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张延龄和徐晚意阿秀等人在后宅的院子里纳凉闲话。这是张家众人多日来最为轻松闲适的一个晚上了。
徐晚意的心情很好,夫君平安归来,弹劾的事情也平息了,现在又提督团营了。更重要的是,夫君和自己娘家的关系改善了。
对徐晚意而言,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完美的了。想想半年前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但是现在,却一下子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奇妙。
阿秀自不必说,没有谁比她更担心自己相公遇到的麻烦事了。现在事情终于结束了,阿秀多日来脸上的愁云也终于散去。
天黑后,阿秀让人准备了瓜果吃食摆在院子里的秋千架旁,陪着张延龄和徐晚意两人纳凉。听着徐晚意和张延龄说些她听不懂的什么典故诗文之类的话,她也觉得心满意足。
“夫君,我和阿秀商量了一下,觉得莫如赶紧找个好日子替你和如青把事情办了吧。这几天一直你也没时间和心情,现在好了,事情了结了,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徐晚意晃动着手中的团扇,手腕上的玉镯钉钉作响,轻声说道。
张延龄笑道:“刚刚还在跟我谈什么‘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对着星星发感慨。怎地一下子又说起这件事了?你这脑子转的也太快了。”
徐晚意嗔道:“这不就是闲聊么?自然想到哪里说哪里了。再说了,这才是正事。你难道不想早点娶如青进门么?咱们现在一家子在这里乘凉聊天,如青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白纸坊呆着,搞不好还在闷热的药坊里配药,你心里过得去么?”
阿秀终于能插上话,点头道:“是啊。谈小姐每天可辛苦了,可惜那些事咱们也帮不上忙。相公得多替她想着些。这事儿不早些办,岂不冷了谈小姐的心?”
张延龄笑道:“你们说的好像我是负心汉似的。”
徐晚意道:“夫君,我可告诉你,如青那样的女子,可是不少人都跟在屁股后面献殷勤的。寿山候家的二公子经常往济世堂跑,瞎子都看出来他对如青有意思。再不把如青娶回来,当心教人给拐跑了。”
张延龄一骨碌站起身来嗔目道:“寿山候家的二公子?哪个兔崽子敢打如青的主意?找死么?”
徐晚意捂着嘴咯咯的笑。跟阿秀抛了个眼色。
阿秀道:“相公,那你可管不着。谈小姐未嫁,别人没娶,你还能管着人家么?那位朱二公子我也见了,人长得俊俏的很,说话又和气文雅。家世又好。说不定啊”
张延龄摆手道:“莫说了,莫说了。明日阿秀去请媒人,这事儿得抓紧办了。”
徐晚意笑的打跌,喘息道:“原来你也是怕的。”
张延龄道:“我可不是怕。凭他什么朱二公子狗二公子的,能比得过我么?再说了,如青是怎样的人,我还不了解么?她若喜欢别人,当初晚意嫁过来的时候她便早就跟我断了关系了。”
徐晚意收了笑容,叹息道:“夫君说起这事儿,我总是心中对她有些愧疚。”
张延龄道:“所以你急着张罗这件事是么?”
徐晚意道:“算是吧。以前没觉得,后来感觉有些横刀夺爱的感觉。”
张延龄呵呵笑道:“你居然还这么想。那我问你,倘若现在让你选择,你将如何抉择?会不会悄然退出呢?”
徐晚意想也不想的道:“那可不成。这种事怎可谦让?愧疚归愧疚,属于我的,我可不让。”
张延龄哈哈大笑。
徐晚意嗔道:“有什么好笑?那我问你,若是让你在我和如青之间做选择,你当如何?”
