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地府之判
出城的路途上，刘天佑看到了书生。
“书大夫。”刘天佑朝书生打了声招呼。
“刘兄。”书生也拱手说道。
“书大夫这是......”刘天佑不知道书生意欲何为。
“你不是要去寻找牡丹吗？我陪你一起找吧，只是我事务繁忙，不便离开府中太久，所以只能陪你寻些时日。”书生说道。
“多谢书大夫，前几日去书大夫府上，不知书大夫家中之事，冒昧打扰，还请书大夫多多包涵。”刘天佑再躬身说道。他去书府的时候，还在想书府中为何那么冷清，而且也没见到上官瑶，却不曾想到上官瑶已死。
“都是过去的事，无需再提，我们走吧。”书生看着刘天佑说道，随后也不待刘天佑答话，径自往前走去。
书生带着刘天佑上了金山寺，问过普渡大师，去过城郊他们常去采药的地方，找遍了整个杭州城内外，都没有白牡丹的踪影，直到日落黄昏，书生才不得不回府，毕竟家中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无人照顾，书童和上官怜要忙着照顾药房，书大娘行动又不便，所以他无法再陪刘天佑继续找下去。
“刘兄，不如先回杭州，明日再做打算如何？”书生看着刘天佑说道。
“不用了，我刚从府中出来，回去也无意义。”刘天佑说道。
“你要继续去寻找牡丹？”书生看着刘天佑问道，落日余晖下的刘天佑，双眼充满绝不退缩的深情。
“嗯，书大夫先回去吧，你家中还有小儿待哺，等我找到牡丹，我会捎信回杭州告诉书大夫生说道。
“那多谢刘兄了，刘兄保重。”书生拱手说道。
“书大夫保重。”刘天佑也朝书生拱手，随后转身离去，在合着晚风的落日余晖中，朝着远离杭州城的方向，渐行渐远。
阴曹地府，夏天和上官瑶依然在黄泉路上缓缓而行，两人相对无言，夏天不是多言之人，而上官瑶新死，加上她本也不是多言之人，是以黄泉一路显得更加冷清。
“对了，夏大哥，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你见多识广，所以想请教一下你。园中的牡丹，平时表哥珍惜得不得了，我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可为什么现在表哥把它们全都毁了，夏大哥知道其中缘由吗？”上官瑶不解地问道。
夏天点了点头，上官瑶毕竟马上就要轮回，为她释去所有的或，也能够让她一身轻松地上路。
“你和阿生婚后，白牡丹就离开了杭州，离去之前，她曾经对血红牡丹结了血盟，告诉阿生在危急之时，只要对着血红牡丹呼唤三声，她就会前去相助。而在你难产之时，阿生用了此法，可是因为白牡丹此时身在十八层地府，以至听不到阿生的召唤，没起作用，所以阿生恼怒，才毁了所有的牡丹花。”夏天说道。
“之前我和表哥成亲，表哥就告诉我说我生产可能有异，所以并不打算和我行夫妻之实，但我执意要为书家传宗接代，所以不顾生死也要生下孩子。我知道表哥不情愿，但表哥最后还是与我妥协，是否就是因为有牡丹姐姐这一后路？一旦我出差错，表哥还可以求牡丹姐姐救我一命，可是没想到牡丹姐姐此时却是自身难保，所以表哥一怒之下，才毁了牡丹花？”上官瑶看着夏天问道。
“嗯。”夏天轻嗯一声，以示默认。
“那这样一来，表哥不是就错怪牡丹姐姐了？”上官瑶着急地说道，尽管她如今已为鬼，但还是会替人间的书生担心。
“这你不用担心，白牡丹法力不弱，等她回到人间，解释清楚就不会有误会了。况且你如今已死，就算再怎么担心，也于事无补，所以人间的事，你无需再去操心。”夏天说道。
听了夏天的话，上官瑶才终于释怀，她毕竟已身在地府，就算有太多不舍，她终究不能再回到阳间去。
一路走尽黄泉路，才终于抵达枉死城，枉死城中，听尽厉鬼孤魂嘶声呐喊，吓得上官瑶毛骨悚然，只不过有夏天在旁，是以一路上总算有惊无险。过了枉死城，便到三生石，三生石前，上官瑶刚一经过，三生石便泛起一阵白光，只不过白光上又有一些乌云，使得一片三生石看起来并不整洁。
上官瑶看着三生石驻足不前，她不知道为何夏天走过三生石前没有反应，而自己走到三生石前，三生石便泛起白光。
“这就是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也预示着每个人的六道轮回。”夏天看上官瑶踌躇不前，于是轻声说道。
“三生石前，前尘旧怨当真能一笔勾销么？”上官瑶看着三生石自言自语地问道，即使已身为鬼，但她对白牡丹及混元红尘等人做过的事，至今无法释怀。
