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只有王家庄子这主院里还亮着灯。
屋子里飘出来一阵热腾腾的饭菜香。
陈妈妈将饭菜热了三次之后,萧煜终于醒了。
萧煜坐在桌子前,没有急着动箸,而是看向陈妈妈:“明日一早,劳烦妈妈去一趟凤霞村。”
陈妈妈立即点头:“王爷让我去做什么,您只管交待。”
萧煜道:“送双羊皮靴子给赵家女郎。”
陈妈妈眼睛一亮,脸上挂着笑容:“对对对,都怪奴婢不好,竟忘了这桩事,刚好还有一些好皮毛,我这就去做。”
萧煜点点头。
陈妈妈心里琢磨赵家女郎的脚有多大,上次赵家女郎来庄子上,她没有仔细去瞧。
第一次见面,哪里能盯着人家女郎的脚看?
陈妈妈正琢磨着,要不然就猜一猜,目光一扫,就瞧见萧煜将头上束发的缨带解下来。
萧煜用手捋着缨带量了量,仔细地系了个扣子,抬手递给陈妈妈。
“就按这个大小,”萧煜又嘱咐,“不要用太好的毛皮。”
陈妈妈见状忙伸手接过,没想到她家主子这般细心,连姑娘脚多大都知晓的清楚。
“奴婢知晓,”陈妈妈道,“太好了,恐怕女郎不肯收。”
东西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保暖,今晚赵洛泱梳洗的时候,萧煜看了一眼,她脚上已经长了冻疮。
本来想着过几日等大家都安稳下来,她会想起来给自己做双靴子,现在看来她还没这個打算。
他也不准备再等了,越拖越严重,到时候又痒又疼,一整个冬日都难好。
陈妈妈不敢问王爷是如何知晓这些的,有些事还是不清楚的好。只是笑着退下去:“刚好有现成的靴底儿,只是为了保暖,不讲究样式,我们连夜赶一赶,明天就能拿过去。”
陈妈妈离开屋子,萧煜简单用了些饭菜,就与怀光去书房说话。
萧煜病情并不见起色,守着炭盆,手中握着暖炉,才能感觉到舒坦些,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
比起在王府中,他反而觉得现在更好,只可惜不能一直留在身体里。
不过这样也好,身体一时半刻不能痊愈,他身处系统,每日都能帮着赵洛泱。
怀光刚准备将今天白日发生的事告诉萧煜,萧煜便阻止道:“我知晓你都做了些什么。柳家的案子,还得继续查下去。”
怀光有些错愕,他着实弄不明白王爷是如何知晓的。
萧煜接着道:“之前让你打听寨子里的事,有了消息就送给赵家女郎。”
怀光应声:“应该很快就会有书信传回来。”他们一直跟着王爷在外征战,许多事并不清楚,打听这些消息要费些功夫。
怀光接着道:“凤霞村那边您也放心,有人在那边盯着,不会有事。”
“赵家女郎有些事不能与外人提及,你要帮她遮掩着,”萧煜道,“跟赵景云也这样说。”
怀光都记下来。
萧煜就要去看手边的信函,他的武卫军看似被朝廷拆散了,其实也是分开隐匿起来,他猜到太后会向他下手,提前做好了安排。
所以武卫军只是明着不见了,暗中却还在。
刚刚展开手边的信,怀光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您以前去沧州找人,后来又打听到河东路,找的是不是赵女郎一家?”
王爷单独离开王府之后,去的就是沧州,怀光听说过,王爷流落在外时就长在沧州的一个村子里。
后来听说村子里许多人都搬走了,几年间,王爷又问到了河东路。
有几次,王爷独自一个人前往河东路,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次遇到赵家人,怀光也悄悄问过赵景云,知晓赵家那十六户都是从河东路迁过来的,所他才想到这一节,他去问陈妈妈,陈妈妈也不肯仔细与他说,他这才问王爷。
萧煜点头:“是,我小时候流落在外时,多亏了赵家人照应。太妃不喜欢我与赵家人来往,我在王府几年断了联系,再寻他们时,发现他们早就搬迁了,后来在河东路寻到了人,不过我并没有去见他们。”
之所以没有相见,是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与赵洛泱道出实情,更怕过了这些年,一些事和人早就不一样了。
还好系统给了他这次机会。
萧煜不再说话,低头看书信,早些处置好了,他也得回去看赵洛泱,他怕她一晚上睡得不安稳。
……
赵洛泱晚上的确做了个梦,梦到她去了庄子上,想要救下阿姝和张元。
他们三人躲躲藏藏,好几次都要被柳家抓住。
幸好,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梦,这才又安慰地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时玖在脑海中与她说话。
时玖道:“睡得不好?”
