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副将猛地撞开陆云浣,只身顶了上去,下一秒,传来一阵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紧接着大股大股的血液迸发出来,溅了陆云浣一脸血,他大吼一声,“副将!”果断出剑,将身后的人一剑致命。
近处的下属连忙捞住坠下马的副将,在同伴的护送下策马离开战场。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兄弟们冲啊,为副将报仇!”
“杀杀杀,为我边疆百姓报仇!”
就在东征军心情激愤的时候,旷野之上,四面八方传来了突厥人的号角声。
怎么还有人?!突厥族究竟派了多少将士出来?!
将士们霎时间变得惊慌起来,“我们中计了!”众军大叫,刹那间乱成一团。
“不用乱!”陆云浣左图右进的砍着源源不断的人,安抚军心道,“他们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大家只管冲锋陷阵,请大家相信本王!”
他这话如同定心丸一样,霎时间稳定住了军心,大家再度投入到战斗之中去了。
陆云浣调拨众将,左右冲突,前後卷杀,寻路出去。
突厥族似乎觉察到了新的希望,众将又重新扬威耀武,抖擞精神,正准备奔四下里厮杀。等到近了带着号角的的人,众位将士才发现刚刚的号角声,果然不过是突厥可汗放出来蛊惑人心的小工具罢了。
陆云浣庆幸自己看得清楚,没有中了招丧失信心,要知道,当一个将军失去了气势,那就摆明了要输掉这场战争了。
“众位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叶将军率领援军马上就到了!”
陆云浣这一声让所有将士精神一振,守城大将军正全神贯注,紧盯着城门外战场上的情势。
他虽早知道这一切仍在陆云浣掌控之中,却没想到这汗王殿下居然敢利用自己打头阵。
——险招,真是险招。
奇谋诡策,大将不屑也。若不是敌我强弱分明,他何必非要在刀尖上游走。然而,眼底观天下风云,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你这一小毛孩,竟然也想同我过招?”突厥可汗突然开口道。
陆云浣所处的地方,距离突厥可汗还有一段距离,却也是再包围圈之外的最近距离了。
三大护法和突厥可汗的护卫,将突厥可汗护在中心,形成一面巨盾似地圆阵。
这十来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密不透风的阵型,足够牵制东征军的暗袭,十余人又不至于被瞩目到被围而攻之。
当真是好手段,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了百姓,为了人民,实际上突厥可汗的野心还是为了他自己。
陆云浣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突厥可汗看着,觉得惊奇不已,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陆云浣笑道:“我笑你这些虾兵蟹将们委实不太争气,甭管屁股坐在哪儿,个个人仰马翻,可汗用兵当真是……没用啊。”
听他这样说了,突厥可汗看起来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回应道:“我倒是没想到,韩王殿下竟然是这么骁勇善战,本来以为我的对手是个草包,不足为惧,以至于这个游戏有点儿没意思。没想到,上天垂怜我,竟然给我安排了你这样一个对手,实在是让人兴奋不已。”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就宛如暴风的风眼,风平浪静是沙上之塔,诸人无不如绷紧的弓弦。
双方的将士,便都如同绷紧的弦一般,只等着各自将领的一声令下,就愿意为了各自的将领,直取对方的首级。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沉默着,一言不发。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连呼吸声似乎都放的轻了不少。
而不远处,各色人群中泾渭分明的界限,仿佛泥水被逐渐搅拌均匀,突厥军和东征军战作一团,已经看不出敌友,全都杀红了眼。
正在这里,一只迷路的蝴蝶飞进了战场,落在了陆云浣的手指上,那蝴蝶翅上的鳞粉,在金光下呈现出广彩彩釉般的光泽,靛蓝色勾勒出奇诡的花纹,即算是当代描摹工笔的圣手也画不出其一半灵动。
陆云浣抬起手来,展眉一笑,正这时,一道血花泼墨般溅在他脸上,如少女晨起对镜时,点上的凄艳红妆。那一笑堪称绝美,却把讽刺刻得分明。
千般万般,全都是不屑和彻骨的寒意。
城墙之下,突厥可汗战车前面,陆云浣目不斜视。
他卧薪尝胆十几年,几经奇毒刺杀,而坚强的吊着的一口气,等的便是一个真真正正可以证明自己的时机。
可是现在他有了软肋,声名地位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好的啊?拿到真的比得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让人心生缱绻吗?他现在终于有了喜欢的人了,他想要逃避那些腥风血雨,前提是……他需要有什么东西来为自己保驾护航。
那……突厥可汗的人头,这个分量应该足够了吧。
陆云浣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微笑,他终于松开抓住蝴蝶的手,让掌心托住那个无知无觉的小生命,蓝翅的精灵扇动纸片般的蝶翼,乘着温柔的春风,扑向它所拥有的广袤的天空。
吾生何幸。
一粒生命,庞然若山,藐然若尘,即便如蛱蝶至美,也仍旧脆弱得很。
只需一阵狂风,一场暴雨,一双突如其来的手,便足以定论生死。
人何尝不是呢?因而生死相隔,不过等闲风雨——仅在咫尺。
突厥可汗脸上,堆满了雄韬大略与志得意满,似乎是在嘲讽着陆云浣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懦弱,“小毛孩,你是不是怕了我了?”
陆云浣同他对视着,突然就想起叶琳琅信中的嘱托,“好好保重身体,一定要战胜突厥族,保护好边疆百姓,还有……平安归来。”
“我们大汉子民,从来没有怕过你们一个区区蛮夷之族。”
“既然来送死,正好成全你!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突厥可汗冷笑道。
这便是要迎战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