了许下承诺,给宝钗请封诰命之外。

她甚至暗示冯一博,有什么需要她的,直接让王夫人传讯。

还说了“若能做到,必不相负。”的话。

这承诺,不可谓不重。

元春只觉得,必要先极尽拉拢。

之后有求,才好开口。

虽然冯一博此时说的全是套话。

不过元春相信,他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只是他一个外男,此时除了这些,也说不了什么。

该承诺的都承诺了,其余就看冯一博这边了。

元春不能在他身上再耽搁,这时就对王夫人道

“两位妹妹我都很喜欢,想要多亲多近,以后母亲若是进宫,可带她们一起。”

每月十二,多是王夫人自己入宫。

偶尔老太君想去,也会走一趟。

实际上,进宫并未限制人数。

带着几个姐妹,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大多妃嫔都不想节外生枝。

因此,像是潜规则一样,

生母或是嫡亲姐妹,进宫见面的居多。

此时有元春相邀,黛玉和宝钗进宫也不是不行。

“谨遵娘娘口谕!”

王夫人应了一声,两女也再次谢过。

后面还有很多亲人未见,元春也不能再耽搁下去。

何况,她纵有千言万语想问冯一博,现在也不是时候。

元春最后看了冯一博一眼,期望他之后别让自己失望。

随即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自有小太监带冯一博三人下去了。

虽不知元春之前的处境,但冯一博明白,今天她对自己如此示好。

定然不仅是为了感激木料的事。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答桉。

如今他官至五品,本也可请封一个诰命。

他又无母亲在堂,自然是要给其中一房的正室。

如此以来,只能二选一。

本来冯一博的打算,要么都不请封。

要么从其他方面多给补偿。

诸如金银之类。

现在有了元春的保证,宝钗的诰命就算到手了。

如此以来,他只要请封大房。

将来两房妻子就都有诰命。

而且最后元春还许了一个空头承诺。

冯一博明白,这是暗示自己。

肯定是要办些事才能兑现。

虽然还不知元春所求何事,冯一博却想着要尽力帮手。

只宝钗的诰命,他就拿人手短了。

何况还有其他好处?

三人出来之后,冯一博顺着原路回了前面。

两姐妹目送他离开后,就往梨香院去了。

两人到了院里,却没急着去薛母正屋。

和妙玉、宝琴她们汇合。

宝钗安排丫鬟在外守着,就拉着黛玉去了她屋里。

再无外人在身边,黛玉就先忍不住笑嘻嘻的道

“恭喜姐姐,得封诰命!”

宝钗生怕被人听去,连忙抬手相阻,道

“别胡说!”

说完还不放心的顺着门缝往外看看。

见莺儿和晴雯在门口守着,并未有别人。

“就是怕你胡诌,才带你来这边叮嘱两句。”

宝钗轻抚了几下胸口,稍显不满的叮嘱道

“娘娘只说帮忙请封,你先别和人宣扬。”

黛玉明白她的心思,更知她向来周全。

可闻言却忍不住笑了,问道

“难道你想说,娘娘还请不下来?”

元春敢当面保证,必然是有把握的。

黛玉相信这事已是板上钉钉。

只是以宝钗的周全,肯定一天没下旨,一天就不会往外说。

因此黛玉此问,就是在告诉宝钗,这事是可以说的。

宝钗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不接她的茬。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冯家哥哥又不会少你的诰命,还非拿我说嘴?”

屋里就她们两个,宝钗也不藏着掖着。

“谁……谁稀罕!”

黛玉被戳破心思,顿时脸红不已。

她正是心中醋意萌生,无处发泄。

若是没被宝钗叫来这边,想必这时已经和姐妹几个一起打趣宝钗。

以借此稍解她心中的醋意。

没想到,却宝钗提前拉到这里,还点破了她的心思。

见此宝钗还立刻点头,又调笑道

“你说的对,你不稀罕,我稀罕,行了吧?”

