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等舱在客轮最顶层,一共只有四间。
舱室大,像个宾馆的标准间,有席梦思床、有沙发、有写字台、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打开通往船舷的门,外面是一个阳台,阳台上有藤椅,坐在藤椅上看江景,视野极好。
在七八年前,这属于高干和外宾才能住的舱室,现在普通旅客也能住,但票价高昂,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老葛和师娘之所以能住这儿,不是单独买的票,而是这条客轮被陵海市人民政府包下来了!
长航局刚开始打算安排营官兵坐顺风船回去。
后来汉武长江客运公司决定不搞“试航”,直接恢复客运航线。如果只是营官兵坐船回家,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但一起走的还有八百多名在灾区招聘的小姑娘小伙子。
小姑娘小伙子们的家园都被淹了,正是最困难的时候,你招聘人家去陵海打工,不能让人家掏车旅费。
市里研究决定由市财政出资把整艘客轮都包下来,既通过这种方式帮助灾区“以工代赈”,同时也帮陵海企业解决“招工难”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包船包车在陵海并非第一次。
陵海各乡镇都有建筑站,陵海的建筑工人每年春节过后出去做工程,去北方各省市的部包车,去南方的有时候包车,有时候先去东海火车站买团体票,然后去白龙港包船把建筑工人送到东海,再从东海火车站坐火车去南方各省市的工地。
总之,这条客轮只卖从滨江去东海的票,从汉武到滨江的这一段不卖票,所有舱室都属于陵海市人民政府。作为陵海的市领导,老葛当然可以住一等舱。
事实上住一等舱的不只是老葛和师娘,对面舱室里住的是黄远常。
他完可以不去陵海的,但他说陵海预备役营是他请去北湖抗洪抢险的,现在抗洪抢险任务完成了,他要把体官兵送回去,做事要有始有终!
隔壁是韩向檬和梁晓军“度蜜月”的房间,黄远常隔壁是小鱼和玉珍“度蜜月”的房间。
其实那两间原本是安排给老丈人和王书记的。
老丈人见女儿喜欢一等舱,就搬到楼下的二等舱了。老王同志很喜欢小鱼和玉珍,干脆也搬到楼下跟韩工作伴,让两个分别两个月的孩子享受下高干待遇。
……
韩渝跟进舱室,魏大姐放下正在织的毛衣,一脸不好意思的站起身。
“师娘,坐船晕不晕?”
“坐船跟坐汽车不一样,不怎么晕。三儿,这是我在下面买的梨,刚洗过,吃一个。”
“谢谢师娘。”
韩渝正好渴了,拿起一个就啃。
老葛很享受这种生活,笑道:“桂凤,我跟三儿说点事。
“好的,你们谈正事,我出去转转。”魏大姐意识到要回避,拉开门走了出去。
连师娘都不能在场,到底要说什么。
韩渝刚放下啃了几口的梨子,老葛就带上门道:“席工刚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国家防总正联合人事部和解放军总政治部评选国抗洪先进集体和抗洪模范,我们陵海预备役营肯定是抗洪先进集体。至于抗洪模范,他受长江防总委托让我们推荐四个表现突出、成绩显着的人选。”
长江防总可以说是国家防总的分支机构,能想象到只要推荐上去肯定能评上。
营里官兵有机会评上模范是好事,但韩渝想了想忍不住问:“让我们推荐四个?”
“嗯,他正等着回复。”
“一下子推荐四个,是不是有点多?”
“刚开始我也吓一跳,毕竟评选的是国性的模范,并且人事部也参与评选,这跟国劳模和你之前被公安部授予的二级英模差不多,不只是荣誉也有待遇。”
老葛喝了一口枸杞茶,接着道:“我一样问过席工,他说这次评选跟平时评选不一样,中y要求大力表彰。他还说抗洪先进集体国加起来估计不会低于三百个,抗洪模范国加起来估计不会少于五百个。”
要说贡献,参加抗洪的军民都有贡献。
要说表现突出和成绩显着的同志简直太多了,如果说事迹感人,用王记者的话说陵海预备役营可能都沾不上边。
营官兵有一个算一个立功了,哪个部队能做到?
韩渝觉得包括自己在内的营官兵,获得的荣誉和相关待遇远超在抗洪抢险中的付出,不敢轻易推荐,或者说不想贪天之功,立马掏出手机:“葛叔,我先打电话问问席工。”
“行,赶紧打。”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不等席工开口,韩渝就低声问:“席工,我们营真有四个名额?”
“就是四个,是不是不够?”
“怎么可能不够,我是觉得多了。”
席工正在水利委领导办公室里,抬头看了一眼领导,笑道:“不算少,也不算特别多。”
韩渝追问道:“404师几个?”
“六个。”
“沙家浜团呢?”
“三个。”
“人家一个师才六个,一个团只有三个,我们一个营就四个,这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席工顿了顿,笑道:“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其实上级的眼睛一样是雪亮的,你们营在这次抗洪抢险中发挥的作用和作出的贡献,上级都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决定给你们四个名额。”
看来在越危险的地方抗洪抢险越“沾光”。
想到抢护调关矶堤段子堤溃口和特大管涌险情时确实很危险,营官兵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抢险,韩渝沉吟道:“行,我先跟葛叔商量下,然后再开个党支部会议……”
不等韩渝说完,席工就说道:“咸鱼,要说表现突出、成绩显着,参加抗洪抢险的同志表现都很突出、成绩都很显着。现在与其说是评选模范,不如说是树立典型,我看这四个人选你就能决定,没必要发扬民主,这也不是发扬民主的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其实你只要推荐一个人。”
“席工,我不太明白。”
“首先,你肯定要参加评选,上级对你印象深刻,如果没有你就没法儿往下评了。再就是郝秋生,长江防总、北湖省防总、荆州市防指和长航局领导对他评价都很高,他完有资格参评。”
“还有一个呢?”
