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其撸撸率领的吐蕃大军投降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李贤也得到了两条关于吐蕃的军情。
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娄师德准备在大非川设伏,引诱吐蕃军前来一举围歼,彻底解决西海吐蕃之患。
李贤召开小圆桌会议,经过商讨,批准了娄师德的计划,并责令鄯、兰、河等诸州予以支援。
姚州大总管唐休璟到达姚州,已经派出前锋沿着金沙江向吐蕃高原进发。
李贤传旨唐休璟不必深入,同时多注意当地土司,多收集土司资料以供日后解决。
云贵一带的土司,一直到民国都存在,历朝历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李贤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
这可比西域和塞北诸胡,还要难以解决。
云贵的土司还不在李贤的三年计划内,这件事只能慢慢想办法怎么去解决。
西域的战事,始终牵动着李贤的心,现在应该是决战的时候,不知道战果如何?
胜利是没有什么悬念,李贤担忧的是伤亡,这些可都是他的嫡系,损失了谁都得心疼死。
还有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历史上多的是必胜的情况下被翻盘的例子。
西域战事是李贤一手主导的,虽说现在即使是战败了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统治,可损失大是一方面,也丢人不是,还严重影响到西域的治理进程。
“贤哥哥,征战西域的都是您一手带出来悍勇之士,肯定不会有事啦!”皇后武诗情见李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于是出言相劝。
“希望不会有事!”
李贤定了定神,搂着皇后,心也变得安定下来。
……
瓜州,大泽县!
今年是第一批移民来到这片土地耕耘的第一年。
四月,正是耕种的好时节。
大泽湖畔,一片欣欣向荣。
马三牛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长得敦实只是脑子有些简单,家中贫困还有两个哥哥,给两个哥哥娶妻已经耗尽了家财还欠下一屁股债。
在老家,马三牛十之**是要当一辈子的单身狗了。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在去年的时候,马三牛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有这番际遇,会在西域安家落户。
“三牛,你婆娘是不是怀了?”
“三牛,哥告诉你腰间垫小枕头的办法好使吧?”
沿途路过,地里干活的人们纷纷朝着马三牛调侃、取笑、恭喜。
“怀上了,怀上了。好使,相当好使……”
马三牛的嘴角都咧开了花。
一个冬天,眼看着邻居们将自家的胡人婆娘给纷纷搞大了肚子,可自家那个胡人婆娘的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他里子面子都承受不住。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马三牛日夜辛劳耕耘,婆娘的肚皮终于有了动静。
“三牛,这成家立业又要当爹了,可得好好干!”年岁很大已经五十的老光棍牛散,乐呵呵地对马三牛说道。
牛散这辈子对娶婆娘生子这件事早已经绝望,更没想到只是一次服劳役远走西域,就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年过半百的牛散一改半辈子的霉运,分到了最好的房屋,灌溉最方便的三十亩地。
更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扛麻袋扛回的,居然是一个美得冒泡的胡人小媳妇。
连续三天不下床,牛散将半辈子的积蓄一扫而空,他的小娇妻是第一个传出喜讯的人。
这让牛散一改往昔得过且过的懒惰生活,变得无比的勤劳。
在冬季里,别人还日夜在家中耕耘,牛散就已经白天在田地里干活,晚上继续在床榻上忙碌。
这日子过得是太有奔头了。
“散哥,这是必须的。”
马三牛乐呵呵地应道,来到自家地里,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加油干。
这一幕,也是万余移民河西的民夫真实写照,他们的日子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美好的未来已经对他们徐徐展开。
大泽县新任县令胡凯陪同大泽屯田使骆宾王行走在田间地头上,面对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恭敬和洋溢的笑容,心中感慨万千。
胡凯是举人出身,在神都时日不短始终得不到一官半职,就化身成为一个愤世嫉俗的刺头。
被发配到西域,开始的时候胡凯是绝望的,不但认为这辈子的仕途将彻底玩完,恐怕小命都要交代在西域,做一个客死他乡的冤魂。
民夫们的命运得到改变,胡凯等发配的刺头们的命运,也同样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作为考核的佼佼者之一,得到新设置的大泽县县令一职,胡凯更是被骆宾王收为弟子,前程似锦。
“凯之,身为一县父母官,当为百姓做实事,大泽是一个以移民为主的县,各种事务繁杂、琐碎,这方面你要多花心思,心要细。”
骆宾王对这个弟子不断的谆谆教导。
“恩师放心,弟子绝对不会辱没您的名声,绝对会秉承您的思想,将大泽打造成整个西域的标杆。”
骆宾王点头道:“大泽移民县是一杆标杆,陛下看着,满朝文武和天下人都在看着,你一定不能大意,这也关系到你的前程!”
