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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芳林新叶催陈叶(下)(1 / 1)

封神立庙不过是手段,哪位皇帝真心信了漫天神佛得了香火便能赐一个风调雨顺,那结果一定非常糟糕。

康熙的本意只不过是打算拖延一下时间,等江南的粮食调了过来就去赈灾,熬过了春季,夏季有了收成,减了各地的赋税,百姓们自然便归家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也没打算从了皇帝的心愿,饥民愈来愈多,这些拖儿带女,饿着肚子千里迢迢的百姓根本不敢去奢望夏季,他们指望着的不过是长长的队伍能挪动的快一点,粥棚那里有着一顿又一顿的米汤。

每一碗米汤都是一丝希望,撑过一时便是一时,短短十几天,京城能调动的存粮已经不多了,京畿的防护也添了人手,康熙多次召见了佟国维和他儿子,又派了十阿哥协同巡防,十阿哥得了这样的重用,居然稳住了不摇晃,扎扎实实行个礼,一句话都没多说,连眼波都没抖动一下,这样的儿子反而更让康熙满意。

皇太子耍了套华丽的组合拳,却没想到一记重拳打到了自家的痛处,闭着门连闷气都不知道对谁发,没人逼着自己啊。

倒想找找八贝勒的麻烦,可那家伙,已经上了折子,把自家庄子上的收成全部捐了出来给粥铺,九阿哥跳了出来把自己名下粮行的存粮平粜了给百姓,皇太子又开始发愁如何给自己争脸了。

棋差一着的皇太子再次落后了,看着康熙让八旗的都统分了旗在各个城门添了人手,佟国维同明珠一起办理这差事,在城郊盖了许多的粥铺,就是不能让饥民入城。

江南那边的运粮船在长江上来往如梭,又让工部拨了银两添置了农具交给山东、河间一带,免费租借给百姓。

知府大人亲自带了人宣传,只要肯回乡开荒,保证垦荒归民,还免了两年赋税,忙忙乱乱了一个多月,京城附近的流民才逐渐返乡。

赋闲已久的明珠终于起复了,办起差事来格外认真,事事想到别人前头,为着避嫌,连直郡王那里都走动得少了,连直郡王的嫡长女下小定也不肯出席。

紧跟着皇帝步伐走的可不止明珠一个人,宫里的佟妃娘娘,宫外的佟佳氏,皇帝那颗老心还是被感动了,母族果然靠得住啊!

八贝勒不上朝堂的日子一点不闲着,粥棚那边转转,进宫里去见见幼弟,陪着九阿哥算算账目,还挑了顺手的刀枪给十阿哥送过去,这样的悠闲自在,被康熙知道了,背着人骂了句:惫懒!

惫懒的八贝勒拖了阿灵阿夫人给直郡王王妃送了信,知道直郡王家的嫡长女封了县君,许了人家,特地送了新样的正红金丝百蝶贡缎,给侄女儿添妆。

有上好的每次进宫也不忘给惠妃娘娘请安,便是送进宫去的东西,也是嘉妃惠妃一式一份,偶尔惠妃那份还丰厚些。直郡王多年皆是养的女儿,房里的格格王氏好容易怀了个胎,都说肚皮尖尖是个阿哥,惠妃娘娘盼得可心急了,八贝勒也送了补品衣料给惠妃娘娘,好让她打赏。

惠妃娘娘是婆母,王妃是长嫂,对着八贝勒这份心,女人们哪有不心软的?于是同样赋闲在家的直郡王耳根子硬是被唠叨地发烦!

:“你们是被他下了蛊吗?一个二个全部跑来说他是好人!”直郡王不是不生气的,自己唯二信任的两个女人,心全偏了,被那小骗子给忽悠了,没一个向着自己!能不气吗?

:“把他送的东西都退回去!爷买得起,不要他送!”

:“王爷你怎么了,这是弟弟一番好心,这样花样的贡缎,都是内务府那边匀出来,都退了回去,去哪寻这么漂亮的花色啊?”

王妃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可是天底下为娘的,不都想把最好的给自己儿女吗?

直郡王也疼女儿,可是他更爱自己的面子,八贝勒坏了他的事情,还公然跟自己作对,自己养出来的狗儿反咬了自己一口,这气,直郡王咽不下去!

