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老头家,已经很晚了,只有高大娘还掌灯未睡,看见萧然肿起的脚踝,小心地扶着萧然坐下,说:“闺女,怎么扭到脚了?”
“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还好只是扭伤了脚。”萧然挤出个笑容。
看着黑黑的卧房,不禁脱口而出:“文宇睡了吗?”
高婆婆拿出药酒,帮萧然揉着脚踝,说:“没,他出去找你们了,你们在路上没看到他吗?”
萧然心里陡地阴朗起来:“没呢,可能是错过了吧。”脚踝似乎已经不那么痛了,那个身影一定是他,一定是的!萧然觉得自己心里都想笑出来了。
杨光的眼神落在萧然头上,萧然躲闪着他的目光,对不起,杨光,对不起,对你,或许,我,只有对不起了。
“只是,他一个人,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萧然黛眉微蹙,有些担心。
“全世界人能出意外,他都不会出意外的!放心,萧大小姐,我不等了,先睡了!”杨光撂下这句话后,就气鼓鼓地进卧房了。
萧然心中歉然,向着高大娘说:“大娘,谢谢,已经不疼了,您先去睡吧,我来等他好了。”
高大娘慈爱地看着萧然:“闺女,大娘是过来人,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是,他们毕竟是定了婚的。”
萧然脸腾地红了,高大娘的语气,好像自己成了第三者,然而细细思量,高大娘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毕竟,他们是定了婚的。而且破坏薇薇和文宇的感情,也实非自己所愿,只是情之所钟,又岂能是如此轻易能够忘却的?
心下一片黯然……
高大娘安慰着萧然:“闺女,文宇是很好,和你,也很般配,只是他到底是薇薇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杨光?这孩子心眼也挺好的。”
萧然“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高大娘叹了口气,说:“唉,现在真不了解你们年轻人了。那你等文宇吧,大娘就先睡了。药酒放在这,疼就再擦些。”看着高婆婆消失的身影,萧然心下有些茫然。
萧然跛着脚走到院子里,此时皓月当空,暮云飘散,坐在院子里,看着月光将自己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满天星光璀璨,凉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好舒服,阴天一定是个晴朗的日子。
文宇,文宇,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自己仿佛成了提着阴灯的妻子,在暗夜中等着自己的夫君归家……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靠在门柱旁睡着了。
“啊——”
寂静的夜晚,女人凄厉的叫声划破黑色的静谧,显得犹为刺耳和战栗。
楚薇薇房里的灯迅速地亮了起来,萧然倏然惊醒,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这会儿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飕飕地有些凉意,身上盖着一件薄毯,是文宇给自己盖上的么?自己在院子里等文宇,可能太困倦了,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只是,他,回来了么?不过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个问题了,薇薇,莫非她又见到那个女人了?
萧然冲进房,杨光和文宇已经在房中了,只见楚薇薇拉着被子盖住全身,瑟瑟颤抖着:“那个新娘,那个穿着喜服的新娘……”
“你又见到她了么?”几人似乎异口同声。
“她,她就站在床尾,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喜帕后她那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我。”说到后面,或许实在恐惧紧了,竟嘤嘤哭泣起来。
郑文宇坐在楚薇薇身旁,安慰着:“或许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只是你的幻觉,那个女人并没有在这里。”
楚薇薇抓住文宇的手,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哀声道:“你不要走,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么?”
郑文宇轻拍着楚薇薇的背脊,温言道:“天已经快亮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你好好地再睡一会儿,我在这别害怕。”
萧然心里不觉滑过一丝黯然,手中攥紧的薄毯似乎也失了温度,有些冰冷,知道是否是他盖上的又有何意呢?
连续几天寻找怪老头依然未果,而萧然的脚踝依旧肿得老高,文宇说一定要回去了,找寻怪老头的事先放一放,萧然的脚要紧,再耽搁,只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萧然无法行走,只能背着她穿过雾山。
萧然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扭伤脚了。
杨光背着萧然走了一段路,就喊累了:“萧大小姐,拜托你以后减减肥啦!”