张延龄道:“这还用选择?当然是全都要了。”
徐晚意白了张延龄一眼道:“我是说,只能选一个。”
张延龄挠头道:“这个问题可也太难了。若是回到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如青。但是现在要我选,我却无法抉择了。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愿做这种抉择。”
徐晚意讥笑道:“说白了,便是贪心罢了。”
张延龄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但也不全是贪心。生命中有的东西可以舍弃,有的人可以错过。但是有些人和事是绝对不能割舍的。否则,将留下一生之憾。我这个人不喜欢活在痛苦和遗憾里,所以,我全都要。”
阿秀噗嗤笑出声来到:“郡主,相公,你们两个人真是奇怪,尽聊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徒增烦恼。人又不能回到从前去,发生了事又怎能更改?叫我说,每天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认认真真的对待身边人,做好每一件事才最重要。”
张延龄和徐晚意转头看着阿秀,两个人心中均想:阿秀的话才是至理。虽然阿秀没读过书,出身也贫寒。但是她每天正是在认真努力的生活,这或许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吧。
几个人又谈起了宅子里的事。徐晚意提出要在后园里造两座小楼。侯府虽大,但是随着人越来越多,庭院也不够用了。后园面积那么大,应该建两座小楼才合适。
张延龄同意了这个建议。因为谈如青娶进门之后,还能住在东院。后面徐幼棠再娶进门来,后宅便没有地方住了。总不能让徐幼棠和别人挤在一起住吧。
当初,自己穿越之初,还觉得侯府很大,空落落的。如今,却到了要扩建的地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也正说明,自己在这个时代正在扎根扩枝,正在真真切切的生活着。
初更过后,夜色阑珊。暑气也逐渐的消退,一切也都安静凉爽了下来。
徐晚意不习惯晚睡,伸手掩着嘴巴打个阿欠起身回房去歇息。张延龄今晚要去西院安歇,于是也和阿秀起身去西院。沐浴之后上了床,抱着阿秀茁壮温软的身子正要做些睡前活动的时候,突然,葡萄儿在在外屋隔着门禀报。
“爷,马管家说,有人前来拜访,问爷见是不见?”
张延龄恼的不行,正要折腾的时候被打搅,心中恼火可想而知。
“不见,这大半夜的,谁这么缺德?跑来扰人?真是岂有此理。”张延龄喝道。
阿秀忙低声道:“相公莫要这样,这么晚来人,恐怕是重要的事情。莫要耽误了正事。相公还是去瞧瞧。”
张延龄想了想,叹了口气,将手从阿秀的胸上拿开。阿秀起身伺候他穿了袍子。
张延龄看着肉光致致的阿秀半裸的身子,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低声道:“你不许睡,等着我。我去瞧瞧是谁这么不长眼。耽误了我们的好事。”
阿秀红着脸道:“相公去便是,阿秀等着就是了。”
张延龄这才出了门,葡萄儿提着灯笼照着路,将张延龄送到二进门口。那里,马全正站在外边等着回话。
“侯爷。”见到张延龄,马全忙上前行礼。
“你也是不长进了,大半夜的,你也来扰我。没规矩了是么?”张延龄批头骂道。
马全挠头道:“我的侯爷哎,小的也不想如此啊。来的不是一般人啊,小的这不是怕耽误侯爷的大事么?不然我早让人轰走了。”
张延龄皱眉道:“谁来了?宫里的么?”
马全道:“不是宫里的,他自称是内阁首辅李东阳。小人虽然不认识什么李东阳,但是内阁首辅我还是知道的。我怎敢怠慢?”
张延龄一愣,沉声道:“李东阳?人在哪里?”
马全道:“在前厅里。”
张延龄道:“请他来书房见面。不要惊动太多人。”
马全连声答应,转身便去。
张延龄皱眉站立片刻,快步往书房而去。
不久后,站在书房廊下的张延龄看到了马全提着灯笼引来了两个身影。张延龄一眼便认出了李东阳。李东阳走路的姿势特别,身形矮小,很是好辨认。旁边的另外一人,直到来到廊下近前,张延龄才认出了他。那是杨廷和。
“李大人,杨大人,二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告罪告罪。”张延龄拱手笑着行礼道。
李东阳拱手还礼,微笑道:“惭愧,惭愧。夤夜前来叨扰张侯爷,着实失礼之极。还望侯爷原谅则个。”
张延龄笑道:“二位是贵客,平日请都请不来,说什么叨扰?二位莫站着了,快里边请。马全,快沏茶。”
马全连声应了,将灯笼挂在廊柱上进屋去沏茶。张延龄侧身相请,领着李东阳和杨廷和进了书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