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晚的目光从下向上斜挑着他,男人的表情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
先救后杀,缺德这一块,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
苏林晚缓缓站起身,垂着眼没好气的踢了轮椅一脚,众人都当她是在发泄肃王私下幽会白琉珠的不满,慧妃见了更是胸有成竹。
她把顾言绝当回事放在心上就好,人一有贪欲,就没什么搞不定的。
苏林晚扭头对白琉珠挑了下巴,有些不耐烦的说:
“说吧。”
眼睛里根本没有周围的妃子宫女太监,所有人对她来说都只是摆设。
“这”
倒是白琉珠环视了下乌央乌央的人,竟有些难以启齿。
苏林晚冷笑:
“人一多就说不出口,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话。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让它继续留在阴沟里发臭,别拿出来显眼了!偷偷摸摸的,小人行径!”
顾言绝笑的开怀,他发现今日的苏林晚说话攻击性十足,明显是动了气。即便知道她这话里有一半是在骂自己,可他还是愉悦到心窝里。
昨天晚上有关陈简的不快堵在他的胸口,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郡主,我此次就是为了王爷才回来的。请郡主成全!”
白琉珠噗通一声,跪在了那里,垂着头半带着哭腔请求。
“不对吧白大小姐,你不是说为了你父亲回来的么?怎么一会儿工夫变成了为了王爷回来的。你哪句话是真话?”
半靠着顾言绝的轮椅,苏林晚悠哉悠哉的问。手指头不忘用力戳戳顾言绝的肩膀。
“都是真话,即是为了父亲,也是为了王爷。两句话都是真心的!”
苏林晚机械的点了好久的头,眼神放空,脑子也完全放空。她其实心里在想,白琉璃会怎么对待这个嫡长姐。白琉珠这一手明显是背着白琉璃,白家的家风堪比顾家。
就在大家以为她想明白了时,她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想让我怎么成全?”
明知故问一把,看看白琉珠有没有脸自己说出口。好好的嫡小姐日子不过,非要来肃王府做妾,打量顾言绝是个傻子,猜不到她另有目的么。
跪在地上的人猛的抬起头,咬紧牙关,满眼含泪。
啧啧,就这幅表情,谁见了不得在心里赞叹一句坚忍和痴情,女德典范。
慧妃在一边见了,知道这是苏林晚在刁难白琉珠,可这手段也差了点,说一句话算什么,她可以替白琉珠说:
“郡主,依本宫看,白大小姐的意思是想嫁进肃王府。”
“请郡主成全!”
白琉珠怎么和想的不太一样,嘴有些笨,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一句话。
成全?我成全你个粑粑!
苏林晚的目光在慧妃和白琉珠之间打了个来回,最后落在白琉珠身上:
“当初既然同意退婚,如今为何又要死要活的入府呢?”
一个头狠狠的磕在地上,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声音。那些宫女们知道这石板路有多硬,这样的举动有多疼,纷纷咬牙皱起了眉头。
而站在白琉珠身边的白琉璃像是被定了身,一动没动。
“我对王爷一片真心,不求身份地位,只求能日日守着王爷。当初退婚已经大错,琉珠不想抱憾终身!”
在场的人都静悄悄的看着苏林晚和顾言绝。
苏林晚生无可恋脸,盯着顾言绝,这就是他一往情深的前未婚妻。孤注一掷也要进王府,他还不领情。
顾言绝这边阳光明媚的看着苏林晚,眼里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不要忘了他刚才说过的话,把这个女人撵出去。
皇后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有些着急:
“白小姐还是先起来说话吧,总这么跪着也不像话。你若是实在有这个想法,不如去求求你父亲,总比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这样做的强。”
她急着回去,天气太冷了,小厨房里热好了奶茶,暖暖的喝上一杯,整个心窝都热乎起来。
这些女人说白了也就那么点儿事,左不过几个女人抢一个男人,她这些年在宫里看的都烦了。
慧妃在一边接话:
“依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星河郡主也不必太烦心。肃王府既然有了女主人,日后也一定会慢慢添新人。你是王府的王妃,谁也越不过你。等你和肃王成亲后,一顶小轿把白大姑娘抬进去,多一个人伺候肃王,也是好事。”
苏林晚听了她的话,伸手拍了拍顾言绝的肩膀:
“你需要几个人伺候?府里那么多下人,你还嫌不够?”
