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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对他也是一种解脱(1 / 1)

在江上巡逻了两天,查处了三十一条捕鳗船,没收和清理掉两百多口渔网。

虽然没能在水上抓获那帮强买鳗鱼苗的那帮水匪,但那帮水匪也没能逃脱法网。

东启公安局根据水上分局和海警的提供的线索,很快就确定了那边水匪的身份,而那帮水匪居然忙里偷闲开船回家过团圆年,结果在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时被抓了个正着,已经被海警押解回了大仓。

001是正月初一下午回营船港的,正好赶上看春晚重播。

也不知道是过年心情好,还是因为加大了吗啡的剂量,徐三野那天的精神特别好,看得津津有味。对今年的春晚评价很高,特别喜欢董文华唱的《长城长》、阎维文的《一二三四歌》和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韩渝见大师兄和张兰带着孩子来拜年,赶紧跟学姐一起回去滨江给老丈人和丈母娘拜年,顺便去了一趟港务局广播站,翻录师父喜欢的那几首歌。

正月初二,回陵海给老爸老妈拜年。

大哥在嫂子村里盖的楼房就是老韩家在岸上的家,老爸老妈将来跑不动船了就会回家养老。

初三跟往年一样去三兴给外婆和舅舅舅妈拜年。

不知不觉,春节就这么过去了。

师父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注射两支吗啡都不管用。睡眠不好,吃得也很少,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体重竟不到一百斤了,再也上不了001。

水上救援中心的条件不好,只能用001送他回白龙港,001暂时也不开回营船港,就系泊在沿江派出所的趸船边。

师娘一个人照应吃不消,老钱、朱宝根和小鱼轮流照应,他和学姐每隔一天回白龙港看一次。

有磁带,有录音机,徐三野只要睁开眼睛就让播放春晚的几首歌,以至于听不见歌声都睡不着。

那三首歌确实很不错。

尤其《长大后我就成了你》,韩渝每次听到都觉得这首歌是作曲家和词作者为自己创作的,每次听到都热泪盈眶。

不过今天只听了一半,录音机就在师父的眼神示意下被小鱼关掉了。

韩渝意识到师父想听自己说话,连忙道:“队里今天不忙,春节刚过,开发区的好多企业没上班,好多工程没开工,过闸的船也不是很多。”

徐三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就这么盯着韩渝。

韩渝心里很难受,轻轻攥着他的手:“分局变化挺大,周局调走了,好像调到了农业局。新局长姓彭,今年五十一岁,调过来之前在长州公安局做了好几年政委。”

以前考虑到滨江港要划归地方管理,滨江港公安局可能要并入滨江市局,上级才让周洪接替余秀才担任水上支队长兼水上分局局长的。

现在滨江港划归了地方,但滨江港公安局没并过来,而是整建制编入了长航公安局,并且周洪已经做了五年局长,所以市局要调整水上分局的领导班子。

韩渝知道师父心里跟明镜似的,用不着自己多解释,接着道:“王政委继续担任政委,港区分局的政保大队长调过来担任副局长。市局领导说你生病了,需要休养,不用再兼分局的党委委员。”

人没“走”,茶就凉了!

章明远听着很不是滋味儿,心想市局领导也真是的,再等几天免去徐三野的水上分局党委委员又怎么样?

韩渝很清楚师父不在乎这些,不然兼任水上分局党委委员这么多年,他也不至于都没去过几次分局,甚至都没参加过几次分局的党委会。

“我们大队的变化也不小,来了个新教导员,还分了个民警给我们中队。”

韩渝抬头看了一眼刚走进了的丁所,继续道:“新来的同事姓罗,叫罗文江,今年二十三岁,本科学历,江城师范大学毕业的。王政委说他是省委组织部和省厅选拔的选调生,也是全省公安系统的第一批选调生。”

丁所拉开椅子坐到床边,帮徐三野掖了下被子,好奇地问:“我们公安系统也有选调生?”

“我一样是第一次听说,以前都不知道选调生是做什么的,直到问王政委才知道选调生是上级选拔的后备干部,要重点培养,将来是要当领导的。”

“既然要重点培养,为什么安排到水上支队?”

“王政委说市局那么多支队,数水上支队的工作最辛苦,在水上支队干最锻炼人。我中午跟罗文江聊了一会儿,感觉这个人还可以。”

“师范生不去做老师,来做什么公安。”

“他说他从小就崇拜公安。”

韩渝看着瘦骨嶙峋的师父,想想又说道:“他是干部子弟,他爸原来在市委工作,刚调到开发区管委会。像他这样的干部子弟,想去好单位太容易了。如果不喜欢当警察,他是不会来吃这个苦的。”

来就是陪师父聊天的,单位的事说完说家里的事。

老爸老妈开工了,浦东大开发,需要大量建材,今年的运输生意不会差。大哥韩申把摩托车卖了,前天去滨江买了一辆面包车,既能拉货也能载人……

韩渝说着说着,发现师父迷迷湖湖睡着了。

师父现在浑身疼得夜不能寐,睡眠比什么都宝贵,众人连忙蹑手蹑脚走出宿舍。

韩渝刚跟老章和丁所走进指挥调度室,师娘和韩向柠就跟了进来。

师娘的泪早就流干了,一进来就低声问:“咸鱼,你说是不是给浩然打电话,让浩然赶紧回来?”

韩渝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犹豫了一下问:“师父今天吃了多少?”

