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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外,吴驹做完这一切,长出一口气。
策反这种事吴驹也是第一次做,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好在事情顺利。
董翳背着弓箭,带着数十号人从山林中走出来:“先生!”
吴驹颔首:“挖个坑,把弓箭埋起来吧。”
董翳点点头,就地挖了个坑,把弓箭扔了进去。
吴驹看了一眼自己的羽扇,想了想也放了进去。
将弓箭和羽扇埋好后,吴驹又问:“让你们把郭开的马车换成牛和骡子,你们做好了吗?”
“做好了,马匹都在那边那片林子。”董翳说。
吴驹把郭开的马换成牛和骡子,主要是后两者的速度慢,就算郭开想回邯郸报信也很困难,这让吴驹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吴驹虽然觉得已经十十美,完美拿捏住郭开了,但也不吝于多一重保险。
论起谨慎,吴驹一向都不逊色于任何人。
“把马都牵出来吧,我们可以做收尾工作了。”吴驹说。
“是!”董翳带人去把马牵出来,一行人骑上马,向邯郸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吴驹安排董翳一行人邯郸城外的旅店住下来,自己则去做一些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
邯郸城门,姚贾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出身魏国,父亲是魏国的监门士卒,身份卑微,他还曾经为了生计做过盗贼,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朝堂,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赵国的大夫,曾经也是扬眉吐气,春风得意。
但如今却再度回到起点。
他被赵国驱逐了!
现在的他,是“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名声坏到了极点。
现在又有谁可以收留他,愿意用他做臣子呢?
赵国待不了,这里不欢迎他。
魏国也回不去,那里至今还盛传着姚贾这个“盗贼大臣”的事迹,他若是衣锦还乡还好,若是这般落魄的回去,一定会受人非议。
姚贾面生悲戚。
此时他只有一辆老马拉的车,穿着麻布做的衣服,落魄到了极点。
“蹉跎半生,最后竟一事无成!”姚贾叹气。
“我看你似乎很不得意?”一道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姚贾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头戴纶巾的男子。
他摇头苦笑:“何止是不得意啊,赵国、魏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天下之大,我又可以在何处落脚呢?”
“那你何不到秦国去看看呢?”纶巾男子问。
“秦国?”姚贾喃喃道。
“是啊,那是最强盛的国家,有吞并七国之志,最不会嫌人才多。
那里招收人才是不拘一格的,卫国人吕不韦,齐国人蒙骜,楚国人李斯都在那里做官。
那里的君王赏罚分明,明辨是非,你若是真的有能力,一定能在那里讨一份好差事。”纶巾男子说道。
听着男子的话,姚贾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纶巾男子又说:“你的马太老太瘦了,我愿意借给你一匹马,你若是还有志向,便用这匹马拉着车去秦国吧!”
姚贾一愣,转头看去,却见纶巾男子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匹年富力壮的马在一旁。
他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呢。
姚贾觉得这人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最终也干脆也不去想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小偷看见自己都得骂一句穷鬼,所以他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本来还十分落魄的姚贾在听完纶巾男子这一席话后,变得神采奕奕。
他看向西南方向:
“秦国,我来了!”
……
见过姚贾,并天使投资了一匹马后,吴驹又转而来到了城外的一块墓地。
他走近看清了墓碑上的字,点点头,确定自己没找错。
公孙龙之墓
吴驹鞠躬:“公孙前辈,医家晚辈吴驹前来看望!”
话音刚落,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正在打卡中……
打卡任务:名家
打卡地点:公孙龙之墓
获得奖励:能言善辩
“这打卡地点还真的在公孙龙墓啊!”吴驹很是惊讶。
他遍寻不得,未曾想竟然在此。
想想也是,名家的重要地点也确实只有这里。
这么算下来,吴驹这趟入赵之旅更是收获满满,除了名家的打卡奖励,还有即将到来的雁门关和大散关。
不错!
吴驹查看了奖励详情。
能言善辩:说话时,听众会安静倾听你的话语,你的话将更容易说服人
吴驹点点头:“不错的能力,要是在之前就打卡出来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忽悠郭开就更得心应手了!”
他将这份奖励笑纳,随后暂且放到一旁,给眼前的这位大佬在墓前摆放了水果,倒上了酒水。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名家魁首,公孙龙!
名家多辩者,许多人对其的印象就是诡辩,但真正意义上来讲,名家的核心是严谨的逻辑思想。
名家被分为两派,合同异、离坚白。
前者以惠施为首,就是和庄子一起游于濠梁之上,讨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那位。
后者以公孙龙为首。
合同异派以“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为核心。
离坚白派以“坚白论”为核心。
但惠施是政治人物,而非诸子百家出身,并不真的在名家开创了流派,只是传承这种思想的人将惠施立为鼻祖。
再加上惠施是五十年前的人物,公孙龙却故去还不到两年。
所以公孙龙才是名家当之无愧的魁首,在名家享有极大的声望!
……
此人能言善辩,曾经是平原君赵胜的门客,同时也是名家的代表人物,他最著名的学说就是“白马非马”,也因此享誉七国。
不过后来,随着稷下学宫的邹衍被齐国派来赵国——正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阴阳家。
他大肆批判了公孙龙的理论和白马非马之说,于是平原君不再任用公孙龙。
邹衍和公孙龙,这两个相互看不对眼的人最终在同一年故去,造化弄人。
但吴驹了解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奇怪。
平原君任用了公孙龙一辈子,为什么邹衍一来,他就辞退了公孙龙?
邹衍到底在平原君面前说了些什么?