胡乱挥着手臂,把八贝勒送来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去,恨不得上脚再踩几下才过瘾!可把王妃心疼坏了。

伊尔根觉罗氏有嫡子嫡女撑腰,这事自己也占着理,东西是八贝勒进给娘娘的,娘娘赏了下来,是长辈的心意,能这么糟蹋吗?

想到这,她就一点儿不害怕直郡王的咋呼:“你嚷嚷什么啊!老八怎么了啊?你说说,他对咱们哪点不尽心了?你们外头事我不懂,可是弟弟做到他那样的,世间少有!”

直郡王直了眼睛:“他那都是装的!你还不明白,他是存心骗人的!”

伊尔根觉罗氏立刻顶了回去:“他骗你什么来了?你有什么值得人骗的?太子不是他哥,他怎么不去骗啊?”

直郡王几乎要吐血了:“小恩小惠就收买你了?眼皮子浅,你是没看见那天在朝廷上,他那个样子,哪里把爷当他哥哥?活生一仇人!乱臣贼子都出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愣了愣,语气软了些:“不会吧,许是你听错了?”

直郡王更气了:“满朝文武都听着呢!爷能听错?”

夫妇俩这边还没吵完,外头二门上来报,说是八贝勒跟着未来女婿一起来求见,直郡王正火头上呢,瞪着牛大的的眼睛:“见什么见,挡出去,爷不在,只要他来,爷永远都不在!”

管事的苦着脸,八贝勒笑眯眯地一路冲了进来,自己根本拦不住,那是贝勒爷,是皇上的儿子,自个主子的兄弟,他们吵架,自己当中间,傻的啊?

:“回爷的话,八贝勒爷已经进来了!”管事的声音都是颤动的,唯恐惹发了这位爷的脾气,自己眼前亏吃个大的。

果然直郡王抬脚就打算踹过去,管事的半闭着眼睛,后背却被人一拉,再睁开眼,八贝勒已经挡到自己面前去了。

:“大哥,好久不见,还是这样旺跳啊!”八贝勒笑眯眯的时候看的挺亲切的,不过在直郡王眼里,八贝勒现在就是笑出朵花来,他还是个讨厌鬼。

王妃也走了出来,八贝勒忙给嫂子见礼,小定的时候八福晋可是来帮了忙的,下聘的全福太太里也有钮钴禄氏的夫人,论起来也算亲戚。

王妃见着了小叔子,态度还是不错的,直郡王也不想在毛脚女婿面前为难兄弟,家务事,何必让外人知道呢?

八贝勒知道直郡王断不会对自己动手,便一路粘在他背后,直郡王看着这只大苍蝇围着自己转悠,心里膈应极了,把八贝勒扯到书房:“你打算怎么忽悠我?”

八贝勒忙敛起了满脸的笑容:“大哥如何这样疑我?弟弟自问从来不曾亏心,大哥这样弟弟实在伤心。”

直郡王冷冷一笑:“以前倒是如此,可现在,弟弟人大心大,那么多哥哥弟弟指望着你,大哥自然是靠后了,我也不指望你帮忙,却防不住你当面跟我打对台!我也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怎么如今就这样了呢?”

八贝勒看看直郡王,脸上的伤心也不知几分真假,恍然把这张脸同记忆里那张狂乱愁苦的面庞重合起来,心里又坚定了几分。

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八贝勒站到了落日的余晖里:“大哥是什么想法,弟弟尽知,只是弟弟从来不曾害过大哥,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只是弟弟这成全,只怕大哥你不懂!”

直郡王哼了一声:“弯弯绕了半天,有一句实话没有?懒得跟你兜圈子,我只问你一句,你帮谁!”

八贝勒直直盯着直郡王,眼神都不动一分:“弟弟自然不会帮他!”

直郡王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我问的是你帮谁!”

八贝勒抬起下巴,阳光在他下颚勾出一道金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我帮谁重要吗?大哥,你觉得我们谁能决定结果呢?”

直郡王望着那种惨淡的笑容,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可是很快的,那笑容就消失了,如同阳光下的雾气般,了无痕迹,八贝勒脸上多了些决绝:“大哥,我是在保全你,你没发现吗?”

直郡王毫不动容,脸上还多了几分不耐烦,八贝勒自知近来远了直郡王,只怕自己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便走了过去,挨着直郡王坐下,微微靠在他身上,却发现直郡王轻轻往后退了。

:“大哥,弟弟自幼得了您的照拂,便是如今大了,各有各的差事,在弟弟心中,您都是那个大哥。”

八贝勒好久不曾打感情牌,难免心里有些忐忑:“弟弟深知大哥的心事,不过是有志难舒罢了,大哥天纵英才安肯屈居人下?”