“恩师,弟子当竭尽全力治理好大泽,不给您丢人。”
胡凯心头火热,大泽可是陛下亲手画下的蓝图,只要治理好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了,为师这就要离开西域,今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此地!”
骆宾王望着波光嶙峋的大泽湖面,心中感慨万千,也非常不舍。大泽屯田才刚展开,他就被陛下调回京城。
骆宾王只能将心中蓝图交给弟子胡凯来完成。
骆宾王的岁数大了,不久前的一场倒春寒,让骆宾王大病一场,病好之后身体就变得很差。
李贤登基,就传旨召回骆宾王。
抛开骆宾王的文采,他务实的才能也得到了体现,正是李贤需要用到的大才,召回长安用在更重要的岗位上。
姚崇再一次召集河西豪强。
这一次,整个河西都轰动了,连以前最顽固的豪强都坐不住了,纷纷赶来要分上一杯羹。
这是因为唐军大胜吐蕃人的消息传来了。
陛下对西域的重视远超以往历朝历代,大胜之后百废待兴,丝绸之路重新贯通等等,都预示着巨大的机会出现。
没有人想放弃。
姚崇自然是来者不拒,先将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到西域去,有了河西豪强打前站,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参与进西域大开发中。
各大小商队在西域获利巨丰,河西各豪强在西域吃得满嘴是油,这些消息伴随着满载而归返回中原的商队,刺激着陇右道各州官民百姓的神经。
特别是商人,更是坐不住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为西域,大唐各大氏族商家一动,整个大唐天下的商品瞬间就流通了起来,带动了无数的人。
各种商品的流通,带动了就业,增加了各地百姓的收入。
全胜吐蕃人的消息传来,的确引发轰动,官民百姓们纷纷为陛下贺,只是这阵风很短,吹一吹也就没了。
实在是以前大唐灭国那么多,胜仗那么多,西域全胜一支吐蕃人军队,其实并不起眼。
像这样的胜仗,大唐立国以来不知道打了多少,要不是这场战争是新帝主导的,有很强的政治意义,官民百姓们都不带这么庆祝的。
最多也只是称赞几句,给统兵大将翘个大拇指点个赞而已。
这件事,李贤也不好过分给自己脸上贴金,心里高兴一番也就是了,接下来因为西域大胜带来的影响,超过了所有人的预估。
大长桌会议。
这是一间更大的会议室。
名为大长桌会议,的确是一张大桌子,这张桌子更大更长,除了高人一等的李贤座位,能容纳三十人。
李贤的左右手,从宰相开始到三省六部主官,再到其余主要衙门的主官,按照品级和爵位,依次而坐。
会议进行,一个时辰过去……
李贤见今天准备的议题讨论完毕,就说道:“诸卿可还有什么事?”
就在其他人交头接耳认为没事的时候,户部尚书柳襄举手说道:“陛下,如今全国大小商队多如牛毛,税制改革势在必行,臣建议制定商税,否则将给朝廷的财政收入带来巨大的损失!”
柳襄的这句话,惊呆了众人;老铁,这是什么情况?
商税的问题,涉及的利益非常广也非常大,甭说世家大族,就是在场的诸位,哪个家里没点生意?
