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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萧斋还望夜挑灯(中)(1 / 1)

德妃娘娘打着斜签陪着皇帝用晚膳,她也知道皇帝最近心绪不佳,不过愈发小心服侍,乌雅氏自知自己不过被取着端庄二字,就算羡慕郭络罗氏的爽朗也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康熙停了筷子,旁边的内侍早把预备好的热毛巾递上去,等到拿清茶漱了口,康熙才淡淡一句:“明日是正经吉日,索性大办一场,给先头几位都上祭礼。”德妃一听这话,忙赔笑着说:“皇上您这份惦记,就是后宫之福,臣妾真替姐姐们高兴!”

皇帝点了点头:“都是陪着朕一路经了事过来的,朕不惦记着,谁惦记?你跟佟佳氏商量着办,务必贵重体面,让众位阿哥也跟着去祭拜他们额娘。”德妃听了低头称是,接过宫女手里的美人拳,轻轻给康熙敲打着背部。

半晌,皇帝才轻轻问道:“最近,四阿哥的媳妇倒是常常过来你这里请安问好,到底是他的孝心虔啊!”

德妃手里的节奏并未乱了一丝,淡淡接着:“不过是例行的觐见罢了,惦记母亲也是人之常情,都不用臣妾提醒,四阿哥老记着让他媳妇去先头孝懿仁皇后寝宫磕头,好歹是她养大的儿子,像佟佳姐姐一样仁厚又细心体贴。”

康熙满意地笑着:“你有这想头倒是不错,孝懿仁皇后对你也是多有体恤,把四阿哥挂在她名下倒是提携那孩子。朕也知道你舍不得,是以多多过来,你膝下添了十四,以后自有你享福的时候。”

德妃停了手里的美人拳,开始揉捏康熙的肩膀:“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都是君恩,臣妾只有心里感念皇恩浩荡,皇上您想多了!”

康熙闭上眼,靠在德妃的身上:“你能这么通透才是有福之人,倒是我想多了,怕你见着四阿哥跪在孝懿仁皇后灵前尽孝心里不舒服。”

德妃咯咯一笑:“那是皇上您抬举臣妾的骨血,谢恩都怕慢了手脚,哪有那些小家子气想头呢?”

康熙在身边人身上一向肯尽心,是以夺了乌雅氏的儿子给佟佳氏抚养,以宽自己表妹的心,又多多临幸乌雅氏好再给她一个儿子安心。

明日温僖贵妃的大祭,先头去了的妃嫔都要一同享这血食,四阿哥是要跪在孝懿仁皇后灵前尽孝的,近来老四媳妇总来请安,他唯恐乌雅氏见了儿子跪在别人灵前心里有隙,此刻得了乌雅氏的话,才放下一条心肠,让乌雅氏服侍自己睡去。

次日起来,忙忙乱乱了一整日,乌雅氏虽不能说是水米未曾沾牙,也是着实受了些罪,到了子时才回到寝宫休息,身后的宫女轻手轻脚帮她卸了头顶的簪环,拿梳子慢慢地厘着,乌雅氏半闭着眼,一滴清泪就从眼底滑了下来,后面服侍的宫女早看见了,也不敢做声,只是动作越发轻巧起来。

外间服侍的大宫女忙去寻老姑姑清云过来服侍,说是老姑姑,清云也不过三十多岁,只是她是从一进宫就跟着德妃娘娘身边服侍的老人了,连着几次出宫,德妃娘娘都不舍得,要留在身边,是以在这宫里她的资格最老最得娘娘欢心。

清云赶进来就接了那小宫女手里的梳子,又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德妃娘娘已是满眼是泪,清云心底叹口气,大声说:“娘娘,奴婢知道您和贵妃娘娘交好,只是娘娘要小心玉体,别哭坏了身子啊!”

待得内室里人都走出去了,清云才轻轻附耳过去:“娘娘,你多想想四阿哥,今日哭过了可是替他招祸呢!”乌雅氏索性伏在梳妆台上嚎啕出声:“我的儿子被人抢夺去就算了,在她跟前尽孝我可有说过一个不字?如今越发是连他给我请安都有人看不过眼,活生生要逼我们断了这母子情!本宫做了皇帝的妃子又如何,哭都要借别人的光!”

清云低低叹着:“娘娘,您平日里不是已经看开了么?四阿哥在孝懿仁皇后那抚养对他只有好的,何必今日这样不甘?”

乌雅氏抬起头,满脸的狠绝:“那时我位分低,儿子跟着我委屈了,跟着佟佳氏我有什么资格说不?连在路上看见都要装作不在意,明明是本宫的骨肉,本宫却连抱都没有抱过几次,他成亲我也没资格说话,本宫都认了。可如今孝懿仁皇后都去了,本宫的儿子媳妇递个牌子给本宫请安说点场面话,都有人看不过眼,要到皇帝那儿嚼蛆,本宫升了位分又如何?一步行差踏错都有人恨不得踩下我的头!”

