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状元已经迈步走向门外,听到这话,又转回了身子,盯着张清风看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缩在张清风背后的那个小男孩儿。
“你有什么本事,值得我带你走?”大状元蹲下了身子,摸摸自己的光头,然后一把捏住小男孩儿的断腿。
小男孩儿一声痛哼,才刚刚结疤的伤口被这用力的一捏,又破裂开来,血流如注,很快便把地面染成一片鲜红。
但小男孩儿却紧咬住了嘴唇,再不发出一声,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水泥地面上,嗒嗒作响。
“呵呵,不错,性子还有些烈啊。”大状元放开了手,咧嘴一笑,但紧接着便指着一边的水泥墙,冷声道:“用你的断腿去踢那面墙,十下就够,如果哪一下没有用尽全力,你就待在这儿自求多福吧。”
张清风皱皱眉,觉得这种做法似乎是太残忍了,毕竟这孩子腿刚断不久,森森的白骨还隐约可见,这时候就是动一下这条腿都痛彻心扉,更别说要用尽全力去踢那面水泥墙。
那小男孩儿抬起头,看着大状元的光头默然不语。
大状元冷哼一声,说道:“没用的东西。”
说罢,便不回头,径直向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了厚厚的铁栅门。
但此时,那小男孩儿却突然一声大喊,整个人都扑到了那面水泥墙前,抬腿便踢。
啪!
皮肉撞击在水泥墙上,还间杂着轻微的骨骼摩擦声,像是一首诡异的曲子,蓦然响起。
大状元停了手,转回头来,盯着男孩儿看。
男孩儿眼睛一片赤红,脸上泪水如瀑,划出一道道的白痕。
水泥墙面上,早已是一片殷红,还有些碎肉被摩擦下来,挂在墙面上,整个画面血腥无比。
但在这一片赤红中,小男孩儿却不断的大吼,一腿接一腿的踢出。
大状元神情一直淡漠,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上来拦阻的意思,他见识过太多的血腥,他也知道,如果承受不了痛苦,就没有去寻找帮助的资格。
想得到,就要有付出,想出人头地,就要出生入死。
“啊!我疼啊!”小男孩儿终于踢够了十下,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惨嚎,然后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断腿,在地上不断抽搐。
大状元转身走了回来,像提小鸡一般抓住他脖子拎了起来,冷声道:“闭嘴。”
小男孩儿听到这话,声音戛然而止,只是眼泪还在不断的流,显然是疼到了极点。
而后大状元便招呼张清风离开,车已经等在了巷子口,是一辆奔驰。
街边吃饭的民工们,都是转头看着他们三人,眼里有几分同情的占了多数,却都不敢上来说什么。
随手把小男孩儿扔在后座,又扔给了他一条毛巾,说了句自己包扎一下,便把车子启动了起来。
“你杀了两个人,不会害怕么?”车走了一段,大状元突然开口问道。
张清风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工程还在进行,塔吊将钢筋高高吊起,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苦难,或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别人。
但是,从来都不能强加任何苦难在他人身上,这种人,该死。
“你只看到了我杀人,看到了我手上的鲜血,却没有看到,我救了许多人,十人,百人,千人。”张清风握着拳头,低声的说道。
诚然,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着,就会让别人受尽折磨,痛苦难堪,杀了这种人,张清风不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而感觉道心纯净,畅快无比。
大状元点点头,说道:“敢杀人就不错,至于其他,我也不懂,你能不能进了我们这里,我说了也不算,要等相爷开口才能做主。”
车渐渐从郊区开进了市里,小男孩儿已经疼晕过去了。
停下车的地方,是一个广场,隐约有唱戏的声音从广场另一边的建筑里传出来。
提起燕京,就不能不提天桥,“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在民国初年,真正形成为繁荣的平民市场,被视为老燕京平民社会的典型区域。正如著名学者齐如山在《天桥一览序》中所述:“天桥者,因北平下级民众会合憩息之所也。入其中,而北平之社会风俗,一斑可见。”
解放前,许多江湖艺人在天桥“撂地”,而所谓“撂地”就是在地上画个白圈儿,作为演出场子,行话“画锅”。锅是做饭用的,画了锅,有了个场子,艺人就有碗饭吃了。天桥市场的杂耍表演是一大特色,不但项目繁多,而且技艺高超。
大状元停了车,一把提起那小男孩儿,把胡乱裹在断腿上的毛巾打了个结,带着张清风穿过广场向着后面走去。
径直走入的,却不是天桥剧场,而是在旁边的一个小剧院,剧院内的布置还是民国时期的风格,一张张的红木桌子摆在台下,台子上唱的是一出四郎探母。