皇后心急,急吼吼的抢先替顾言绝回答: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不是很正常,肃王府里多几个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肃王是皇室子弟,眼下不过想要一个白琉珠,有何不可。”
苏林晚环视四周,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放在顾言绝肩膀上的手没有收回来,冷冷的问:
“皇上后宫里有这么多娘娘,是为了繁衍子嗣,继承皇位。你要那么多女人生孩子想继承什么,你的轮椅吗?”
苏林晚没有注意到,在场的人除了白琉珠和慧妃,无一例外的都微微低了头抿住嘴,强忍着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无礼。
白琉璃差点笑声出来。继承轮椅?这话也就苏林晚敢说敢问了。
换了任何人,恐怕已经死在当场。
不远处的墨风死死的咬着嘴唇,就差拿手按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郡主太敢说了,但是,说的一点儿毛病没有。
继承王爷的轮椅?太好笑了。
这一段精彩极了,他一定得回去和墨卫的弟兄们好好分享一下。
不等其他人再次说话,苏林晚又问白琉珠:
“我问你,你既然这么痴心肃王,不如这样,有朝一日他去了,我自写休书一封,腾个位置出来,成全你给他配阴婚,怎么样?”
说完回头看了眼顾言绝,还挑了下眉。
怎么样,我也给你找了个阴婚媳妇儿,你开心吗?
顾言绝果然脸色僵了一下,随后闭了下眼,缓了缓心里的不舒服。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过了过来,顾言绝皱了下眉。
他认得这个太监,是常安的徒弟,跟在皇上身边的。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慧妃娘娘,舒妃娘娘。王爷,郡主,皇上那边请你们二位过去!”
皇后心里拍手叫好,还是皇上的传召来的及时。还以为这御花园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戏可看,不过就是想给人家塞女人。
反正肃王府里已经有她的眼线了,慧妃能不能成她就不关心了。
说起来也是个笑话,她自己塞到肃王府的也是白家的女儿。
这白季安,有些不对劲啊。
皇后眯着眼睛看了白家两姐妹一眼,一个凄凄惨惨跪在地上,一个柔柔弱弱立在一旁,长的都是漂亮,骨子里都是些狐媚的东西。
她赶忙同苏林晚二人道:
“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白家的事情日后还能再说,让白小姐先同舒妃回去吧。”
皇后自己说完,顿了一下。她们二人是姐妹,自然应该在一处。可白琉珠求的是慧妃,难道白琉璃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刚准备离开,苏林晚瞄见顾言绝脸上得逞的表情,心里一动。
人活着总得有点目标,既然遇见了总得给白琉珠加点戏,不能一下打倒了。
大好的青春年华,没有点斗志怎么行。
再说,自己唱了半天的红脸,顾言绝啥也没做,光威胁自己了,怎么能让他这么舒服的达到目的。
她又不是没有办法。
苏林晚回头,轻声叹了口气,十分遗憾的对白琉珠道:
“白大姑娘,长者赐不可辞,你若是庆太妃送来的,想必我和王爷也没有什么办法。”
说完无视顾言绝发黑的脸,大摇大摆从他前面离开。
皇后随后找了个理由回了宫。白家、慧妃、齐王、肃王狗咬狗一嘴毛,只要不把顾礼醇掺和进来,她谁的忙都会帮一把。
谁叫她是人人爱戴的贤德皇后呢。
送走皇后,白琉璃扶起白琉珠,随手拍了下她衣服上的土,漫不经心道:
“原来姐姐已经入宫,也不来找我说话,姐姐当年一走了之,我和妹妹还有父亲可都很想你呢。”
白琉珠见附近除了慧妃没有别人,一把拍开白琉璃的手,冷声道:
“想我?你和白琉瑜那个小蹄子怕是想我死在外头吧。做梦吧!”