“喂了几口粥,说是喂,跟灌差不多。”

“有没有请卫生院的陈院长过来看看。”

“请了,陈院长说……陈院长说正常人五六天不进食都扛不住。”

“通知浩然哥吧。”

韩渝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强作镇定地说:“柠柠,给单位打电话,我们也请几天假,我们今天不回去了。”

韩向柠不但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连换洗衣裳都带来了,哽咽着点点头。

韩渝回头看看正欲言又止的老章和丁所,随即走过去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低声道:“我给大师兄打电话,让他和张兰姐早点过来。”

正说着,小鱼跑了进来,急切地说:“咸鱼干,徐所刚睡着就醒了,他瞪着门口看,好像在找人。”

“师娘,师父应该是在找你,你先过去,我给浩然哥打电话。”

“好的。”

……

等韩渝打完电话,跟学姐、老章和丁所等人挤进宿舍,只见早就没了力气的师父竟紧紧攥着师娘的手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肯定是舍不得师娘,肯定是不放心师娘。

韩渝下意识前牵起学姐的手,跟师父紧攥着师娘那样,紧紧地攥着。

“三野,三野,咸鱼给浩然打电话了,浩然和小芹很快就回来,再喝点粥好不好……”

师娘的话没说完,师父的眼神突然呆滞了。

韩渝正准备上前,竟被人给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朱宝根。

“朱叔……”

“徐所走了。”

朱宝根松开手挤到床边,俯身摸摸徐三野的脉搏,随即轻轻抚了下徐三野的脸,帮徐三野闭上双眼。

魏大姐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哇一声扑在丈夫身上,紧抱着丈夫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小鱼也哭,抱着徐三野的双腿嚎啕大哭。

此情此景,让韩向柠回想起徐三野生前的音容笑貌,她心如刀绞,转身扑在韩渝怀里哭。

老章心里一样难受,站在边上老泪纵横。

老钱和王队长挤不进来,站在外面默默流泪。

丁所意识到这么下去不行,上前拍拍魏大姐的后背:“老魏,三野这些天都疼成什么样,都瘦成什么了?我们应该反过来想,这对他是一种解脱。”

“是啊师娘。”

韩渝缓过神,很想劝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韩向柠赶紧把魏大姐拉到一边,跟魏大姐抱头痛哭。

师父生前不止一次说过人死了会大小便失禁,时间一长会发臭,他不想把自己搞得臭哄哄的,让死了之后就送殡仪馆,不用等儿子儿媳妇回来。

韩渝擦干泪,低声道:“朱叔,帮我师父换衣裳吧。”

“好。”

“师娘,我们先出去。”

老章反应过来,急忙道:“我去打电话向局领导汇报。”

杨局正在市局开会,丁政委在东灶派出所检查工作,等二人风风火火赶到局里时,政工室孙主任刚从殡仪馆回来,汇报徐三野的遗体已经火化了。

没找殡仪馆的车,也没找吹鼓手吹吹打打。

就这么用吉普车送到殡仪馆的,一送到殡仪馆就安排火化,局里都来不及组织干警去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

生怕局领导发火,孙主任小心翼翼地说:“老魏、许明远和咸鱼都没帮徐所买骨灰盒,把徐所的骨灰装在坛子里,用红布包着回去的。”

“回哪儿了?”

“回了白龙港,没回老家,他家也没什么亲戚,用不着像人家那样到处报丧。”

徐三野年前回老家帮儿子儿媳办酒,其实就是跟老家的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道别的……

杨局知道徐三野不喜欢搞封建迷信,不想死了之后从“头七”做到“断七”,不想又是烧纸磕头,又是找和尚道士的,只是没想到丧事从简,竟简单到如此地步。

丁政委沉默了片刻,低声问:“知不知道浩然什么时候能到家?”

孙主任连忙道:“后天下午,许明远他们打算安排在大后天送葬,到时候会在趸船上布置一个小灵堂,不然送葬的人去了都不知道朝哪儿鞠躬。”

铁打的汉子,说走就走了,而且走得如此匆忙。

杨局直到此刻仍浑浑噩噩,喃喃地问:“请了哪些人?”

“许明远说谁也没请,都是自发要去送徐所最后一程的。”

“哪些人会去?”

“徐所和老魏的几个亲戚,鱼总,长航分局的张局,港监局的冯局,海关的唐关长,市局刑侦支队的韦支,滨江日报的王记者,我们的老局长,还有徐所的几个大学同学。”

杨局不由想起当年举行沿江派出所趸船启用仪式时,港监局、海关和滨江港公安局的领导也一起去过趸船。

没想到那么多领导再次在趸船相距,竟是给徐三野送葬。

孙主任不知道局长在想什么,接着道:“许明远说局里不用送花圈,说趸船太小没地方摆放。还说真要送了,留着不合适,烧掉既浪费也是在搞封建迷信,要是扔江里人家看了晦气。”

这显然不是许明远说的,肯定是徐三野生前交代的。

杨局暗叹口气,追问道:“许明远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们也不要送钱,谁的人情魏大姐都不会收。说等帮徐所操办完丧事,魏大姐就要跟浩然去部队。要是收了人情,将来都不知道怎么还。”

孙主任掏出笔记本看了看,补充道:“大后天中午,他和咸鱼、小鱼会安排一顿便饭,问局里到时候会去几个人,他们好提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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