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赵二人大喜,一齐躬身请安,道:「皇上洪福齐天,韦大人精明干炼,恭喜你立此大功。」
赵齐贤道:「要不要让我们给你带出去?庙里和尚若有疑心,韦宝尽可解衣给他们搜查。」
方宇笑道:「那倒不用。你们去回奏皇上,就说奴才方宇谨奉圣旨,已将图画牢牢记住,用心办事,请皇上放心。」
两位应道:「是。」
赵齐贤想了片刻,已明白其中道理,道:「原来这些武功秘诀都是图谱,韦公公看熟后已牢牢记住。」
张康年也即省悟,赞道:「那是更加好,倘若将秘本盗去,庙里和尚自然会知道,终究……终究不如那个最好,看过后记住,却是神不知鬼不觉。那也仗韦大人天生的绝顶聪明,像我这等蠢才,就说什么记不住。」
方宇见二人误会他所说的图画是少林寺武功图谱,暗暗好笑,说道:「张兄不必太谦,在寺里慢慢的看,一天两天不成,几个月下来,终于记住了。」
两人齐声称是,心想你在寺在半年有余,少林派武学的图谱一定记了不少。
两人告辞出去。
方宇想起一事,问道:「刚才在山门见一批人,你们可知是什么来历?」
张赵二人道:「不知。」
方宇道:「你们快去查查。这群人来到少林寺,鬼鬼祟祟,看样子也是想偷盗寺进而的武功秘本。尤其是那个总兵,不知是谁的部下,他身为朝廷命官,竟胆敢想坏皇上的大事,委实大逆不道,存心造反。你们查到是何人主使,倒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二人喜道:「这个容易,他们下山不久,一定追得上。那总兵有名有姓,一查便知。」
方宇明知那马总兵是吴三桂的部下,却故意诬诌,假作不知他来历,让一众御前侍卫查知,禀告皇上邀功,远胜于自己去诬告。
方宇又道:「跟这伙人在一起的,有个女扮男装白少女,她们正在找寻另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美貌姑娘。
这两个姑娘,跟这件逆谋大事牵涉极多。你们去设法详细查明,两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什么出身来历。查明之后,送封信来。」
这番话自然是假公济私了。他差皇上的侍卫去追查自己的心上人,他们贪图赏金,定然落力办事。御前侍卫要查什么案子,普天下官府都奉命差遣,如此雷厉风行的追查,岂有找不到的线索之理?
张赵二人拍胸担保,定当查个水落石出,以报韦大人提拔之恩,知遇之恩,眷顾之情,重赏之惠。
众侍卫辞去后,方宇去见方丈,说道:「既有皇命,明日便须启程,前赴清凉寺。
晦聪方丈道:「自当如此。师弟具宿慧,妙悟佛义,可惜相聚之日无多,又须分别,未能多有切磋,同参正法,想是缘尽于此。不知师弟要带同哪些僧侣去?」
方宇道:「般若堂首座澄观师侄是要的,罗汉堂的十八罗汉师侄是要的。」
此外他又点了十多名和他说得来的僧侣,一共凑齐了三十六名。
晦聪并无异言,将这三十六名少林僧召来,说道晦明禅师要去住持五台山清凉寺,叮嘱他们随同前去,护法修持,所由晦明禅师吩咐差遣,不可有违。
次日一早,方宇带同三十六僧,与方丈等告别。来到山下,他独自去看双儿。
双儿在民家寄住,和他分别半年有余,乍看之下,惊喜交集。虽早听张康年转告,主人已在少林寺出家,也不知哭过多少场,这时亲眼见他光头僧袍,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方宇笑道:「好双儿,你为什么哭?怪我这些日子没来瞧你,是不是?」
双儿哭道:「不……不是的…。你……你……相公
出了家……」
方宇拉住她右手,提了起来,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笑道:「傻丫头,相公做和尚是假的。」
双儿又喜又羞,连耳根子都红了。
方宇细看她脸,见她容色憔悴,瘦了许多,身子却长高了些,更见婀娜清秀,微笑道:「你为什么瘦了?天天想着我,是不是?」
双儿红着脸,想要摇头,却慢慢低下头来。
方宇道:「好了,你快换了男装,跟我去罢。」
双儿大喜,也不多问,当即换上男装,仍是扮作个书僮模样。
一行人一路无话,不一日来到五台山下。刚要上山,只见四名僧人迎将上来,当先一名老僧合十问道:「众位是少林寺来的师父吗?」
方宇点点头。
那老僧道:「这一位想必是法名上晦下明师父了。」