“‘三生石前无对错’，是说三生石记载了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但至于恩恩怨怨，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十八层地府中都会一一偿还，好人不冤，坏人不护。”夏天轻声说道。
上官瑶听着夏天诉说着一切，她原本想问自己是好还是坏，但终究没问出口。她一生小心翼翼，从不起过作恶之心，可在和白牡丹及混元红尘的争斗中，她又使尽万般手段，她虽不为一己之私，可结果却是书生和白牡丹劳燕分飞，混元红尘惨死，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
过了三生石，便到忘川河，奈何桥边，孟婆亭前，头发花白的孟婆依然在熬着孟婆汤，小黑桌上三个大黑碗，里面皆盛着黑乎乎的孟婆汤。
“孟婆。”夏天朝孟婆恭敬地喊道，但孟婆却只打量着上官瑶，一双透着寒芒的双眼，看得上官瑶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上官瑶打量着黑乎乎的孟婆汤，转头向夏天求救，她不想喝下孟婆汤，不想忘记她还心爱着的人，可是轮回路上的事，也不是每件事夏天都能帮得了的，更何况在孟婆面前，夏天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喝吧，孩子，喝吧，喝了孟婆汤，忘却前世今生，如兰柯一梦，来世再重新为人。”孟婆将一个大黑碗递到上官瑶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见夏天不语，上官瑶自然也明白这个时候夏天帮不了自己，但上官瑶也不是不懂礼数之人，她知道这一关必须得自己过，是以也不会去为难夏天。尽管害怕孟婆汤，但上官瑶还是接过黑碗，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恭敬地把大黑碗递回给了孟婆。
“这就对了，继续往前走吧，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可以进入轮回了。”见上官瑶喝尽孟婆汤，孟婆似乎赞许似地说道。
喝过孟婆汤，便是望乡台，夏天领着上官瑶登上望乡台，在夏天的示意下，上官瑶抬头，人间情景便浮现在眼前。从死后书生悲痛欲绝，到李还和宁如秋的祭拜，到书生和刘天佑寻找白牡丹，再到书生和书大娘怀中的孩子，人间关于和她有关的一切，此时都全部浮现在眼前。上官瑶看得两眼垂泪，一旁的夏天也是唏嘘不已，直到情景消失，夏天才领着上官瑶下了望乡台，朝着奈何桥走去。
踏上奈何桥，上官瑶禁不住往桥下一看，只见满满一河黄河水，河水殷红如血，难怪人间也把奈河叫做血河，只是不知道谁曾见过忘川河真正的样子，而把这个真相带到了人间。忘川河上腥风难挡，河中铜蛇铁狗，上官瑶本就是胆小之人，此时看到忘川河中的的铜蛇铁狗，一时间即使惨白的脸也吓得花容失色。
忘川河上，远远地有一艘破船，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穿戴着蓑笠的老人正坐在船头垂钓。
“夏大哥，那是？”上官瑶看着远处的破船问道，忘川河中都是铜蛇铁狗，那蓑笠老人到底在钓什么呢？
“那是忘川河上的渡客，传说中的忘川河上鬼，只渡有缘人，说的就是他。”夏天说道。
“那这忘川河中的水，为什么会是红的，像血一样？”上官瑶问道。
“因为那就是血。”夏天说道。听到夏天的话，上官瑶被吓得不禁又是花容失色，等心跳稍稍稳定些后，又控制不住地走到桥边，打量着忘川之水。见上官瑶不再害怕，夏天继续说道。
“人间有些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人，如果逃脱了人间的惩罚，在地府就要付出代价。地府十八层，不同的罪过会去到不同的地府，受过刑的血就会流到忘川河中，所以忘川河的水是红的。你现在看到的忘川河下，其实还有很多多情之人，当来到奈何桥上时，他们若不想忘却前世今生，独自轮回，就会跳进忘川河中，等待着心爱的人从桥上走过。可生在忘川河中，即便他们能够看到心爱的人从奈何桥上走过，哪怕他们喊破喉咙，桥上的人也都不会听见。”夏天说道。
“那他们岂不是要在河底过上生生世世？”上官瑶突然有些同情地问道。
“也不是，刚刚你不是看到渡客了么，渡客不渡是非客，只渡有缘人，如果河底之人有缘，渡客也会相渡，把他们从河中钓起，渡到对岸，与心爱的人相见，然后再去酆都，一起轮回。”夏天说道。
听着夏天诉说，上官瑶已经一脸茫然，原来不管在人间做了什么事，在地府都无法逃脱，做过的错事终究要付出代价。