直郡王只觉得八贝勒语气软和,声音清润,说话间,一丝丝气息在脖子那萦绕,心里的戒备放下了好几分,再想起以往在这间书房,二人诸般推心置腹,脸上的冷硬淡了好几层。

八贝勒最是知情识趣的,拉过直郡王的手,做出满脸的沉痛:“只是天意弄人,大哥你这边努力再多,落到有心人眼里都是别有居心,皇阿玛从来都说太子与他二人同心,你我算什么?都是小老婆养的,放在寻常人家一般不得承爵袭家的,这都是命,人力如何争得过天命?”

直郡王猛地推开八贝勒,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你就这样看不起自个,也别拖爷下水!成王败寇爷也认了,断不会连累其他,你这样惺惺作态,真是恶心到下作了!”

八贝勒一点不生气,咬了咬下唇:“大哥难道不知道打草惊蛇的道理?如今皇阿玛正值春秋鼎盛之期,便是太子殿下,也无甚大恶做出来,这天下奉了三十多年的主子,大哥难道指望一点构陷一点牵拖就夺了他的位分?这才是天真得可笑!弟弟一心为你着想,打虎不成反为祸,贸贸然出手,不过是害了自个!”

直郡王哪里被人这样训斥过,站起来就要暴跳如雷了,八贝勒哪里会给他开口的机会:“大哥不必发火,明珠如今一心抱紧皇阿玛的大腿,除了弟弟,还有谁肯对着您说些大实话,满朝望过去,多的是站干岸等着看笑话的,反正您是贵胄,不论谁胜了,他们都有主子跟,可大哥若是败了呢?新君如何能容了你?大哥若是不信,只管这般不管不顾使尽了蛮力气,只怕将来二哥登基,心里还要谢了您自毁前程的拥护之功呢!”

直郡王性子鲁莽,可到底是领过兵办过差封王的皇子,牛喘般呼哧着,双手握得死紧,瞪着八贝勒的眼睛如火烧,八贝勒也不示弱,摆出自己最蔑视的眼神瞪回去,直郡王无法,挥手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挥到地上,噼里啪啦全砸碎了。

外间时候的人急忙进来,直郡王也不回头,怒吼一声:“都给爷滚出去,不许进来!”

八贝勒也站了起来,走过去,蹲下把地上的字纸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了放在书桌上,拿镇纸压着,背对着直郡王开口了,声音里满是疲惫:“大哥,弟弟一条薄命,可护不住你多久,万望哥哥您能想明白!”

转过身,八贝勒行了个礼,就打算告辞,直郡王却把他的手臂拉着:“跑什么?难得来一趟,未必还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又扬声大喊:“去跟王妃说,爷的意思,做几个好菜,爷要招呼弟弟。”

当夜,被灌醉的八贝勒是被人抬回去的,如烂泥一般,八福晋都嫌弃他一身酒气,所幸八贝勒性子温文,便是醉了都不麻烦人,只是半抬着眼帘,对谁都笑得甜。

后来直郡王王府派了积年的嬷嬷递了话过来,说是县君出阁行大礼的时候,还得麻烦八婶过来帮忙插戴,八福晋也是聪明人,又拿匣子装了满满的新样钗环过去添妆。两边王府的走动终于回到了先前的摸样。

一时间,朝臣的眼睛都掉了,这八贝勒,手段的的是了得啊,金殿上谁都敢驳,出了门,还个个都跟他好,别人就罢了,皇太子同直郡王是死敌啊,两人都不是好惹的,随便哪一个跺跺脚京城要抖三抖的,他还能站中间,两头不得罪,偶尔使性子得罪了,两边还不计较,都同他好,这本事,牛啊!

八贝勒这边门庭若市,宫里从皇阿玛到皇太子均有恩待,京城里诸兄弟也来往频繁,可八贝勒更谨慎了。

但天下之事,岂是谨慎就能避得过的?御史成堆的折子,成堆的证据,堵在康熙面前,告的是八贝勒府的侍读学士何焯贪污,大理寺直接铁链锁走了还捏着笔的何学士,八贝勒的脸气歪了又能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这几日要日更的,

对手指,守信用的话,留言会不会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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