抽出一条手帕,白琉璃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和表哥私奔,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也从未想过你这样一走了之,父亲有没有得力的助手,我和瑜儿怎么嫁人。想你死在外头,也是人之常情吧。”
丝毫不顾忌还有慧妃在场,白琉璃平静又坦然的说。
把擦过手的帕子随后一丢,手抬平,立马有小宫女凑了上来,熟练又小心的扶住白琉璃的手臂。
“我回来了,活的好好的。你这贱人少在我面前摆谱,你算个什么?”
白琉璃笑笑:
“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跑了,父亲也不会想着让我入宫陪伴圣驾,也不会想着让本宫来帮衬慧妃娘娘。本宫自然可以在你跟前摆谱,倒是你,在本宫面前,你又算什么?”
对上白琉璃蔑视的眼神,白琉珠此时才想起她早已不是当年府里任自己打骂的庶女,而是和慧妃平起平坐的舒妃。
不等她回神,只听白琉璃捏着嗓子不疾不徐的吩咐:
“来人,白大小姐不懂规矩,掌嘴!”
白琉璃说完,不顾白琉珠的震惊,看着慧妃笑吟吟的问到:
“慧妃姐姐,这个不算逾矩吧?”
慧妃眯了眯眼睛,心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
“自然不算。你是白小姐的妹妹,又是四妃之一,于公于私,本宫也不能说你逾矩。”
“娘娘!”
白琉珠惊呼,她此时才知道后怕。以前在白府,自己没少欺负她,如今逮着机会还不往死里整自己。
她还没见到齐王,不能被白琉璃折磨死。可惜,任她如何对慧妃做表情,都无济于事。以她目前的身份,在宫里就是一只蝼蚁,没有人会为了她多做分毫。
白琉璃对慧妃点点头,她就知道林静幽不会为了白琉珠得罪自己。可怜白琉珠还不明白,以为她还是当初在白府那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长女。
“这样最好。来人,给本宫,打!”
立马便有宫女上前,面无表情,不由分说用力的抽了白琉珠两个嘴巴。
巴掌声音清脆响亮,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人使了多大的劲。
白琉珠捂着自己的脸,聪明的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白琉璃,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个洞。
“大姐姐从今日可记住本宫的身份了?下次若还记不住,本宫自然有更好的法子。”
没有搭理白琉珠,直接走到慧妃身边满不在意的说到:
“人既然是来找姐姐你的,那你便带回去好了。”
说完也不等慧妃答话,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离开,回衍庆宫了。
直到她走远,慧妃这才对白琉珠道:
“今日你受委屈了,她如今正得宠,本宫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别担心,日后廷儿一定会帮你找回来。咱们还是回宫去,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
上书房里已经有很多人在了。
苏丞相,京兆尹,户部尚书、兵部尚书都在,皇上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林晚和顾言绝一进门便觉不好,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苏林晚跪着,顾言绝坐在轮椅上俯身,同时给皇帝请安。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皇帝看着二人也不说话,就让他们那么待着。
气氛压抑的要死,苏林晚觉得即便是在大战前夕,军营里也没有这样沉重的气氛。
弹劾苏正阑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顾礼廷到底找了个什么理由,能让顾言绍如临大敌,比真刀真枪的上战场杀人,还让他觉得危险呢。
过了好一会儿,顾言绍的视线才越过层层的奏折,直直的落在二人身上,低沉开口:
“免礼吧!”
随后对着户部尚书蒋宗扬道:
“你接着说!”
蒋宗扬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苏正阑,顿了一下后,还是刚正的站出来,继续道:
“臣认为此番瑶疆边疆之乱,是苏丞相的过错。瑶疆向来是我大梁的敌人,在谢将军为国捐躯后,臣几次提请换人,都被苏丞相以人员不合适为由挡了回来,这才至今日齐王亲自去边疆平叛。臣请治丞相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