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礼琮说的平静坦诚,不像是有大野心。
不过人在低谷都有个极低的盼望,然后这盼望实现了会再高。
苏林晚想了想,顾礼琮的命数到底不是自己能把握的,他若执意复出,最后也是过程改变,结局不变。
顾礼琮的病和顾言绝的不同,他是中毒。
前世无意中听到已经是太后的慧妃和顾礼廷提起过,这毒需要用草乌还化解。
草乌用的量若是错了,便会变成另一种毒。
总之就是让顾礼琮好不起来。
可惜当年没有听到是谁下的毒,想必也和顾礼廷母子拖不了干系,否则二人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二哥哥,你把之前喝了有效的那个方子重新用起来吧。每过一段时间,让你的府医给你诊脉,只要不出现草乌中毒的病症,就是可以的。”
顾言绝听出了其中的奥秘:“你是说,他需要服草乌来解毒?”
苏林晚有时候真是烦他,脑子转的太快:“是的。草乌是关键,不过我虽然不知道他方子里其他的几味药是什么,但也一定不是想换就换的。”
顾礼琮点头,渐渐也明白了关窍,只是还有一处不懂:“这样难治的病,你竟然也能瞧?”
那为何从前没来给自己看过。
这些皇子皇孙心思都太敏感,一两句话都要问给明白。苏林晚自然明白顾礼琮的话外之意。
她心里有些乱,她总不能和顾礼琮说,自己前世听人提起过,所以才留了意吧。
其他的谎话她一时也编不出来,只能装做口渴,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阿寒走的时候给了她一封信,想必是里面暗示了些什么。那信死活不给我看,连我也防着,想必暗示的东西不少。”
顾言绝在一边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顾礼琮见状笑了笑,再也没多问。
苏林晚心里舒了口气,要不是顾言绝机警,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
“阿琮,说到信,我这里有几封,你先看看。”
苏林晚把信拿了过去,顾礼琮先是疑惑,后是惊讶,最后是愤怒。他把那些信摔在桌案上,咬牙道:“你哪里得来的这个,居然有人敢模仿本王的笔迹做这样的事。”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是兵部胡政那里偷来的。”
“胡政?”顾礼琮一脸不可思议。他当然想不到,因为这个胡政是他一手推到兵部的。
“胡政已经死了,这是墨风去找他时他手边留下的东西。此时大理寺应该也接到了消息。我猜他手上应该不止这几封,应该还有更多。”
顾言绝慢悠悠的说到。
“本王怎么可能让他去想方设法做谢家军的假,这想想就荒谬。咳,咳。”
顾礼琮动了真气,不由的咳嗽起来。
顾言绝等他咳嗽完,才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胡政死了,苏丞相也要退,这两个缺都是要职。你想必也清楚,接下来又是一番明争暗斗。少不得拿你出来做文章,若是想复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日后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林晚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碗,呼吸变得极慢,竖起耳朵想听顾礼琮的回答。
等到苏林晚以为顾礼琮都睡着了,桌案那里才传出极弱的一声:“罢了,还是不去搅这浑水了。再趟进去,就不是随便能出来的了。”
苏林晚心里又松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情总算解决掉。
只听顾言绝有些遗憾:“你啊,总是顾虑太多。王妃和世子总是入了族谱的,到底是皇家的儿孙,何至于你担心的那样。”
“就是因为身在皇家才要如此。你不必劝了,我心意已定,不再入朝堂。”
顾言绝没说族谱时,顾礼琮心里也有些遗憾,可听了这些话后,他立马不再犹豫。
顾言绝只得无奈点头:“你要如此,我也无法。既然想好了,不如回封地,远远的离了京城。”
苏林晚在心里疯狂的给顾言绝鼓掌,庆幸自己同他说了那么多。有人给自己打个帮腔,好太多。
顾礼琮点头道:“正是这个理。我也想过此事,封地离京远,这里的事情总是攀扯不上。而且那日我也和阿音提过,不如把苏丞相一起带走,左右我还是静王,也有个照应。”
顾不上等顾言绝说话,苏林晚赶忙回应:“二哥哥,若是能这样就太好了。父亲在朝为官多年,难保没有个对头。要是和你一起去封地,有你和姐姐照应,那实在让人放心。”
“你姐姐也一样的想法。现在就看你了,父皇把谢家军的事交给你来办,让苏丞相安安稳稳的离了朝,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他又看了顾言绝一眼,温和的笑道:“我倒是忘了,十三叔在帮你,那还能有什么不妥,你只回家躺着绣你的嫁衣就行了。”
“那还是算了,让我绣嫁衣,不如直接找块红布把我缠起来,还能好看点。”
来静王府要做的事都处理好了,苏林晚也放松起来。
“等你们两个大婚过后,我便离京。明日我便上书父皇,想来他也不会不答应。”
他不说,苏林晚都快忘了,再过半月就是她和顾言绝大婚的日子。
大婚啊大婚完了得替顾言绝打发人,也不知道他想打发哪个姑娘。得罪人的事又给她了,自己还推辞不掉。
大婚过后就得给他拔毒了。让他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也让蛊毒发作的慢一些。只是这拔毒有些麻烦,不知道他有没有暖床的丫头,兴许能用一用。
一想到这两点,苏林晚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这么一来,她盯着窗外又撅起嘴,一脸不屑。
