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证据确凿、逻辑通顺、动机合理……可以说是……”龚维则坐在访客椅上双手捧着白瓷杯满面愁容,“要不黄主任你再看看?你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用看了,”黄尚生眼睛还盯着卷宗,“能摆到这,肯定滴水不漏。”
“对呀~~”龚维则抿了口茶水,“嘶,不过呢……”
黄尚生眼睛一抬,无悲无喜的看着龚维则。
“这结论有点……”龚维则舔舔嘴唇,吸了一口凉气,“有点……德彪在分区有仇人吧?”
“哦?他在分区能有什么仇人?”黄尚生嘴角微微翘着。
就自己儿子那二货,白瞎了有自己这么一个老子,其他分区的子弟根本不搭理他。
上哪有仇人去?
这龚维则有点意思!
普通老百姓吧,不了解只靠脑补一定觉得这个案子没啥好说的。
黄德彪是自己的儿子,建设兵团的副主任肯定得上赶着溜须拍马呀。
然后一起玩儿几个女知青也正常。
都是小伙子嘛,魔都女知青又软软糯糯的,一看就像摧残。
再然后,女知青要是不情愿,他们心急火燎的用了个强也是符合逻辑……
嗨,可他们哪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根本没人看得起。
还有人溜须他们?自己如果还在位还有可能,可自己早已经调到地方啦!
分区就是独立小王国,理自己那是情分;不理自己,自己也没啥办法。
人家犯得上冒这个风险?
还聚众!还多人!还强迫?
傻瓜都知道,如果单对单,女知青一害臊可能就忍了!
他妈的一群人一起,那是生怕女知青不暴走呀!
那得多缺心眼、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事儿?!
而且自己的儿子们自己最清楚,虽然酒囊饭袋无法无天,但是在女人这块,他们还是没这个胆子的!
黄尚生很确定。
儿子们一向自视甚高,不敢也不屑去做这种事儿。
尤其是大儿子黄德彪!
这小子手里有钱有票还有权,啥女人都不缺,犯得上去欺负魔都女知青?
再说,那么多人一起轮着来,也不嫌脏?
退一万步说,即便儿子真干了这些事儿。
有自己这张老脸在不也应该无声无息的压下去?
就算老脸没那么值钱了,顶多跟自己打个招呼要个人情。
至于无声无息的把事儿闹得这么大?
就凭这点,黄尚生就判断出,是马家出手了。
别的势力在分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黄尚生从背刺小赵那天起,就做好了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他没想到的是,没等来小赵的报复,老马头的却先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根本不是小赵或者老马头的风格!
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这样搞自己的儿子对形势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老黄我,不还坐在这块?
他们这样做,只能让自己更坚决、更冷酷、更毫无忌惮的对待你们。
这样撕破脸皮有意义?
咱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你马家是可以影响分区,但是我儿子可是在地方工作。
想要处理我儿子,要么红肠,要么吉春!
你是指望我黄尚生大义灭亲,还是指望朱九成铁面无私?
你能奈我何?!嗯?!
东北,还是在我们手里的!
当然,分区要除外。
你往我碗里吐口吐沫想恶心、恶心我,奈何我根本不嫌脏!
黄尚生心头电转,表面却不动声色。
满是老年斑的大手轻轻的推了推桌子上的卷宗,又自然的拉开抽屉,从铁皮烟筒中抽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另一根扔给了面前的龚维则。
“我相信分区是严谨的,无风不起浪。当然,这里面可能有些疏忽和误会……”黄尚生诚恳的说道,一双大手摸着衣兜找火柴。
刺啦~~
龚维则划着火柴,探身帮黄尚生点烟。
“唔……”黄尚生护着火柴点燃了香烟,轻轻的拍了拍龚维则的手,又很随意的让了让。
龚维则就着火柴点着了自己的烟,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老人。
嘶,呋~~
黄尚生深吸一口烟,惬意的吐出一根长长的灰色烟柱。
“黄德彪和分区的人根本没什么交集,哪可能有仇人?”老头靠着椅背,下巴微微的含着,老迈的眼睛精光四射,“不要说仇人,我黄尚生在分区倒是有很多朋友!”
“主任,我不是说分区有人故意诬陷。”
龚维则翘着二郎腿夹着烟,微微探身。
“魔都女知青什么样你我不说,但心里都明白咋回事!”
黄尚生蹙着眉头,玩味的笑着。
“用得着强迫?”龚维则扬扬下巴,一脸的不相信。
“这个……”黄尚生组织着语言。
他这么大岁数一个老头子,在背后说三道四的编排人家魔都小姑娘,不合适。
“不能那帮小姑娘说啥,他们就信啥吧?没有自己的判断?”龚维则微微低着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黄尚生,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案子,不是这么办的!”
黄尚生夹着香烟,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打着深深涂自强烙印的男人即便不是敌人也肯定不是朋友。
可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明显的是在替自己设谋。
他是假定自己对儿子的案子没太大的干涉能力,在给自己儿子找后路。
强迫和自愿,那罪过可差太多了!
他这么想也没毛病。
毕竟儿子的事儿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捅了出来,肯定说明了自己的掌控力有问题。
他的位置,可能对形势的了解还很片面,不了解全局的大势。
这小子莫非也是个追名逐利之徒?
黄尚生想着。
“那个戴伟刚怎么处置咱们管不着,他是军人,正该分区管。”龚维则见黄尚生没反对,继续说道,“可就他们这个敷衍了事的态度,黄德彪绝对不能交给他们!”
“唔~”黄尚生轻轻点点头。
“不但黄德彪不能交给他们,”龚维则探着身,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些受害女知青咱们也得要过来……”
“理儿是这个理儿~”黄尚生考量心起,探究的看着龚维则,“这案子呢发生地是红肠,按理说应该咱们红肠管!而黄德彪又是地方上的人,正该你们纠察口管……”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这样!”龚维则信心满满。
“可是我得避嫌……”黄尚生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