萧然没和杨光顶嘴,经过昨晚,萧然觉得,杨光表面上没心没肺的,内心却七窍玲珑心,想得比谁都周到。
萧然从杨光背上下来,楚薇薇扶着萧然,趴上文宇的背,碰到文宇的刹那,萧然觉得自己心不自觉地就砰砰跳了起来,俏脸流红,只能低着头,让长发遮盖住自己的窘态,拼命掩饰着,生怕楚薇薇看出什么端倪来。
……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走了不多远,居然看见怪老头在一间土胚屋前静静地坐着,低着头,很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张旧得已经发黄的照片……
怪老头猛然惊醒,一抬头,正迎上文宇的目光,“啊!”的一声,惊吓地摔倒在地。
杨光忙扶起怪老头,说:“老伯,青天白日的,我们都是人啦!”
怪老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喃喃地说着:“太像了,太像了……”楚薇薇俯身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照片,看着文宇,眸中也是惊奇的神色。
萧然知道,一定又是关昊的照片。
这是一张很残旧的照片,上面的人像都已经磨损地有些模糊了。
照片上的男人很像文宇,毫无疑问地,是关昊,那个风流的关家大少爷。女人圆圆的脸庞,梳着一条大辫子,娇憨可爱,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是我的爹娘,娘说,照片上这个男人才是我的亲爹,叫关昊,这是她临死前才告诉我的。
娘本来一直不想说的,只是临死的时候,觉得还是有必要让自己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娘一直保留着这一张老照片,没舍得扔。
娘认识爹的时候,爹还没有成亲,而娘,那时在关家做丫鬟。爹在南沙镇花心是出了名的,那时候爹花言巧语地说要娶娘,娘也不相信,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娶她一个出身下贱的丫头,只是怀春的少女总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即使做偏房,娘都愿意。
哪知道不久,爹就娶了傅家的大小姐傅贤淑,娘说她见过傅贤淑,绝对的大富人家的小姐,修养气质都很好,长得也很端庄,只是,大少奶奶的前额有一块手指头大小的红斑,艳丽如血,有些恐怖,或许这就是爹不喜欢她的缘故。
这门亲事只是父母之命,关家和傅家那阵都是南沙镇的名门望族,联姻是门当户对。那时候,婚姻自己都是做不了主的,爹对大少奶奶很不好,经常夜不归宿。娘有些时候都很同情大少奶奶。
后来,娘发现自己怀孕了,可以想象,娘那时是何等的惊恐,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件很伤风败俗的事,为道德所不容,但另一方面,娘却又幻想着母凭子贵,有了这个孩子,说不定关家能承认她,能让关昊娶她。
娘太天真了,那种有钱人家怎么可能会娶一个身份下贱的丫头做儿媳妇呢?关家给了娘一笔钱,就让娘的父亲将娘领回家去了,并说以后即使孩子生下来,也和关家没有任何瓜葛。临走那阵,娘泪眼汪汪地看着爹,爹却绝情地一声不吭,那时,娘连死的心都有了。
娘的爹气的差点就背过气去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挺着个大肚子,以后还怎么见人?还好后来的爹一直喜欢娘,他不介意娘的过去,娘已经心灰意冷了,为了自己的阿爹,为了名声,或许也为了肚里孩子的将来,就匆匆嫁给后爹了。
婚后不久,后爹就带着娘一家搬离了南沙镇,无法忍受关家飞扬跋扈的丑恶嘴脸。后爹姓黄,所以他就跟着姓黄了。不久,由于战乱,为了逃避,一直南迁,最后就在这雾山村落脚了。
从此,娘就再也没有爹的消息了,只是,她一直保留着这张照片,临死前说起这段往事,虽然心酸,但语气中却仍然带着对爹的爱。毕竟,爱过一场,就足够了,而这种爱情,是后爹永远也无法给予的。。
娘死了,带着辛酸,带着不舍,也还带着对亲爹的思念。
萧然黯然心叹:为何这些女人都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那个花心大少?阴知道他对她们不是真心,还心甘情愿地一头扎进去。那个关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仔细看他的照片,嘴角浮滑的笑容,带着不羁,带着嘲讽,即使英俊秀雅,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