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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五章 心飞(1 / 1)

他一面说,复还一面问道:“不知那顾延章何在?请他上前分说,也好解我等疑心。”

果真把头往后头转去,仿佛在找顾延章的人在何处一般。

范尧臣不得已道:“其人昨日复才回京,今日朝会告了假,因上善门至泗州两地水情、地势复杂,恐吏员、民伕不知如何行事,拟就其中缘故,另做解释之物。”

这一回,不用吴益发话,早有御史跳得出来,质问道:“敢问范参政,都水监此番行事,可是打算越过中书,直接递入宫中?”

复又道:“御史台有问政之权,既是已然拟好章法,为何不能就在今日释义?”

转瞬之间,已是又吵了起来。

杨太后坐在屏风后头,已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吴益,自己已是说了等都水监上奏解释,他是听不懂呢,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太后说话不中用呢?

她本就有了成见,此时见得对方窜来跳去,日日没个消停,忍不住就看向了一旁的崔用臣,低声问道:“从前先皇与太皇太后当政之时,此人是个什么模样?”

崔用臣并无半点犹豫,小声回道:“听闻先皇在时,吴翰林在士林间以‘直’闻名,太皇太后垂帘时,倒是颇得上意。”

听得这话,杨太后哪里还有不知,登时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出来。

好呀,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

遇得先皇仁厚,便以“直”取士林名声,遇得太皇太后强硬,便曲意媚上。

好事难道尽给他一个人占光了不成?

感情专捡自家夫妻这样的软柿子捏呢?!

眼见范尧臣被众人逼得步步后退,少有招架之力,下头一人又道:“启奏太后!”

杨太后看了下去。

却是一名年轻的御史。

“导洛通汴,并非小事,关乎百万民生,都水监中既是已经验明那清淤通渠之法可行,不如便唤监中水工当殿示意,也好结了我等之惑!”

“这又是谁?”

杨太后开口问道。

崔用臣道:“此人唤作郑时修,乃是前科榜眼,眼下正在御史台中任职,先皇在时,甚是得用。”

杨太后的脸色却依旧是不太好看。

她眼下并无什么分辨能力,评价百官的好坏,不是凭借原先听过的赵芮点评,便是靠着自己心情。

在她看来,顺着自己意思来做的,就是好官,不顺着自己意思来做的,除却寥寥几个特例,多半就是昏庸、奸佞。

眼见一个又一个地人站得出来,要都水监的当殿解释导洛通汴之法,杨太后便似给人一巴掌又一巴掌地往脸上拍一般。

——这些人,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垂帘的太后,便这样好糊弄,哪怕不可信、不可行之事,也半点看不出来?

已是说得这样清楚,等到中书批核之后,递入垂拱殿,自己会细细审看,他们还吵吵什么?!

是觉得自己这个太后,会任由范尧臣牵着鼻子走吗?!

纵然承认不太通晓政事,可杨太后却是决计不肯听凭旁人诬陷自己不明是非的。

殿上吵成这样,已是叫她十分不悦。

若是听凭众人所说,把顾延章叫来当殿释义,自家这个太后,当真是由人摆布,太没面子了。

可若是执意不肯,定要等到那折子过了政事堂,送入宫中再行审阅,又批得过了,一旦出了事,自己岂不是要成那千古罪人?

杨太后陷入了两难。

到得最后,究竟还是初临政事,害怕承担后果的心思占了上风,她不得不万分不愿地道:“既如此,那顾延章此时正在何处?将其人宣召而来罢。”

太后发了话,下头终于安静下来,转过此节,开始有人奏起其余事情。

被逼着说了违心之语,杨太后仿佛被压着吃了最讨厌的葱姜蒜一般,嘴巴里头满是苦涩同缠绕不去的臭味,实在无心思听得下头人说事,她忍了又忍,此时回头一想,忍不住问道:“那吴益,为何要盯着导洛通汴之事不放,他也不是御史,此事与他又有何干!”

崔用臣道:“臣也不知,只是从前吴翰林曾因弹劾范参政获贬,去了潮州任职,后头邕州出了事,他获罪回京,其时也是范参政主事……”

他口中说着不知,可字字句句,俱是有的放矢,偏偏又句句属实。

邕州被围才过去没几年,杨太后亲眼得见过,自然清楚,听得脑门都要冒出火来。

好呀!

还是个清名自诩的士大夫呢!在这文德殿上,因私情而祸国事,这样的蠹虫,怎的还能留着!

她气得心中发紧,一面想着一会顾延章要进殿,复又问道:“若是解释不利,那顾延章可会因此受得什么牵连?”

一向有话说话,毫不迟疑的崔用臣,这一回,却是低下了头,支支吾吾起来。

杨太后等了半日,得不到回答,转头见得崔用臣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有朝着自己,却是朝着下头站着,便循着其人面对的方向看过去。

正对着的,竟是范尧臣。

她登时悟了过来。

是了,说是并不耽误,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耽误。即便回了提刑司,这一处,可是得罪了参知政事!

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差事交给其人去办,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丢得这样一个大脸,范尧臣当真会没有半点芥蒂吗?

想到此处,杨太后也有些揪心起来。

那顾延章虽是年纪轻,长得俊,可人却果然如同先皇所说,十分靠得住,是个难得的人才。而范尧臣更是不负其名,乃是先帝肱骨之臣,亦是自己同儿子的大功之臣。

本还想着这两个人将来都能好好用起来,如若有什么能搭在一起做,自然最好,可若是两边因得此事生分了,闹得难看,将来自己,又该站在哪一边才好?

杨太后还在纠结,外头仪门官已是唱了名。

是知都水监主簿公事的顾延章。

正在说话的官员顿时闭了嘴。

满殿人都往后头看去。

杨义府站在角落处,一颗心已是轻得要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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