只不过两人向前走时，却没想到碰到了熟人，白圈圈也正站在奈何桥上，看着辽阔的忘川之河黄泉之水。
“圈圈姑娘？”看到白圈圈，上官瑶先是一愣。
“上官姑娘？”看到上官瑶，白圈圈也是一愣，只不过因为对上官瑶持有意见，所以白圈圈表现得并不如上官瑶那般喜出望外。
“夏大哥。”看到夏天，白圈圈明白了一切，上官瑶已死，而夏天专程陪着上官瑶走黄泉路。夏天朝白圈圈微微点头示意。
“圈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瑶朝白圈圈走了几步，她虽然心中惊喜，没想到在地府中还会遇到故人，但惊喜却未表现在脸上，而白圈圈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她知道白圈圈因为白牡丹的事对她尚有意见，只是她没想到，对已死之人白圈圈也如此无法释怀，但事实上她不知道的是，她才是已死之人，而白圈圈并没有死，所以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对白圈圈来说她依然还是仇人，只是对她来说，就如同在人间的异国他乡一样，仇人看起来也会像亲人一样亲切，更何况她才是白圈圈的仇人，而非白圈圈是她的仇人。
“我在等我姐姐。”白圈圈说道，她没向上官瑶解释太多，原本她是要向上官瑶兴师问罪的，毕竟上官瑶把白牡丹害得不轻。可上官瑶终究已死，而且上官瑶又是凡人，生前根本不知三界中的情况，是以此时再看到上官瑶，而上官瑶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友好，所以她也已经恨不起来了。
“牡丹姐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上官瑶轻声说道，她和白牡丹之间，除了书生之外，便也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只是奈何她们又爱上同一个人。
对于上官瑶的祝福，白圈圈不置可否，她虽然不再恨上官瑶，但却做不到以礼相待。
“阿瑶，我们走吧。”见两人相顾无言，夏天在一旁轻声说道，听到夏天的言语，上官瑶也知道到了时辰。
“圈圈姑娘，你见到牡丹姐姐后，请代我向牡丹姐姐说声对不起，是我对不住她。”上官瑶看着白圈圈的背影轻声说道，在白牡丹和书生的事上，确实是她不对在先，只不过尽管上官瑶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歉意，白圈圈还是一如既往地背对着上官瑶，面朝黄泉水，不再回上官瑶一句话。
等上官瑶随着夏天离去，白圈圈才转身看着上官瑶离去的身影，她知道，不管她和她姐姐，与上官瑶之间有何恩怨，从上官瑶死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的恩怨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不复存在。
夏天陪着上官瑶走过鸡鸣山、狗盗寺，一直到达酆都。
“酆都城后是十八层地府，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里面会有鬼差为你引路，经过十八层地府审判后，又会有鬼差引你到冥府，等见过阎王爷后，你就可以轮回转世了。”在酆都城前，夏天看着上官瑶说道。
“夏大哥，谢谢你陪我走完这一段路。”上官瑶看着夏天诚恳地说道。
“不用客气，你是阿生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更何况你还是阿生的妻子，黄泉路上相互照应，是理所应当的。”夏天说道，虽然不舍，可他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而既然不能死而复生，那就只有早入轮回，不然留在黄泉路上就只能做孤魂野鬼。
“夏大哥，谢谢你。”上官瑶再次说道。
“不用谢，去吧。”夏天轻声说道。上官瑶转身朝城内走去，快到城门之时，不待上官瑶推门，两扇漆黑的大门便自动打开，等上官瑶踏进酆都城后，大门又重新关上，这一关，又把她和夏天两隔。
酆都城后是一片迷雾，上官瑶正不知身在何处时，突然间只觉一阵眩晕，感觉似乎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直到有什么东西抓住自己。等上官瑶醒来之时，她已经身在一个朝堂之上，她之所以觉得像朝堂，是她曾随父亲去过大小衙门，远远地见识过朝堂的样子，只不过此时不同的是，她身处之地除了前方有案台和鬼差之外，周围墙上都是挂满各种各样的刑具。
