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乍然响起,刹那间,似乎雨水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用力冲破了云层,沙沙的下了起来。
闷热了几天,这雨终于来了,站在廊檐下迎面刮来了一阵扑鼻的土香。
舒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是清新的感觉,然而,一阵冷风吹过,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太太,您赶紧进屋,这倒春寒的威力可不小,您还怀着身子,若是受了寒,可不得了。”
钟妈妈搀扶着舒苒进屋,少不得又多唠叨几句,舒苒无奈听着,待她啰嗦完才开口。
“钟妈妈,你瞧我身上穿的,这都是入冬穿的衣裳,穿得多吹点风不打紧的。”
钟妈妈不赞同道:“这天气最是容易生病,您还是注意着好。”
舒苒也不跟她争辩了,“钟妈妈,你手头上若是没有事情,就去姐儿们的院子看看,让她们不要过来请安了,雨天路滑,小孩儿家家的,摔了就不好了。”
她要不是怀着孕,早就自己过去看看了,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钟妈妈瞧了瞧外边的雨,先扶着舒苒坐下,替她倒了杯温热的牛奶,这才开口道:
“老奴现在去吧,姐儿们院里伺候的婆子们该是妥帖的。”
舒苒倒是不担心,女儿们身边伺候的人她都敲打过,“你喊个丫头院儿那边看看忠哥儿,好几日不曾见他了,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早点去叫大夫。”
虽然不是很待见那孩子,可毕竟她是嫡母,到底还是要多照看一二的。
钟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倒也没说其他的话,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年纪大了也看透了。
钟妈妈从舒苒的屋子里出来,直接叫来了云杉,这云杉就是从朱大娘手里买的那个识字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到了舒苒身边伺候。
因着刚到太太院子,就先跟着钟妈妈后面学,钟妈妈倒也不藏私。
她既然要离开了,自然也希望主子身边能有个用的趁手的,教起云杉来倒也尽心。
钟妈妈将云杉叫到一旁,低声叮嘱道:“太太让你院儿那边看看忠哥儿,这个时候倒春寒容易受凉,若是忠哥儿病了,早日请大夫。”
云杉对舒苒很是感激,自打进府后,她就努力的学着规矩,到了正院,舒苒又允她叫自个儿的名字,她通通都铭记于心。
她是个机灵的,瞧着钟妈妈这副模样,想着事情定不简单,低声问道:“妈妈,他们可是想要生事?”
钟妈妈冷哼了一声,“那梅姨娘本就不是善茬,老爷眼看着就要回府了,她肯定不会老实本分的待着,一个下九流的低贱戏子,能拿得出手的唯有忠哥儿,就怕她出招陷害太太,你过去仔细瞧瞧。”
云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府里的一些情况,她也知晓不少,此事可大可小,她得谨慎行事。
“妈妈放心,我一个不打眼的小丫头,想必梅姨娘不会放在眼里,您老等着我回来。”
倒是个一点就透的丫头,钟妈妈也放心不少,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确实力不从心了。
云杉出了正院直奔梅姨娘那边,她面上不慌不忙,还带着三分笑意,本就生的瘦弱显小,看起来稚气未脱,让人生不出防备的心思。
见了梅姨娘她很是恭敬的行礼,“姨娘,婢子是新到正院伺候的丫头,下了大雨又是倒春寒,太太担心忠哥儿的身子,吩咐婢子来瞧瞧他。”
梅姨娘下意识的望了里面一眼,然后上下打量了下云杉,阴阳怪气的说道:
“太太真是慈母心肠,如今这般境况,不想着好好安胎,倒想着关心我们忠哥儿了,也是难得。”
云杉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对她来说,太太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乐意听见这番话。
不轻不重的反驳道:“姨娘还请慎言,太太是哥儿的母亲,虽是由姨娘照顾哥儿,可这上下尊卑还是不要乱了的好。”
梅姨娘被这话堵得心口疼,想着身上的伤还未好透,时不时的还会隐隐作痛,她倒也不敢放肆了。
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别以为你是太太院子里的狗就能对着老娘乱吠,我好歹是老爷的妾室,忠哥儿的生母,还轮不到你教训,我家忠哥儿好好的,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云杉岂会怕她,冷冷说道:
“婢子倒是不想见忠哥儿,奈何这是太太的命令,您若不听,到时候少不得又得劳烦粗使婆子们动手了。”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浓,梅姨娘脸色难看起来,她咬牙切齿道:
“你一个小丫头,胆敢如此跟我说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我说了,忠哥儿好好地,不过是昨儿夜里玩的晚了些,到现在还没睡醒,你要看可以,若是吵醒忠哥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目的达到即可,云杉并无与她斗嘴的闲心,凉凉的说了句知晓分寸,就转身朝着室内走去。
一屋内,就瞧见忠哥儿静静的躺在床上,好似睡的很熟,脸色也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云杉又看了一圈屋内,梅姨娘跟在她身后,一副防备着的模样。
云杉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忠哥儿毫无动静,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梅姨娘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推开,怒喝道:
“跟你说过莫要打扰忠哥儿睡觉,你偏要碰他,一个下贱丫头,也敢随意碰小主子,你是想当忠哥儿屋里人不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并不低,忠哥儿却毫无反应,云杉心里有了底,倒也不与她拉扯。
低声说道:“姨娘既害怕吵醒忠哥儿,又何必如此高声尖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怎么您了呢,婢子不碰也罢,若是忠哥儿出了事,姨娘可别后悔莫及。”
梅姨娘闻言瞳孔一缩,强硬道:“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忠哥儿也看了,你还不快走。”
云杉倒也不愿久待,该看的她也看了,心里也有了计较,转身便往外走,丝毫不将梅姨娘看在眼里。
梅姨娘此时倒也无心思管这些,看着她走远才转身进屋。
云杉快步朝着正院而去,忠哥儿虽瞧着像是睡着了,可嘴唇却是干的起皮,高声说话他也毫无动静,肯定不是简单的睡着了。
舒苒正半躺在软榻上看书,瞧见钟妈妈带着云杉进屋,立马坐直身子,见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了?”
云杉条理清晰的将自己看见的一一道出。
舒苒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就为了构陷她,连自己儿子的身体都不顾了,也真是狠得下心肠。
“太太,咱们要不要叫大夫来给忠哥儿把脉,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老爷那边不好交代。”
钟妈妈有些担忧的说道,舒苒冷笑一声。
“我需要跟老爷交代什么?我怀着身孕,既要照顾两个姐儿又要打理府中事情,梅姨娘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与我何干?不过,大夫是要请进府里,但要悄悄的不让梅姨娘知道。”
钟妈妈很是不解,云杉却是懂主子的意思了,梅姨娘无非是想在老爷面前状告太太对忠哥儿不上心,或是说太太暗害忠哥儿,可若是府中有大夫坐镇,梅姨娘却瞒着病情不请大夫,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舒苒冷冷说道:“梅姨娘要如何由着她自己,大夫请进府坐镇,要不要求助也看她自己,这个天孩子受了寒肯定会高烧不退,她不将儿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钟妈妈也明白了主子的打算,有些疑惑地问道:
“梅姨娘如此行事,难不成是知道了老爷到哪了?”
舒苒并不觉得奇怪,“老爷身边随从那么多,随便买通一两个递递消息不就知道了,罢了,由着她作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