吴驹百思不得其解,搜罗了许多传闻,向很多人打听,最终还原了一部分事情原貌。
据说,早在邹衍入赵前,公孙龙和平原君的关系就已经出现裂痕。
而邹衍的到来,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索。
吴驹后来联想、发散思维,觉得兴许公孙龙这么做,只是为了从平原君手下脱离。
公孙龙早年是平原君的门客,靠着平原君的势力为名家带来了辉煌,但随着时间推移,平原路反而阻碍了名家的发展。
哪有一个百家学派依附在一个公卿之下的?哪怕是百家末流的小说家都没有这样。
所以公孙龙晚年选择脱离了平原君麾下,希望以此为名家带来进一步的发展。
但还没等他做出些成绩,人就故去了。
当然,这只是吴驹的一个猜想。
“不过……倘若真是如此,公孙前辈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吴驹摇摇头:“甚至再大胆的猜测,公孙前辈和邹衍前辈会不会是好友关系,后者是否得到了你的授意,所以在平原君面前疯狂诋毁你?”
这猜测有些过于大胆。
且毫无依据。
吴驹不再去想。
不管怎么说,名家现在确实脱离了平原君。
现在的掌舵人是公孙龙的儿子公孙,昔日吴驹上任医家魁首时,他前来贺礼过。
除此之外还有公孙龙的几个弟子,在一起执掌名家。
不过形势不太好,平原君不待见名家,赵国上下当然也不会待见,名家在赵国已经得不到新的发展。
吴驹为公孙龙烧了些纸钱,与之聊了聊天,顺便感谢了对方的打卡奖励。
不多时,一直在外围望风的董翳来到吴驹身边,说:“先生,公孙来了!”
吴驹颔首,将酒洒在墓前,说:“晚辈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祭拜您!”
他鞠躬,随后将一封信放在了墓碑前,用酒杯压着,与董翳一同离去,身影渐行渐远。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墓前。
“爹,我来看你了。”年轻人正是公孙。
他最近很焦虑。
父亲公孙龙在最后几年将名家和平原君划清了关系,随后驾鹤西去了,名家的重担交到了他和几个师兄弟手中,但他们又实在难以为名家打开新局面。
名家上下现在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爹啊,孩儿无能啊。”公孙心情惆怅,正要走上前去擦拭墓碑,却忽然间墓前状况似乎不太对。
落叶都被扫干净了,墓碑也被擦拭过,碑前摆上了酒水和水果,还留下了一团烧过纸钱的灰烬。
公孙挑眉,用手在灰烬上探了探,感受到了余温。
这人是刚走不久?
这是谁来祭拜过父亲了?
公孙不明所以,但也不感到奇怪,公孙龙是名家大佬,诸子之一,有人来祭拜是常有的。
然而公孙一抬头,却看见墓碑底座上的杯子下压着一封信。
信上赫然写着“公孙启”。
公孙心头一紧。
墓碑前放信,这不会是父亲给他传信的吧??
这想法持续了一瞬就被公孙打消了,哪有这么多神秘之事?他将信拿起来拆开。
公孙兄,一别经年。
令尊公孙子故去时我诸事缠身,未能来吊唁,深感愧意,如今特来祭拜。
遥想当年对酒当歌,十分畅快。
听闻汝与名家在邯郸颇为不如意,倘若公孙兄愿意,不妨来咸阳散散心吧。
这里天地很大,公孙兄与名家会有施展拳脚之处。
岐山老友。
“岐山老友?”公孙皱眉。
他这辈子只去过岐山一次,就是吴驹上任医家魁首的那次。
那时有谁?
韩非?他还在楚国。
青卢子前辈?他是长辈,不会用这种语气。
湘夫人?她更不会是这种语气。
再结合“咸阳”这两个字一看,写信的人似乎呼之欲出!
“吴驹???!!!”
公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是他来了赵国?不,也有可能是托人将信带来,但信中说特来祭拜,想必不会是虚话,这么说来,他真的来了赵国?”
公孙心惊不已:“他怎么敢!”
他转而又想起最近邯郸发生的大事。
秦质子赵政出逃。
这件事的背后是否和吴驹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公孙不敢再想了,这太惊人。
这位“岐山老友”的胆子实在大的离谱!
身为秦国的客卿,竟然敢来赵国,还敢给他留下一封信暗示身份。
不怕自己揭发他吗?
公孙想了想,自己还真不会揭发吴驹。
难道向赵王丹检举此事,能给名家带来好处?
上千镒金子赵王是不会吝啬的,但公孙不缺钱,他所苦恼的是名家。
自己也确实不是那样背信弃义的人。
再者说了,难道现在他告诉赵王,赵王就能抓住吴驹了?
未必。
现在吴驹在哪已经很难确定了,仅凭这堆余烬并不能确定他离开的时间和方向,他敢来赵国,必然也有他的倚仗。
公孙不再去想吴驹,将目光放在信最后的“咸阳”二字。
他一眼看出吴驹这是在招揽他和名家。
公孙思考片刻,向墓碑问道:“爹,你说秦国会是更好的选择吗?”
试想名家如果要离开赵国,选择无非是楚国、齐国、秦国等大国。
齐国有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是不错的地方,但邹衍就出身那里,所以稷下学宫的人未必待见名家。
楚国……似乎没有名家生存的土壤。
细细想来,秦国确实不错。
公孙生起了火,将带来的纸钱一点点烧点,将信也放进了火堆中毁掉。
火光印在他的脸上,公孙的目光逐渐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