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文华殿。
刚下早朝的景泰帝正坐在椅子上,脸色疲惫。
兵部尚书于谦坐在下首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军报,他手边案几上,放着厚厚一沓军报。
“怀来卫指挥使孙勇请增兵,言自他拒绝了太上皇圣命之后,瓦剌攻城甚急,若不是有宣府侧翼为援,怀来早就被攻破了。”
说着,于谦放下孙勇的奏报,又拿起一份:
“这是辽东镇守总兵官曹义的奏报,脱脱不花再次屯兵广宁,有犯我辽东之势,镇守辽东总兵官曹义请朝廷增兵辽东。”
于谦拿起一份又一份的军报,大半都是请求增兵的。
景泰帝脸色疲惫,摆手示意于谦不要再念了,开口问着于谦:
“于先生以为当如何?”
于谦闻言放下手里的军报,正色说着:
“臣以为,自武清侯前次大败瓦剌起,虏贼于关内劫掠皆失,故而有此瓦剌各部与鞑靼合力攻我关隘之举。”
“臣观各处军报,皆以瓦剌巡弋而不攻城为多,虏贼下居庸已经数十日,尚不肯南下攻略京城,说明也先此举在于劫掠物资,而不是攻下我大明都城。”
景泰帝脸上的疲色稍缓,闻言嘟囔了一句:
“还不是畏惧武清侯。”
于谦正色:
“陛下慎言。”
景泰帝拍了拍扶手,神情中多了一丝欢快:
“于先生何顽固耶,朕只是多日不见武清侯,忧其身罢了。”
旁边随侍的成敬开口说着:
“皇爷,夏太医与石头都督的密奏昨晚到了,您还未曾看过。”
景泰闻言欣喜,急忙催促了成敬:
“速速拿来。”
成敬取来两人的奏报,景泰展开看了:
“武清侯以几百乡勇就平定了顿丘县的白莲逆乱,直隶都指挥使司的人真是酒囊饭袋。”
景泰帝语气里颇多欣喜,不过接着就又变了脸色:
“还在吐血,武清侯这身体,夏太医也没有法子,武清侯竟然能给自己开方子了,别把自己给吃坏了啊。”
看奏折的景泰,脸上就满是欢快的笑容了。
看完后,景泰依依不舍的把奏折放下,脸上满是高兴的神情:
“于先生,武清侯已经答允,三日后起行入京。”
说着,景泰帝脸上的高兴神情收敛,多了一丝担忧:
“武清侯还在吐血,他这身体实在是让朕忧心啊,前次他劝朕要爱惜身体,反倒是他自己,不能爱惜身体,都是朕之过啊。”
于谦在心中叹了口气,今上本为次子,从小受的是教化之道,不懂如何为君,处事多依赖臣子,这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
但,似乎也不是坏事。
主弱臣强,对朝局来说不是好事啊。
起码不会如太上皇一般,圣心独断,专横跋扈。
想到太上皇,于谦又想到各处的奏报,太上皇的圣旨随着瓦剌兵锋传遍各处变成,无非是封赏、招纳,相继有文臣武将投入太上皇麾下。
兵部看到这些奏报,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处置这些文书。
国有二主,太上皇下的旨意,虽然未经六科副署备案,难道就不是旨意了。
景泰帝的帝位来自皇太后,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出自太上皇,本就存在法理上的顺序,君君、臣臣,皇上是君,太上皇也是君,谁更在前,本就是个容易引起乱局的事儿。
现在,果然是乱了,也不怪陛下连实封武清候的提议都说了出来。
于谦劝慰着说了:
“陛下,天位有序,伦常既定,自然不能轻易更改,太上皇传檄诸边者,无非是伪诏矫诏,朝廷已明发诏旨,传檄诸边军镇,敢从乱命者,皆为叛逆。”
“陛下,各处勤王军马正在奔赴京师,一俟诸边军到,自然京城稳固。”
景泰帝重重的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
景泰帝的目光向南看去,目光里颇多萧索。
今天是苏城出发的日子。
家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玻璃的事情已经交给白盐来安排。
苏河倒是一心一意的烧玻璃了,别的事儿他也不愿意干。
老王已经跟苏城提了好几次,让他提携一下弟弟,练武不比烧火有出息的多。
苏府门口的路上,石头骑着高头大马,满脸愁容,簇拥着他的几个锦衣卫一个个苦瓜着脸,生怕触怒了这霸王。
夏太医坐在马车上,正拿着一本医术看着,脸上愁容密布。
苏城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远处的田野,田地里的冬小麦已经冒出了头,枯黄的土地上一行行青绿,一片勃勃生机。
若是没有着战火波及,明年还会是一个丰收的年景。
苏城踏上了马车,向送别的白盐跟苏河告别:
“我走了,家里有事要商量着来,若有不决之处,可来信京城问我,若遇侵害上门之人,多听听几位老军的安排。”
白盐跟苏河连连答应了。
苏城挥了挥手,驾车的任遥一挥鞭子,马车辚辚,向远处驶去。
张石头坐在马背上,向白盐跟苏河行了一礼,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追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村子,杨玉骑着匹马,飞快的追了上来。
苏城扶着车帮,笑问了杨玉:
“可想好了,要走我的路子?若是留在家里,走都指挥使司的路子,虽然升迁慢些,但功业稳当,临死前肯定少不了一个世官。”
“走我的路子,少不得要战场厮杀,搏命而活,若是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杨玉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不过还是强撑着说了:
“死了就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战场杀敌,建功立业,我杨玉若是怕死,就不是杨玉了。”
苏城点了点头,吩咐着旁边的石头:
“这位小老弟一心杀敌,你好好带带他。”
石头闻言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闪过一丝桀骜:
“好啊,侯爷吩咐了,我自然会好好安排他。”
说着,石头横了旁边的锦衣卫一眼,脸上满是凶狠:
“怎么着,侯爷的话不好使了,还要让我亲自开口下令才知道动起来。”
两个锦衣卫同时抢出,拽住了杨玉的马匹缰绳:
“不劳将军费心,我等自把这小兄弟安排好了。”
片刻之后,马车后面就响起了杨玉压抑而又惨痛的叫声。
天色还早,苏城看了旁边车子上读书的夏太医一眼,拉过枕头就在车上躺了下来,夏太医真是好精神,马车摇成这样他都能看书。
不如模拟,不如模拟。
黑烟蜿蜒,场景变幻。
苏城再次开始了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