怕宝钗真的误会,黛玉急道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黛玉微微噘嘴,委屈道

“我只是……”

她虽然吃醋,但却不是真心奚落宝钗。

只是忍不住想打趣几句。

出出气,解解酸罢了。

其实并无恶意。

姐妹俩相处这么久,宝钗自然知道黛玉的性子。

见她模样,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却立刻接口道

“你只是听说我今年大婚,难免酸了去。”

若说刚刚虽然也

但多少还是有些遮遮掩掩。

而此时宝钗的话却更直接了,直接戳破了黛玉的心思。

“啊?”

这下黛玉傻眼,不知如何回应。

在她眼里,这简直不是她熟悉的宝钗。

像是变了一个人。

虽然宝钗也常打趣她,但从未如此犀利过。

今天是怎么了?

“噗嗤!”

见黛玉呆愣在那,宝钗不由笑了出来,

她还拿起团扇一遮,故作镇定的道

“看来我真的说对了?”

黛玉这才感觉上当,原来是诈自己?

她登时大囧,连连道

“不是不是,我是舍不得姐姐啊!”

想到刚刚自己的模样,岂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在拈酸吃醋?

本来只是想打趣她两句,怎么变成这样了?

黛玉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舍不得我,咱们就一起过门吧!”

宝钗见此,依旧不肯饶她。

还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道

“我这让母亲先推拒了,再等你两年。”

“呸!越说越不像话了!”

黛玉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姐姐你怎么也这般敢说了?”

她心中隐约感觉到宝钗今日的不同。

似乎没了往日的稳重、大方。

莫不是……

黛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咯咯咯!”

宝钗此时正以扇遮口,笑个不停。

直笑得肩膀都跟着抖,口中还道

“这不是只和你吗?”

黛玉这时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宝钗。

顿时发现她的不同。

莫不是宝钗真的得意忘形,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只是她得意只是一瞬,很快就收住了。

所以刚才不是在打趣自己,只是说走了嘴。

后来的大笑,就是为了遮掩她的失态!

想到此,黛玉心中有数,闻言顿时冷哼道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和姨妈说吧。”

这下反将了宝钗一军。

“额。”

形势急转直下,轮到宝钗傻眼了。

她刚刚确实有些失态,才说出有些唐突的话来。

本想借着打趣遮掩过去。

没想到这个林丫头已经反应过来。

及至此处,她顿时脸上涨红。

只能上去抱住黛玉,幽怨道

“好冤家!就你最聪明!”

这一声冤家,包含万千。

黛玉听了,顿时明白她的心思。

一时也再没了脾气。

片刻后,姐俩联袂出来,脸上都带着笑意。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正屋里,妙玉、宝琴正和薛母说话。

见宝钗和黛玉回来,薛母就问道

“如何?娘娘叫你们过去,都问了什么?”

宝钗连忙回话,随口遮掩道

“妈,娘娘主要是和冯大哥说话,我们不过是作陪。”

黛玉在旁如小鸡吃米一样,频频点头附和。

这是俩人刚刚商量好了的。

若是别人知道问起,那就承认、

但绝不主动提起“诰命”的事。

没想到薛母闻言,确实眉头紧锁,又意有所指的问道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可娘娘没和你们说什么别的?”

两女对视一眼,宝钗更是直接道

“原来妈你早知道的?”

薛母一听,就知道没跑了。

一时含笑看着两人。

见他笑而不语,黛玉顿时泄气,不由噘嘴道

“姐姐这下可白白叮嘱一番了呢。”

这下轮到妙玉和宝琴两个面面相觑,

这屋里好像就她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妙玉还好,毕竟学的是佛法,不爱八卦。

宝琴责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乱问!”

宝钗脸上微红,拿出长姐风范,又道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梨香院这边,娘几个说的热闹。

史老太君院里,元春还在继续省亲。

这时已是贾政进来相叙。

哪怕他是亲生父亲,也要隔帘搭话。

这是皇家的威仪,也是臣子应尽的礼制。

元春在帘子里看着父亲,难免有些伤感。

又想到之前重重,便垂泪道

“田舍之家,齑盐布帛,得遂天伦之乐,今虽富贵,骨肉分离……”

说到此,元春忽地醒悟。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她刚刚本想说“终无意趣”之类。

可细想,这话就带了怨气!