顾言绝见女人想的认真,以为会是一副期待的笑脸,毕竟刚才在马车上她那么在意蓝苓。
谁知他看过去,正对着苏林晚翻自己的白眼。
这女人又是为什么。
好在苏林晚后来没有什么大反应,直到离开静王府,天色已经晚了。二人商量着明日去户部和兵部分别查看一下卷宗。
谁料第二日朝堂里乱了套,二人的计划直接被打乱。
起先是有御史不知道昨日皇帝让苏林晚去查谢家军的事,冒出来弹劾苏正阑,接着就有人出来反对,说户部尚书小题大做,不懂军务乱说话。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又有内阁的人出来说兵部尚书蔡永御下不严,部下和某位皇子私底下有猫腻,谢家军的事情说不定和这个有关。
这下就更乱了,立马有人跳出来说信王管理的前军是主要负责谢家军的人员输入,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信王上任也有段时间,竟然没有发现,也有问题。
然后就有人不服,说这是五军的事情,为什么只盯着信王,要有问题五军都有问题。
这下五军都督府也不干了,扯着嗓子和那些文官对骂起来,讽刺文官没有用,一定是账目算错了。
一片混乱。
众大臣们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说什么都有,几个皇子一个也没落下,顾言绝也被人拉出来批,理由是他外祖家的旧人曾出入过兵部和户部,顾言绝贼心不死,还妄图搅乱朝政。更有甚者把蔡永也拉了出来,说昨日兵部主事胡政的死说不定就是他做下的,不是为了掩盖他的罪,就是为了掩盖静王的罪。
大家吵的连皇帝什么时候退了朝都不知道。
晌午还没到,那几个吵的最凶的就被罚了俸禄,降了职。
慈云寺里的庆太妃听了紫藤的禀告后笑的不行,一口水喝下去,被呛了出来:“这一阵子可够顾言绍受的了。皇后,慧妃,静王都在后面蠢蠢欲动,我呀,等着看他的笑话。”
“太妃慢点喝。”紫藤把帕子递过去,擦干她身上的水:“不过这次静王自己是没有什么动静,死的是他手下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借机揽权。”
“谁管他,就他那个身体,这么多年被林静幽的毒也吃的差不多了。林静幽是真狠,只恨我早没有发现。”
说到这,庆太妃轻轻的砸了一下腿。倒不是她怕疼,而是她眼下只有这些力气了。
“对了,蔡永一向是个正直的,这次怎么也被搅和进来了?”
紫藤收了杯子,回身给庆太妃腿上的被子掖了掖:“听说是沈江的人搞的鬼。”
“哼,沈江还想着他的兵部尚书呢,就他那点儿本事,当个礼部尚书都是看在华妍的面子,光宗耀祖可没有他的份。”
抱紧手里的手炉,庆太妃轻蔑的谈论着沈江。
“也不一定,听说沈江那个儿子沈树还不错,走的是军营的路子,如今在谢家军风头正盛,昨日还和苏家那个丫头比试了,奴婢听人说,苏二丫头的兵器都被他截成两半。”
庆太妃冷笑:“若真是这样,那沈树真该好好谢谢苏林晚。那丫头那么不济事的话,在战场上早就死透了,还轮的上她做我绝儿的王妃。”
“太妃,你的意思是说,那丫头放水?”
“我看着丫头精着呢,借这个机会帮沈树立威,再好好托付一下沈树,那沈树还不把谢家军当成自己的部队。小心思,沈树要是像他爹那样,她使多大心思都没有用。”
紫藤点了点头,想起了一件事,有些担忧:“太妃,肃王殿下会不会去找那几个人的麻烦?”
庆太妃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她让人把白琉珠送出去,又让人在卷宗里做了点手脚,去兵部礼部揭发谢家军的事。
顾言绝不是傻子,迟早会知道都是穆家的旧人在里面搅混。、
“知道又能如何,那几个人我已经打发了。给足了钱财,让他们回乡讨生活去吧。你也是,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奴婢一把年纪,守着太妃一辈子。”
紫藤说到这里,看着庆太妃越发低迷的眼睛,不由的红了眼圈。她打小就伺候穆夕莹,跟着进了宫,跟着入了庙。
穆夕莹早已有了下世的光景,她心里都明白。只想着等守够三年,她也跟着穆夕莹去了。
穆夕莹虚弱的笑了下,眼眶凹陷,眼睛却还是亮的:“你身体还康健,为了我你这一辈子也没嫁人。我虽有儿子,却母子隔阂太深,享不了那个福。我只拜托你,到时候替我好好照看绝儿,莫让人欺负了他。”
紫藤使劲眨眼,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下来。
见她没有回答,穆夕莹有些急,挣扎着要起身,紫藤见状赶忙答应:“奴婢晓得了,一定不让王爷受委屈。”
穆夕莹听她这么说,这才慢慢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睡去。
——
顾言绍被那些大臣吵的头疼,索性自己退了朝。
他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坐了好一会儿,身边只留了常安。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些精疲力尽。
年轻时听大臣们吵闹,只觉得有趣,如今听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吵闹,只觉得瞌睡。
“常安,你说他们都在为谁争为谁抢呢。”
常安一听点自己的名儿,赶紧上前:“皇上,老奴也不懂,只知道这里的风有些冷,咱们还是回屋里头吧。”
顾言绍长长的叹了口气,以往这样的时候,都是谢铮陪他说话。现在谢铮也不在了,自己身边竟连个说真话实话的人都没有。
“走吧。”
常安上前掺了他一把,没明白:“皇上,咱们去哪儿?”
顾言绍顿了一下,对啊,他是皇上,这大梁的天下是他顾言绍的。
“回上书房,再去,让人把星河和十三给我叫来。还有陈简。”
常安去传旨,还没走远,顾言绍又喊:“还有蔡永和陈答。”
他要整饬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