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相处融洽,虽然多多少少习惯不太一样,但也没有因此引起隔阂。她听到寨子的孩子们都喊杨老太,乳酪姆妈,现在赵洛泱过来,腿上总会多两个挂饰,都是赶上来要饴糖吃的孩子。
赵洛泱跟白玉薇、白玉英也格外的亲近。
这一有变化,人心就跟着活络了。迁民们提及年节的热闹,寨子里不少人都想出去看看。
白婆子微微一笑,想到了白氏,白氏腿没有伤之前,是个闲不住的,总会往外跑,还说,有一天南下回到的故乡,带她去吃江南的点心。
白氏祖籍德安,有一年家中遭灾,白氏的亲人过世了,白氏也被人伢子捉走卖去了西蕃,她遇到白氏时,白氏从藩人手中逃脱,想要回到大齐,就这样她将白氏留在了身边。
她还是乌松齐的赞蒙时,总会被乌松节掳入大帐,有女子进出乌松节身边,自然瞒不住,但想要回到大齐,她至少要在表面上维持公主的威仪,于是想要借乌松节妾室之名做遮挡。
白氏在这时挡在她面前,替她担下名声。
当时白氏是怎么劝说她的来着?
一来所谓的“白氏”是她身边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身边侍奉,即便是编造谎言,也容易被人取信。
二来我们自己受的苦,就得掌控在自己手心中,免得乌松节拿这桩事做要挟。或许有一日,她们能为“白氏”正名,揭开一切真相,让大家知晓,没有所谓的心甘情愿,曲意逢迎,有的只是反抗和坚持。
“白氏”之名,不会让她羞愧,该羞愧的是乌松节、乌松齐和大齐朝廷。
乌松节死了之后,她曾让人送走白氏,但白氏半路折返回来,与她共同进退。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们好不容易逃回了大齐,却还是被人暗算,白氏的一双腿被西蕃围攻时受了重伤。
白氏的愿望是回到家乡看一看,她的何尝不是?但现在白氏不能走动了,心心念念的故乡带给她的也只有失望。
她并非是因为脸上的刀疤不想走出去,而是对一切都没有了期盼。
想到这里白婆子道:“再说吧,眼下寨子里事儿多,也不得空。”
赵洛泱与时玖道:“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多年的心结,不是遮挡面容那么简单。”
时玖道:“别灰心,既然犹豫就是有走出去的心思。”
赵洛泱很有信心:“过阵子再试一试。”
如果一次就能完成一个任务,那就太小看系统了。
赵洛泱没有再劝说白婆子,而是道:“就要到年节了,我奶想做些小食,寨子里的人若是想吃,就去奶酪铺子里买。”
赵洛泱说的小食,都是年节必备腊肉、蒸年糕……
白婆子显然对这些也很有兴致,笑着道:“到时候我也买些尝尝。”
“那我去织房帮忙了。”赵洛泱站起身向白婆子告辞,不过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赵洛泱道:“我家先生喜欢饮茶,这是来洮州之前从家乡带来的,您也尝一尝,东西不多,您不要嫌弃。”
赵洛泱走出白婆子的屋子,白婆子这才将桌上的纸包打开,她低头闻了闻,一股茶香萦绕在鼻端。
白婆子的思绪也在茶香中渐渐蔓延开。
……
有了之前做皮袄的经验,这次格外的顺利,到了晚上,驴车上放满了收上来的皮子,罗真娘和谢寡妇准备将东西都带回村中。
村子里人手多,大家做起来也能快些,罗真娘和谢寡妇也商量好,她们两个,一个留在村子,一个去寨子盯着。
两个人卯足了力气,就连晚上也是随便吃一口,就凑在一起商量去了。
杨老太看着二媳妇那般辛苦,剜了一眼赵学礼:“你也得上进,别一天没事人似的,让妻儿都跟着你受累。”
赵学礼看着自己满手的糙茧,心里发苦。
杨老太接着叹气:“连几个字都写不好,还得我去求宋先生。”
赵学礼的头垂的更低了,他不得不承认,老娘、妻女都比他有本事,他们几个天天卖力气干活儿,总算弄好了两个粪窖,将羊圈和牛圈重新拾掇了一番,但赚的银钱却有限。
宋先生,他更没法比,宋先生本事大,老娘和洛姐儿天天将先生挂在嘴边,他哪里能及得上。
赵学景在外屋听到老娘训斥二哥的声音,干脆连脚缩了回去,没敢进屋,转身就去帮四弟了。
四弟和牛道昌父子也忙的厉害,他们自己做的织机已经有了样子,明日就能试着用一用了。
杨老太转头回屋,然后拿出了几本书放在桌子上:“我赚了银钱,去集市上买来给你的。”
赵学礼脸一下子红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被老娘追着看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大哥跟老畜生走了,”杨老太道,“我也不会再认他,如今你就是咱家的长子,长子得有长子的样子,这书还是要看,别忘了,你是洛姐儿的爹。”
赵学礼吞咽一口,忙不迭地点头:“儿子知晓了。”
杨老太抄手道:“宋先生说了,读书不光是为了科举,长些学问没啥不好的,你看看洛姐儿,跟着宋先生学了那么多,不都用在村子里了?”
赵学礼又连声称是。
杨老太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不要说娘不想着你,娘赚了银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赵学礼心里又酸又苦,当然还有几分甜……
娘说的没错,娘最向着他。
“纸也用着,每天多写写,拿给我看。”杨老太觉得自己在宋太爷那里看了许多,多多少少知晓啥样的字叫好看了。
“洛姐儿不好意思说你们,”杨老太道,“但娘能说,你们可得加把力气。”
杨老太说完背着手走了,赵学礼将书拿起来看,为了让娘少些嫌弃,他也真该好好学起来了。
正琢磨着,赵洛泱从外面回来,瞧见她爹手里的书本,赵洛泱眨了眨眼睛,她就说咋收到了她爹的魅力值,原来是她奶动手了。
这时候,她不该开口说话,但魅力值……
“爹,”赵洛泱低声道,“是我奶买的书?我奶就是对爹好,年节了连衣裳都不舍得为自己做,省下银钱都花在爹身上。”
“不过爹也不用太辛苦,咱们不是还有让哥呢吗?让哥好好学,将来定然能帮衬家里。”
赵学礼只觉得一股气堵在了胸口,怎么?他现在只能靠老娘、妻儿了?连女儿都觉得他没用处了?
“让哥?”赵学礼哼一声,“才读了几天书,想要比上我,还差得远。”
说完这话,赵学礼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油灯。
赵洛泱道:“爹,你干啥去?”
“灌油,”赵学礼道,“晚上用。”
“爹,”赵洛泱追了两步,“您看看也好,有不懂的就问先生,这些日子先生正在画农具,您有空过去帮帮忙。”
画农具?要做农具?先生不是才弄完织机?咋那么有精神?跟所有人相比,他还真的啥也不是,赵学礼心中恍惚着,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绊了一跤。
时玖道:“让爹先看看农具,等到了春耕的时候,怎么用农具,还得他与大伙儿说。”到了那时候,说不得凤霞村西村的人,比东村都要多了,大家也该选出一个新里正。
活儿都分出去,赵洛泱感觉到一身的轻松,她也该琢磨琢磨高里正那些人的事儿了,最好在年节之前,解决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