“至于第三个人选,我们防总这边只是建议,建议你们推荐姚立荣同志。他具有一定代表性,他是最早参加抗洪的,迎战八次洪峰,他部参加了。而参加抗洪的部队,大多是迎战第四次乃至第五次、第六次洪峰时才上堤的。”
参加抗洪抢险的部队有早有晚。
如果不算陵海预备役营,404师和长江沿线城市的武警部队应该是第一批上堤的,最晚的一批8月27号才到。
姚立荣早在6月底就跟001协助长江委水文局去长江上游勘测水情,跟荆州军分区的民兵们一样,八次洪峰一次没落下,想想是具有一定代表性。
韩渝沉默了片刻,说道:“席工,让我再想想。”
“行,想好了赶紧给我回复。”
“三儿,席工说的对,这不是发扬民主的事。”
韩渝一连深吸了几口,放下手机道:“但也不能这么推荐。”
老葛紧盯着他问:“总共四个名额,还能怎么推荐?”
“我都已经立了一等功,并且我本来就是二级英模,没必要再参加评选。”
“席工刚才说的很清楚,必须有你!别傻了,更不能不识好歹,这真不是发扬风格的事。”
“葛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们是预备役部队,人员、装备乃至经费都来自各单位,主要工作也都是人家干的。如果我再参加评选,就成了让人家出人、出钱、出装备、出力给我刷政绩。”
“人家不会这么想的!”
“但我会,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自个儿这一关都过不去。”韩渝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苦着脸道:“葛叔,说了你可能不信,上次给我记一等功,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总觉得像是偷了人家荣誉和奖金似的,这个抗洪模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参加评选,不然我真会睡不着觉的。”
什么都是人家的,成绩和荣誉最后都是你的……
老葛沉思了片刻,发现韩渝的想法确实有一定道理,只能说道:“你再考虑考虑。”
“用不着考虑,我肯定不会参加评选。”
“那剩下的两个名额呢?”
“应该是三个。”
“郝秋生不算还是姚立荣不算?”
“我们抢险靠的是土方施工,路桥公司可以说是我们营的抢险主力,郝总发挥的作用和所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必须要推荐。”
韩渝想了想,接着道:“至于姚工,我可能要委屈下他,等将来评选结果出来了我再跟他解释。”
老葛追问道:“你想推荐哪几个人?”
“我们一共四个连,一个连推荐一个。”韩渝权衡了一番,接着道:“鉴于我们营的官兵主要来自陵海、长航系统、港航企业和公安四大块,所以人员主要来自哪些单位一样要综合考虑。”
老葛愣了愣,指着他笑道:“这么推荐好,我可能是没获得过大荣誉,刚才有点小家子气,只想着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从长远出发,从今后工作的角度出发,你参不参加评选真不重要,确实需要跟你刚才说的这样综合考虑,或者说一碗水要端平!”
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韩渝暗赞了一个,笑道:“确定推荐郝总,就意味着一连有了代表,我们陵海也有了代表。”
老葛点点头,举一反三地说:“二连可以考虑推荐吴海利或者顾鹏飞。”
“二连只能推荐一个。”
“那就顾鹏飞吧,港务局这次又是出浮吊船,又是出动车队帮我们运输装备的,必须有一个代表。”
“三连呢?”
“马金涛,小马可以代表公安。”
“四连推荐谁?”韩渝追问道。
老葛坐下身,不假思索地说:“四连推荐张二小,张二小可以代表‘老板军官’。”
韩渝沉吟道:“推荐张二小也行,但这么一来长航系统就没代表了。”
老葛想了想,笑道:“长航系统不用担心,要知道我们就是长航局请过去抗洪的,他们是主家,主家没必要参与这些评选。并且我们本就是交通系统的预备役营,总共四个名额,不推荐长航系统的同志,廖局不会不高兴的。”
……
与此同时,黄远常正在房间接上级的电话。
“推荐我,廖局,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跟你开玩笑,部里正在等回复,局党委成员一致建议推荐你。”
“廖局,感谢您和各位局领导的器重,推荐我干别的没问题,但这是推荐参加评选国抗洪模范!我真不够资格,相比参加抗洪抢险的其他同志,我做的那些工作真微不足道。”
廖局没想到黄远常会婉拒,沉吟道:“局机关就一个名额,不推荐你让我们推荐谁?”
黄远常是立志要当大领导的人,怎会在乎能不能当上模范,低声问:“廖局,您刚才说部里让推荐的?”
“嗯,名额很宝贵,我们交通系统加起来也没几个。”
“这么说只要能代表交通系统就行?”
“差不多。”
“推荐我真不如推荐葛工呢,您想想,一位退居二线的老局长,率领一手组建的路桥公司支援抗洪抢险,在支援抗洪抢险的同时还救灾,这事迹多感人啊!何况陵海预备役营本就是我们交通系统的预备役营,推荐葛工比推荐我更具代表性。”
“也是啊,我怎么把他给搞忘了。”
“廖局,那就推荐葛工吧,事迹材料我来整理,他确实做了大量工作,要不是有他在,陵海预备役营也取得不了这么大的成绩。”
“行,不过要快。”
“是,我这就整理,争取明天下午上班前把材料传回办公室。”
“好,就这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