“上官瑶。”突然一声大喝，接着惊堂木一拍，上官瑶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一开始以为那些鬼差可能都是死了很久之人，可没想到此时却全都活了过来，个个瞪着双眼怒视着她，眼里透着寒光，让她从头顶寒到脚底。随着一声厉呵，上官瑶循声望去，才发觉方案后坐着一个杏眼高鼻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正睁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看着上官瑶。
“本王乃地府第一殿秦广王，本王问你，你老实作答。你可是京城人士上官瑶，后迁居杭州，嫁与书生书大夫为妻，育有一子，难产而亡？”自称秦广王的阎王爷厉声问道，差点把上官瑶吓得魂飞魄散。
“回禀王爷，罪女正是上官瑶。”上官瑶赶忙匍匐在地，应声答道，身子却吓得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在人间所犯之罪并不算重，所以才会到本王第一殿，在本王这里，你将要为你所犯的罪行付出代价，随后本王会派人把你送到冥府，进入转世轮回，你明白吗？”秦广王厉声问道。
“罪女明白。”上官瑶趴在地上说道，根本不敢抬头直视秦广王。
“你可还有什么说的？”秦广王继续问道。
“罪女认罪，无话可说。”上官瑶说道，毕竟她对白牡丹和混元红尘等人用尽计谋，此时恕罪，她也能够了却心事。
“用刑。”上官瑶话音刚落，秦广王声音马上传出。接着两边鬼差们便桀桀呀呀地叫了起来，随后突然从两边飞出两把铁爪，铁爪猛地扎进上官瑶后背，把上官瑶凌空抓了起来。
上官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没想到即使身为鬼魂，也要遭受如此苦难。等上官瑶被吊了起来，两旁的刑具开始异常抖动，只不过抖了一阵之后，又全都归于平静，上官瑶背上的两把飞爪也收了回去。上官瑶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她不会半点武功，但因为鬼魂之身，所以不会摔伤，但因为所犯的罪行，还是吃了一定的苦，后背已被飞爪扎穿，只留些一片血迹。
“上官瑶，你所犯的罪行并不重，但始终是犯了过错，所以略施惩戒，现在送你去到冥府，轮回转世去吧。”秦广王说道。
“多谢王爷。”上官瑶朝秦广王拜谢道，但始终不敢再抬头看向秦广王。
秦广王命两个鬼差押着上官瑶，再次经过一阵迷雾之后，上官瑶又来到另外一处朝堂，只是这处朝堂比第一层地府要大很多，而且朝堂正中是一个大圆盘，圆盘上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上官瑶原本知书达理，但此时竟是一个也看不懂。
上官瑶微微抬头，只见这一殿正中依然是巨大的案台，案台后是一个戴着冕旒的男子，只是该男子身材宽大，穿着黑色斗篷的双肩似乎有两个人那么宽，而且两肩各有一个骷髅。男子长相倒不吓人，自是流苏后面的那张脸不怒自威，上官瑶即使看不见男子的脸，但也依然感到男子气势逼人。
案台旁边是一个青年，只见此青年左手执生死簿，右手握判官笔，也正打量着上官瑶。男子身形颀长，若不是脸上寒气太过，若是生在人间，定能颠倒众生，乱了红尘。
大殿周围还有六道紧闭着的门，门边更是鬼差无数，只是这些鬼差个个都是吹眉瞪眼，怒目而视，似乎和任何人都有深仇大恨似的。
“上官瑶，本王是十殿阎罗王，也是酆都之主。你如今既然到了轮回殿，就可以进入转世轮回了，你明白吗？”阎王说道。
“罪女明白，多谢阎王爷。”上官瑶低头拜谢。
“你一生勤恳，无甚大恶，终有小错，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下一世准你再转世为人，你今生之苦，下一世会许你补偿，你可满意？”阎王又说道，声音不疾不徐，气势却强得不容辩驳。
“罪女满意，多谢阎王爷。”上官瑶说道。
“你先起身，站入轮回盘中央。”阎王说道。上官瑶便按照阎王的吩咐站起身来，走到轮回盘中央，随后只见一道劲风吹过，有一扇门便应声而开。
“这一道，便是人间道，你去吧。”阎罗王的声音再度传来。
“多谢阎王爷。”上官瑶朝着阎罗王躬身一拜，随后朝着人间道走去，进入了人间道的轮回门，去了人间道的轮回时空，算是走完了她的这一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