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宇确实遇到麻烦了。
三楼餐厅距离楼梯口最近的入口是一个小门。罗星宇从小门进入餐厅之后四处寻找,找到了一个钻进排风口避难的中年大叔。排风口很小,容不下两个人呼吸,罗星宇几次拍了拍大叔的腿,都被大叔用脚踢开。
罗星宇没法说话,大叔也领会不了他的意思。罗星宇觉得,里面的空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这位大叔可能会窒息死亡。
这么一折腾,罗星宇觉得自己的氧气也不够了。他想从餐厅的小门原路回去,不料却走错了方向。幸运的是,他也找到了一个可以呼吸的通风口,里面存有少量空气。不幸的是,再走错了一次之后,他再也找不到餐厅的小门了。
罗星宇只能以通风口作为中转站,重新摸索餐厅小门的位置。
这时候,罗星宇感觉有什么人拍了他一下。他吓得一激灵,潜入水中去看的时候,看见了一团白花花的肉。罗星宇一阵奇怪,这不是刚刚自己费了九牛二之力才拖出去的胖子吗?而且,大概率来说,这个胖子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只是还没凉而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吧。
这时候胖子在水里回过身,朝着罗星宇摆了摆手。罗星宇这才恍惚跟上。
跟着胖子顺利穿过餐厅的小门,再穿过走廊和电梯间,终于回到了楼梯间里。从混浊的海水中露出头来的时候,罗星宇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罗星宇还没上岸,杜欣莹就直接扑到水里,把罗星宇紧紧抱住。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的肥肉里都写满了嫌弃。
“哎呀,没必要,这水就是有点儿脏,能见度差了点儿,不然真的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完全没必要担心。”
罗星宇把气喘匀,就问胖子:“我以为你死了呢。”
胖子哼哼着说道:“我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差点儿阴沟里翻船。餐厅那边有个挂射灯的架子,我游过去的时候撞到头了,晕了一下呛了水,不然我哪里用你救我。谢谢了小伙子。”
罗星宇没见过这么看淡生死的人,刚刚差点儿死了,怎么转身就又下水救人,这也太拼了吧。
罗星宇道:“餐厅那个舞台侧面,有个大叔卡在通风口那里喘气,应该是不会游泳,是不是得再去一趟?”
胖子伸手一指:“你说的不就是他嘛,我给他拽出来了,还踢了我好几脚,上来了也不知道跟我说声谢谢。”
罗星宇一看,楼梯上坐着一位水淋淋的大叔,一身灰色西装上正哗哗地往地上流着水,他自己还在那里不苟言笑地整理着衣服,一看面相就是一名亚裔。
见胖子伸手指他,大叔就嵌起屁股,恭谦地说了一句:“阿里嘎多”,态度十分诚恳。
罗星宇道:“你听不懂日语吗?他是RB人,这句话就是谢谢的意思。”
胖子胡乱挥了挥手道:“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管,反正我没听他说谢谢,什么嘎多的玩意儿,在我这儿不算数儿。”
罗星宇心里觉得好笑,就问道:“大哥你哪里人啊?就你一个人过来旅游的吗?”
胖子摇头道:“我可不是游客。我是希尔顿酒店的游泳池救生员,我都有绿卡了。我都米国人一个多礼拜了我。”
罗星宇有些体力不支,不敢再下水了。不过胖子却精力充沛,他又下水了好几趟。一次用一个大袋子从餐厅的冰柜里拖上来很多食材,虽然有生有熟,但也绝对是救命的东西。
另外几次下水,每次都带了人出来,不过只有一个名叫沈国华的华国游客上来的时候还有心跳,其他人都没了呼吸。
所有尸体都被临时停放到四楼的走廊里,等待家属辨认。有些尸体被认了出来,家属们围着尸体哭嚎成一片。还有些尸体暂时还无人认领,也许他们是自己一个人住进了酒店,也许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也变成了尸体。
……
燕京时间下午六点,夏威夷时间夜里十二点整。
水已经退下去不少了,高思与庄祖琴驾着冲锋舟来到希尔顿大酒店旁边。高思觉得应该把冲锋舟停在水比较深的地方。他不希望一夜醒来之后,由于大水退去,造成冲锋舟搁浅。这艘船明天应该还能派上不少用处。
停好冲锋舟,希尔顿大酒店四楼的窗子就近在眼前。高思不敢把船栓紧,他不知道一夜过后水到底能退下去多少。他用一根长绳把船系在四楼窗台的栏杆上。随后就托着庄祖琴从四楼窗户跳了进来。
四楼只有地毯还是湿的,走廊里的家具没有太多损坏,看来海啸并没有波及到这里。
两人走过湿漉漉的地毯,打算通过楼梯间走向五楼,高思却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星宇,是你在说话吗?”
罗星宇心中狂喜,刚才莫不是高思在说话?
“高思?是你吗?”
“星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杜欣莹呢?”
“我在这里!祖琴也在呀,太好啦。”
楼梯间很黑,但几人凭借声音相认,万分激动。他们四个人既是大学同学,又是同事,如今又是共同经历了劫难的旅伴,劫后余生的重逢,让四人百感交集。
庄祖琴和杜欣莹一直拉着手,两个女生的声音都有些呜咽。
罗星宇道:“别在这儿说话了,咱们去八楼吧,回房间住下。”
四人沿着黑乎乎的楼梯一直爬到八楼,每一层楼都能听见哭声,看来遇难的人不少。
“停电之后,这里的门禁卡都不能用了,幸好有个服务员拿了钥匙,一层一层把所有房间都打开了,供三层以下的幸存者使用。不过这些天希尔顿酒店本来就接近客满,我今天一天就从水里捞出了十几具尸体,还有很多人是被冲走了,这场灾难死伤无数啊。”
高思叹了口气,他今天的救援也遇到了不少尸体。很多人都是在海啸发生的一刹那就遭受冲击昏迷过去,他们再苏醒之前就溺水死亡了。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真的不值一提。如此美丽的城市,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被海啸变成了一片废墟。
进入酒店房间,罗星宇拧开水龙头,竟然还有水流出来。这应该是楼顶水箱里储存的用于洗澡的淡水还没用光。高思问庄祖琴和杜欣莹要不要洗澡,两位美女都拒绝了。灾难面前,水箱里的淡水可是救命的东西,她们很想洗澡也不敢浪费。
罗星宇把浴缸的下水口堵上,开始往浴缸里放水。果然,浴缸还没有放到三分之一的容量,自来水就没有了。
四人都简单地用毛巾沾着淡水擦了擦身子,防止身上的盐分腐蚀皮肤,然后找出干爽的衣服换上。庄祖琴和杜欣莹两人睡床,高思与罗星宇打地铺,很快疲惫的四人就进入了梦乡。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此时,一架满载物资的空客A380正在大岛西边的科纳机场滑行降落。
华国的救援队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