别看狄仁杰自诩清廉,可看到小孙女狄梅梅居然能赚大钱,也是笑得眉飞色舞的。
小女孩儿单纯,凭本事赚钱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其中涉及之广影响之深,作为柳氏家主的柳襄不可能不知道其中轻重,可他现在抛出来,到底意欲何为?
哦,肯定是陛下指使的,否则柳襄不可能会这么做。
于是,重臣们将视线转移,皆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李贤。
这件事,重臣们完全是冤枉了李贤,他对柳襄的提议感到非常意外,也是完全不明白,柳襄为什么会突然给出这个提议。
税收改革,是一个重大问题,李贤早就想改,可他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着急。
现在根基不稳,一旦动了税收改革,引发的后果非常严重。
后世雍正皇帝,推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就引发了权贵们的不满,导致困难重重,推行税收改革的重臣下场都很惨。
虽然经过李治武则天两口子的极力打压,现在氏族的势力依旧非常强大,远不是雍正时期所能比拟。。
就连大权在握,皇权无比集中的雍正都搞不定的事,李贤不认为他现在就敢动这个。
税收改革,李贤原本计划是放在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三年计划中来进行的,在他想来,大唐经过十年的发展,体量肯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到那时,大唐的政权早就牢牢地握在手中,经济又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么就是进行全面税制改革的最好时期。
现在才刚开始,柳襄就抛出这个建议,完全将李贤打了个措手不及。
“怀英,你怎么看?”
李贤顶着重臣们炯炯有神的目光,将话题抛给狄仁杰。
“我大唐税制都有定律,也在执行关市税和外商税,不知柳尚书所言的商税又该如何改革?”
狄仁杰将话题抛给了柳襄,因为狄胖子看出来了,这是柳襄个人所为,皇帝不应该背这个锅。
柳襄神色自若地说道:“虽说各州县之间都有设置关税,可这征收效果如何大家心中都有数,唯独市税好些,这也只是在两京。”
大唐的税收跟所有的封建王朝一样,都是以农税为主,在税收的制定中很少有涉及到商税。
关税是由各地自行征收,几乎不会上缴国库。
能行商的人,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各级官员,以及依附他们的商人,在地方上都是横行无忌的人,想收他们的税,想都不要想。
所以关税微乎其微。
大唐的买卖交易都必须在指定的集市中进行,如长安的东西两市、洛阳的南北两市等,想要进入市场交易就要先交一定比例的钱。
长安人口百万,市税占据了大头,所以对这方面的管理也非常严格,没什么可以改革的。
大家也都知道,柳襄是要改革关税。
这牵扯的关系太深了,
张柬之缓缓说道:“税制关乎国本当徐徐图之,陛下,请将此事容后再议!”
“准!”
李贤点头应许,同时心中一动看向始作俑者的柳襄,醒悟过来暗骂一声;玛德,真是老狐狸。
狄仁杰等人也都醒悟过来,看向柳襄的眼神带着几分怪异。
税制改革这件事,柳襄在大长桌会议上提了一嘴就被搁置,这件事还是流传了出去。
一时间,柳襄成为众矢之的。
听闻此事的人都会骂柳襄一句,真是吃人饭不做人事的家伙,自己柳家家大业大吃得嘴里流油,就想着砸大家的饭碗。
一旦陛下真的开始税制改革制定商税,那么所有商人都将增加成本,这等于往他们的嘴里抢食。
骂骂柳襄,都是轻的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柳襄会提这个提议?”
“我也想不明白,柳家虽不是五姓七望之一,可凭着最早站队陛下,超过五姓七望不在话下,为什么要自毁长城,自绝名声?”
无数人都想不明白,柳家生意做得是何等的大,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损利益的事来?
“柳襄这是在自保了!”
唯有像狄仁杰等少数人瞧得明白,柳襄这是在学李靖自保了,柳家现在的实力已经稳居大唐世家里的前五。
要是再不自行加以遏制,一旦让陛下觉得尾大不掉,那就是满门覆灭的时候了。
趁着现在是户部尚书,提出税制改革成为众矢之的,虽说柳家此举会导致实力不增反减,可也足以保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