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龙伏艰难的抬起了头：
“凉王好手段啊
这一场边境大战，两国死拼，最终还是王爷赢了。”
败了，申屠龙伏这一生胜仗败仗打了无数，早就习惯了起起伏伏，因为最后的胜利终将会属于他们申屠一族。
可这一次输了，输的最彻底，连自己的命都给搭了进去。
尘岳目光平静：
“申屠元帅征战一生，原来也有服输的时候啊”
“呵呵”
申屠龙伏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成王败寇罢了。
让我猜猜，辽东驻军倾巢而出增援天宁道，燕云两州空虚无比，是为了吸引我军分兵东进吧
镇辽军在最开始抵达前线之后就立刻启程赶往北凉关外，准备两军决战。
而王爷分兵前去锡林郭勒平原，也是为了诱使我戎阴山主力分兵去包围。
王爷一步步的削弱我大军兵力，为的就是在戎阴山和六盘口一线发起决战”
“不愧是申屠元帅。”
尘岳颇为佩服的点了点头：“你们不分兵，我们可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你们开战。”
“好计啊”
申屠龙伏喃喃了一句，心中出现了一丝懊悔，当初要是坚决不分兵东进，现在或许又是另一种结局吧。
可门户洞开的辽东之地，谁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再说了，当时的慕云苍澜和申屠龙伏都觉得哪怕是分兵，留守大营的兵力也足以与凉军决战。
“噗嗤”
正说着，又是一口鲜血从申屠龙伏的嘴里喷出，这位草原战神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要不是手中还拄着一根长枪，只怕连站都站不住。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又问了一句：
“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敢在辽东露出空档，就算你真的在戎阴山一线打赢了，落云城你绝对守不住。
到时候我燕军直下剑门关，胜负还未可知。”
慕云端康的东进兵团汇合周巍然的两万步卒之后多达八万精锐，以落云城区区万余人的兵力，绝守不住太久。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的落云城应该已经被他们攻占了才对。
“北丹”
尘岳平静的回了一句：“你们忘了，辽东关外还有一个刚刚建国的北丹。
不管是耶律保机还是完颜弼，都和你们有血仇”
听到北丹这两个字的时候申屠龙伏的眼皮子明显跳动了一下，对啊，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一个北丹。
北丹的国力虽然远不足以与大燕的抗衡，但是出兵帮着守一个落云城是够的。
“那奔袭锡林郭勒平原的三军精锐呢”
申屠龙伏不甘心的接着问道：
“王爷在这里打赢了，左骑军、虎豹骑、赤焰军这三支主力骑兵一定会死伤惨重吧
王爷是想用那三万余将士的牺牲，换戎阴山一场大胜”
“不至于。”
尘岳冷声道：“奔雷骑和白雪卫早已赶赴锡林郭勒平原。”
申屠龙伏的目光又是一变，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希望也被尘岳的回答给击破了，嘴角中满是苦涩之意。
尘岳只需要说这么一句话，申屠龙伏就能将前前后后的战局串联在一起，照尘岳这么一说，不仅戎阴山败了，就连锡林郭勒平原和马嵬坡也败了。
全面溃败，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王爷，我申屠龙伏这辈子吃过不少败仗，但这一次输的心服口服。”
申屠龙伏长叹一声：
“纵观全局，王爷的每一步都走的环环相扣，精妙无比。
我燕军不敌啊
北凉白衣到底是北凉白衣，可惜啊，我申屠怕是见不了真人了”
申屠龙伏知道除了亲临一线的尘岳之外，凉军之中还有一个褚玉成指挥，他很想亲眼见见那位白衣鬼才。
但，没机会了
尘岳和褚玉成的排兵布阵不仅需要各军之间部署周密、互相配合，还需要全军死战，牢牢拖住燕军的脚步，给大军决战争取时间。
假设落云城没撑到援兵到来，被燕军攻了三天就破了呢
假如虎豹骑、赤焰军、左骑军没能守在马嵬坡一线，被燕军一击即溃呢
那这场大战的胜利一定会属于燕军。
尘岳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申屠龙伏，淡淡的说道：
“燕军之败，非战之罪，而是举兵南下、侵扰中原之举不得人心罢了。
历史终将会证明，侵略者的下场，只有输！”
以前申屠龙伏坚信，唯有一统天下之后才能平息战乱，以战止战。
而尘岳觉得，中原是中原，草原是草原，两相安好才能天下太平
为此两人好好的争论一番，最终选择了刀兵相见这一条路。
“我们的选择，错了吗”
申屠龙伏目光怅然：“或许吧，是非功过，只能留给后人评价了。”
尘岳不再多言，他看的出申屠龙伏已经油尽灯枯了，说话的时候眼皮子一点点的耷拉下去。
“扑通”
在身躯一个摇晃之后，申屠龙伏终于摔倒，整个人半跪在地，还在死死的抱紧手中那杆长枪。
“父亲，大哥、二哥……”
申屠龙伏念叨着一个个名字，念叨着这些个在多年战争中死去的家人：
“龙伏，龙伏来陪你们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申屠龙伏的脑袋重重的垂了下去，身躯还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
申屠龙伏死了，在沙场上征战了四十年的草原战胜死在了北凉关外，死在了戎阴山。
或许他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风光无限，或许申屠龙伏也是被战火牵连的可怜人罢了
他的战死也预示着凉燕决战以凉军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尘岳看着尸体平静的说道：
“也是个枭雄，好生安葬吧”
“诺！”
尘岳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燕军皇帐，军帐周围早就空无一人，燕兵死的死、逃的逃，最后挡在营门口的申屠龙伏也倒下了。
那面八爪雄鹰皇旗似乎也知道了己方惨败，低垂着脑袋不见一点动静。
尘岳翻身上马，目光凛然，轻扯缰绳，策马前冲。
“哒哒哒”
在战马疾驰至皇旗附近时，尘岳猛然挥刀，一刀就将旗杆砍成了两截。
“咔嚓！”
在无数将士的注视下，大燕的八爪雄鹰皇旗缓缓坠地。
“轰！”
所有人皆握拳砸雄，齐行军礼。
大凉龙骑的主帅钱子默更是怒吼一声：
“竖凉王大纛！”
“尘”字王旗在风中高高挺立，威风不已。
尘岳举目遥望，喃喃道：
“赢了，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