看的出来,大状元对这里很是熟悉,从一旁的走道匆匆穿过,来到了第一排最边缘的一个桌子旁,桌子上放着茶水和瓜子。
张清风当然不是来看戏的,他是来看人的,而且他也知道,桌子旁的这个老人,就是大状元嘴里说的相爷了。
一身唐装,花白的头发,脸上有几道不深的皱纹,面部线条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山根隆厚,鼻侧有肉,显然中年后的生活极为富裕,而且诸多福禄,但是上停却并不是丰隆之相,显然少年时也是家境贫寒,吃了不少苦。
“相爷,人带来了。”大状元立在旁边,低声的说道,神情极为恭敬,说完便站在了一旁,把张清风拉到了身前。
相爷这才把视线从台上转移到了张清风身上,拍拍桌子,温和道:“孩子,坐。”
张清风怔了一下,在他的想像中,像相爷这种大骗子,就应该是那种贼眉鼠眼,阴险狡诈之人,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应该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很平和的说“孩子,坐”,就像是对自己的后辈亲人说话一般。
不过他也并不敢多想,连忙听话的坐在桌子前,目不斜视。
相爷这才拿起茶壶,要往自己的茶杯里倒水,大状元见状,连忙接过,斟的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丝溢出。
“孩子,你叫什么啊。”相爷微微笑着,端起茶杯嘬了一口。
张清风心中一动,不敢多加思考,连忙回答:“回相爷,我叫风清章。”这名字,却正是把自己的名字给倒了过来,不过却也中规中矩,没有出现像龙王、虎王一样的闹剧。
“我叫叶瑞风,以后你和其他人一样,叫我相爷,孩子,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相爷说道这里,手指开始在桌子上慢慢敲打,眼睛也是紧紧的盯着张清风的眼睛。
张清风低着头,片刻后,猛然扬起,直视叶瑞风的双目,“实力,绝对的实力。”
相爷哈哈一笑,手指指向其他桌子的客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张清风诉说,“你知道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么?”
顿了一下,没等张清风回答,便又自己接道:“因为我有实力,有绝对的实力,孩子,想要实力,就要努力了。”
“相爷,我知道。”张清风坐的很端正,在这老人面前,他有些不自然,按理来说,他如今已经修到了大周天的地步,全身真气融会贯通,像这种气势上的压制,是很难出现的,但在这老人面前,他却有了这种感觉,怕自己的面目被看穿。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实力么?”相爷又是喃喃的说道。
张清风想了片刻,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个骗子门派,能发展到这种程度,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去招摇撞骗,甚至,有些江相派里的人,比自己师父李涵老道的名头都响。
“因为,人有**,而我,抓住了这种**。”相爷狠狠的一攥拳,而后那种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轰然爆发。
大状元站在他一边,都是连忙低头,恭谨不已。
简单的交代几句,相爷似乎觉得自己看透了面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便开始和张清风交代江相派的一应规矩。
江相派,顾名思义,乃是这江湖中自恃有宰相之才的门派,由洪门五祖之一方照兴创立,奉刘伯温为祖师爷,至今已有二三百年历史。
而江相派中的等级制度也是十分严明,从上至下依次为,宰相或大学士,次以状元,榜眼,探花,翰林,进士,举人等顺序顺排地位之。
更有其他规矩,相爷足足说了十多分钟,才简略的说完,而后便教授了张清风同门相认的办法,具体口诀如下。
问:谁点您出来当相的。(相字以上声发音)
答:您的师爸贵姓。(此句如答错即知非同门中人)
问:您的师爸贵姓。
答:姓方。(此时方可反问,但亦须答以姓方才属门派中人)
问:您是什么出身。
答:在下是举人。(或进士等,此指表示同派不同门,或同派同门,或答探花则辈份又分上下而论)
问:请问有何凭证。
答:有诗为证。(此时可反问行规,又如被反问时得立即斟茶并用三个指头拈茶杯递茶,并自我介绍,对方得马上同法回敬一杯茶,并将茶杯以放于桌面之左角或右角代表辈份的高低)
问:既有诗为证可否赐教一二。(如对方答不出即如其为冒犯之人,便答以「在下是空子请多
包涵」,便知对方为不同派门中人)
答:祖师遗下三件宝,众房弟子得真传,乾坤交泰离济坎,江湖四海显名声,第xx传传到我,禀承师父命闯江湖,出身原是xx院,如今分房xx郎。
问:领教了,在下也有诗为证。(接着亦得把自己的系歌念出来)
一切叙述完毕,相爷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你会算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