赵洛泱打了个哈欠,重新倒回被褥上:“跑了一晚上,有些累。”
说完她轻轻抓了抓脚背。
时玖道:“别的地方有没有冻伤?”
“腿上有一点点,不过不严重,”赵洛泱道,“等我将被褥缝好,就好了。”
藏了防雨布的褥子她给祖母和三个弟弟用了,她自己用的这个还没来得及将东西缝进去。
忙完寨子里的事,她就得帮着家里做被褥,虽然她最不喜欢动针线,但至少得寻个机会放防雨布。
梳洗好,吃了饭食,天也大亮了。
赵元让跑进院子里:“王家庄子上来人了。”
不是寨子里的人?赵洛泱有些意外:“是谁?王怀?”
“不是,是一个婆婆。”
姐弟俩边走边说着话。
赵洛泱很快就看到了陈妈妈。
陈妈妈满脸笑容,见到赵洛泱立即拉住她的手:“我要去城里,路过凤霞村。”
说着陈妈妈将手里的包袱递给赵洛泱:“我之前做了一双鞋,谁知道做小了不合脚,想着女郎应该可以穿,就送了过来,用的皮毛不是太好,女郎不要嫌弃。”
赵洛泱怎么可能会嫌弃,立即向陈妈妈道谢。
陈妈妈笑道:“之前在庄子上说话,就觉得女郎心善人也好,以后有功夫女郎就来庄子上寻我说话。”
赵洛泱应声。
陈妈妈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她要急着去城中:“留步吧,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王家马车离开,赵洛泱这才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是一双羊皮靴。
杨老太等人赶过来的时候,马车都走远了。
看着赵洛泱手里的羊皮靴,牛道昌媳妇王氏看着羡慕,不过她可没有半点妒忌,人家洛姐儿就是有本事,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他们跟着洛姐儿已经沾了不少光。
“这手艺真好,”王氏道,“洛姐儿穿着也暖和。”
“瞧瞧这针脚,我还是第一次见缝的这么细的。”
冯老三媳妇孙氏道:“等赚些银钱,咱们也做双这样的靴子。”
“行啊。”
大家纷纷道。
王氏看向孙氏:“今天老三和石平要去城里卖炭,他们卖好了,给你买张这样的羊皮还不容易?”
孙氏登时露出笑容,她看向赵洛泱:“真的能买来皮子,就让洛姐儿借我仔细瞧瞧,看看该怎么做。”
她自然舍不得穿,她是想给冯老三做一双,这样也好在外走动。
几个人说话间,赵元让又来道:“寨子里的人来了。”
白玉薇来接赵洛泱。
凤霞村东村的人远远就瞧见了,大约五六个人都骑着马,带着赵洛泱离开了村子。
“看什么呢?”高里正的大儿媳看向弟妹。
二儿媳姚氏道:“西村这一早晨,又是马车又是骑马的,前面马车不知道是谁家的,后面那可是寨子的人,我亲眼看到赵家那女郎,跟着寨子的人走了。”
大儿媳田氏登时来了精神:“不知道寨子里找她干啥。”
“还能是啥好事?”姚氏一副看戏的模样,“这是要出事,咱们得回去与村里的人说,让大家莫要被他们牵连了。”
“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田氏道,“这才到多久,就闹出这些动静,依我看,村子里的水都不该给他们用,万一他们往井里扔些什么呢?寨子里的人啥事做不出来?”
姚氏倒没想到这一茬,登时变了脸色。
……
赵洛泱不知晓,因为寨子人的到来,东村对他们有多了防备。
她一边与白玉薇说话,一边看向四周。
离寨子越来越近,总能看到寨子里的人。
“那是羊群?”赵洛泱指向远处。
白玉薇点点头:“是,冬日里也得放羊群出来,大约巳时出,申时归。”
白玉薇见赵洛泱对羊群很有兴致,刚要问话。
赵洛泱道:“我在岷县时,跟着郑先生在马场给马匹治过病症,郑先生说他曾来过洮州,还嘱咐我,到了洮州若是遇到羊、马这样的牲畜病症拿不准,可以写信问他。”
白玉薇惊讶地看着赵洛泱:“你说的可是郑益?”
赵洛泱点头:“正是我家先生。”
白玉薇这下听了明白:“你是郑先生的徒儿?”
“也不是,”赵洛泱笑道,“我毕竟是个女子,郑先生只是传我药石书册和医术。”
传了药石书册和医术还不是徒儿?徒儿还要传什么?
白玉薇愈发觉得自己小看了这赵家女郎:“女子怎么了?我们寨子里族长就是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