清云知道德妃娘娘不过是受了刺激,难免言语偏差,也不好多劝什么,只得抬出法宝了压人:“娘娘,您千万别这样想,如今贵妃娘娘也去了,宫里妃位上的主子能有几位像您这般资格?好日子在后头呢,纵然四阿哥是遗憾,您想想十四阿哥,还有几位格格,怎么能这样丧气呢?”

德妃掏出袖子里的汗巾子拭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道:“清云,你在这里伺候了这些时,还不明白皇上的心?他心里只有太子是宝贝,其他的都是他养着玩的!你看着吧,有儿子的都掌不了钮钴禄氏留下的凤印,估摸着是便宜给那没儿子的佟佳氏了!”

清云拿备用的汗巾子替换了德妃手里的那张,小心陪笑道:“娘娘何必心里不舒服?那位主子没有儿子,还不是要事事跟娘娘们商量着办,娘娘害怕日后有什么吗?”德妃捏着手里的汗巾子咬着牙说:“本宫有什么害怕的,四阿哥跪在别人灵前当孝子本宫都能赞他声有礼,本宫还有什么受不了?”

清云知道德妃娘娘总觉得四阿哥跟自己不亲近,心里难受。只是当初娘娘为了不耽误四阿哥的前程,又恐孝懿仁皇后多心,反而害了儿子。从来不敢在四阿哥面前摆出母妃的架势亲近,四阿哥也是个怪的,对着谁都淡淡,虽是生恩不及养恩重,他在孝懿仁皇后那尽孝固然是应当,只是从来不亲近自己的母妃,凡事都按规矩来,两下对比难免伤了娘娘的心,到底母子俩谁欠谁多一点,这一笔烂账却是算不清了。

话说这夜四阿哥也没有心思睡去,想起孝懿仁皇后先前的慈爱亲密,他心里也是一阵阵地酸楚,自幼养着那位娘娘膝下,颇享了几年清福,只是孝懿仁皇后去得早,自己没机会尽孝,也是遗憾。孝懿仁皇后倒也曾把身世告诉自己,四阿哥也曾倾慕过德妃的慈爱,只是回回遇见,德妃娘娘都待之以礼,虽然尊重却从不亲密,四阿哥不是不难过的。

本以为德妃娘娘先前的疏远不过是避忌,可是等到孝懿仁皇后去了,德妃娘娘更是远着自己,四阿哥才发现德妃娘娘疼爱的应该是那位十四阿哥了。少年人敏感的心思是不肯对着外人讲的,四阿哥一向自视甚高,婉转屈就了几次都没有成效,除了伤心更是黯然,双方便都客气到了今日。

四阿哥看着自己的弟弟们在母妃面前玩笑取闹,不是不嫉妒的,待到今日祭祀诸位妃嫔,四阿哥灵前尽礼,想起昔日等到孝懿仁皇后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心来,哭得情难自禁,自伤起身世来。

四福晋哪里不知道自家夫君的心事,平日里虽然不肯多话,逢着年节就催自己进宫,有了好东西都想着要呈给德妃娘娘,偏偏娘娘对自己对夫君不过是面子情,来往都是平常话,每每自己回来,看着夫君那期盼回应的眼神,乌拉那拉氏都觉得头痛。也是怪自己夫君,喜欢摆个脸色,就连幼弟都不肯亲近,每每寻了机会去接近十四阿哥,都碰一鼻子灰,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小心服侍了夫君睡下,四福晋躺在里边,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想着自家夫君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直待三更才睡去。

忙乱了一天,宫廷的深夜很是静谧,八阿哥同九阿哥却是毫无困意,待得守夜的宫女都开始迷糊的时候,二人就翻窗而出一齐到十阿哥那里看视。好容易拿铁尺扒拉开十阿哥的院门,摸进去却发现十阿哥的床上是冰冷的,二人心里一惊,七手八脚把院子里守夜的人摇醒,发现他们都睡死过去,对主子的行踪一无所知,就带了众人出门去寻找。

:“八哥,料得老十也没什么去处,应该在贵妃娘娘灵前守着呢,我们悄悄去了,就不要惊动其他人乐。”

八阿哥点点头:“这是自然,没得让皇阿玛罚他作甚,只是这是奴才可恶,竟丢了主子,要罚!”

九阿哥重重哼一声:“这个自然,不然养了何用?”

等二人到了温僖贵妃娘娘的寝殿,果然看见十阿哥独自跪在灵前,二人才松口气,本以为他是独自在这哭祭母妃,二人把跟着的人都留在外殿,自己进去,摸着十阿哥身上遍体冰凉,再看看他的眼底一滴泪也没有。八阿哥大是心疼,他两世为人自然知道哭得出来的痛总好过哀痛彻骨,连哭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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