若是传到宫里,那她成了什么?

若她在宫中一直受委屈,可能说了也就说了。

左右也是无望。

但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转机,若因一时口不择言毁于一旦。

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看了身旁几个太监一眼,马上改口道

“幸得今上、太上皇、皇太后的垂怜,才能回家团聚。”

想起自己刚回来的时候,还说了句“不得见人的去处”。

元春后悔不已。

也不管还来得及否,又补救道

“也因今上垂怜,如今每月都能见家中娘们儿,让我一解思家之情。”

把这话说完,觉得心中稍安,才转回现在的话题,道

“唯有父亲却是难见一面,今日见了,再无别想。”

贾政听了,眼泪汪汪,却不敢失了礼数。

他在如上奏一样,高声启道

“臣,草芥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徵凤鸾之瑞?”

这个开头,一听就是打了草稿的。

“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华,祖宗之远德锺于一人,幸及政夫妇……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

这一大段真为难他能背下来。

抑扬顿挫的一口气说下来,贾政都有些微喘了。

毕竟是足足几百字的……

废话。

元春以为结束了,没想到贾政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更祈自加珍爱,惟勤慎肃恭以侍上,庶不负上卷顾隆恩也。”

都说完了,元春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一下。

最后元春只能也跟着打起官腔,无奈叮嘱道

“父亲虽当以国事宜勤,但暇时亦需知保养,其余切勿记念。”

“谢娘娘挂怀,政必铭记于心!”

正以为贾政谢恩,要告退了,却又听他道

“另有一事启奏,园中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所题,如果有一二可寓目者,请即赐名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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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听他又开始ue流程,只当也是提前准备的。

又听宝玉能题匾额,难免也有些欣慰。

当下便含笑说道“果进益了。”

贾政没听她说赐名之事,以为她没了兴致,

当下便直接告退了。

这一走,把元春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只能自己再ue一下,道

“宝玉因何不见?”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史老太君应道

“无职外男,不敢擅入。”

元春也有些想这个自己带大的弟弟了,当下便吩咐道

“让宝玉进来吧。”

没一会儿,小太监引宝玉进来,

待他先行国礼,元春才出声道

“宝玉到我近前来。”

宝玉多年未见,有些怕生。

但他想来惧怕权威,闻言战战兢兢的上去。

元春携手揽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

“比先前长了好些呢。”

这时尤氏、李纨等上来,道

“延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元春不再耽搁,起身命宝玉引路。

府中所有女卷全都过来陪游。

薛母带着宝钗、黛玉等也都跟来。

众人步至园门前,早见园中灯光罗列。

之前元春乘舆坐船,已经浅游一次。

此时进园,细细再游览一遍。

先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眺览徘回。

一处处铺陈华丽,一桩桩点缀新奇。

最后不禁提笔赐名,总名曰

“大观园”。

想了想,又题正殿匾额

“顾恩思义”。

以及对联,云

“天地启宏慈,赤子苍生同感戴;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被恩荣。”

一番马屁拍下,元春只觉心中块垒尽去。

希望能被宫人传回,以表她心中感念之情。

又借此气势,改题了诸如潇湘馆、怡红院等等。

还命旧有匾联不可摘去。

之后试了众姐妹的诗才,元春看后称赏不已,又笑着点道

“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姐妹所及。”

这话虽听着是待客之语,却也终究显出对二人不同。

再加上之前的恩赏,以及一再的夸赞。

贾府众女卷都不敢再小看冯一博了。

这边又命探春将方才十数首诗另以锦笺誊出,令太监传与外厢。

贾政等人看了,亦是称颂不已。

冯一博在旁,口中赞颂宝玉。

心中却暗自记下宝钗、黛玉的诗句。

里边元春又命以琼酪金脍等物,赐与宝玉、贾兰。

贾兰依旧随母依叔,行礼谢恩。

再之后,元春又听了几出戏,让人分发了赏赐。

待贾家众人谢恩完毕,执事太监就上前道

“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至此,省亲结束。

元春不忍分别,更不敢违错皇家规矩。

只得上了绣凤銮舆,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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