方宇又点点头。
四僧一齐拜倒,说道:「得知禅师前来住持清凉,众僧侣不胜之喜,已在山下等候多日了。」
自澄光回归少林寺,清凉寺由老僧法胜住持。康熙另行差人颁了密旨给法胜,派他去长安慈云寺作住持,一等少林僧来,便即交接。
长安慈云寺比清凉寺大行多,法胜甚是欣喜,派了四僧在五台山下迎接。
方宇等来到清凉寺中,与法胜行了交接之礼。众僧俱来参见。玉林、行痴和行癫三僧却不亲至,只由玉林写了个参见新住持的疏文。
法胜次日下山,西去长安,方宇便是清凉寺的一寺之主了。
好在种种仪节规矩都有澄光等僧随时指点,他小和尚做起方丈来,倒也似模似样,并无差错。
那日方宇与双儿在清凉寺逐走来犯的敌人,救了合寺僧侣性命,众僧都是亲见的。
这时见他忽然落发出家,又来清凉寺作住持,无不奇怪,但他于本寺有恩,各僧尽皆感服。方宇命双儿住在寺外的一间小屋之中,以便一呼即至。
来清凉寺作住持,首要大事是保护老皇爷的周,他询问执事僧,和知玉林、行痴、行癫三僧仍住在后山小庙,当下也不过去打扰。
他和澄心大师商议后,命人在小庙半里处的东西南北四方,各结一座茅庐,派八名少林僧轮流在茅庐当值。
诸事一定,便苦等张康年和赵齐贤送信来,好知道那绿衫女姓名来历,可是等了数月,竟没丝毫信息。
方宇寂寞之时,便和澄观拆解招式,把老和尚当作了「那个施主」,偶尔溜到双儿的小屋中,跟她说说,摸摸她的小手。
有时想及:「我服了洪教主的「豹胎易筋丸」,倘若一年之内不送一部经书去神龙岛,毒性发作起来,可不是玩的,算起来也没剩几个月了。
我如果真变得又老又蠢,跟澄观师侄一模一样。那我那绿衣老婆一见,便会叫我「油嘴滑舌的老和尚」,再在她绿裙上剪下一幅布来,做顶帽子给我戴戴,那可真是差劲之至了!」
这一日,他百无聊赖,独自在五台山到处乱走,心中想的只是那绿衫,行到一条山溪之畔,见一株垂柳在风中不住晃动。
方宇心想:「这株柳树若是这那绿衣老婆,老子自然毫不客气,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一定不依,使一招昆仑派的「千岩竞秀」,接连向我拍下几掌。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老子便使一招「沿门托钵」,大大方方的化去。澄观师侄说这一招要使得举重若轻,方显得名门正派武功的风范。
老子举轻若轻,举重若重,管他妈的什么名门旁门,正派邪派?这一招发出,跟着便是一招「智珠在握」,左手抓住她左手,右手抓她右手,牢牢擒住,那是杀我的头也不放开了……」
他想得高兴,手上便一招一式的使出,噗噗两声,双手各自抓住一根柳枝,将吃奶的力气也用了出来,牢牢握住。
忽听得一人粗声粗气的道:「你瞧这小和尚在发颠!」
方宇吃了一惊,抬头看时,见有三个红衣喇嘛,正在向着他指指点点的说笑。
方宇脸一红,一时之间,只道自己心事给他们看穿了,堂堂清凉寺的大方丈,却在荒山无人之处,想着要抓住一个美丽,实在也太丢脸,当即回头便走。
转过一条山道,迎面又过来几个喇嘛。五台山上喇嘛庙甚多,方宇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了适才之事,不愿和他们正面相对,转过了头,假意观赏风景,任由那几名喇嘛从身后走过。
只听得一名喇嘛说道:「上头法旨,要咱们无论如何在今日午时之前,赶上五台山,真是急如星火,可是上得山来,什么玩意儿都没有。那不是开玩笑么?」
另一名喇嘛道:「上头这样安排,总有道理的。你舍不得大同城里那小娘儿,是不是?」
方宇听了也不在意,对他们反而心生好感,心道:「这些喇嘛喝酒逛窑子,倒不假正经。老子真要出家,宁可做喇嘛,不做和尚。」
回到清凉寺,只见澄通候在山门口,一见到他,立即迎了上来,低声道:「师叔,我看情形有些不大对头。」
方宇见他脸色郑重,忙问:「怎么?」
澄通招招手,和他沿着石级,走上寺侧的一个小峰。
方宇一瞥眼间,只见南边一团团的无数黄点,凝神看去,那些黄点原来都是身穿黄衣的喇嘛,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三五成群,分布于树丛山石之间。
方宇吓了一跳,道:「这许多喇嘛,干什么哪?」
澄通向西一指,道:「那边还有。」
方宇转眼向西,果然也是成千喇嘛,一堆堆的或坐或立。日光自东向西照来,白光闪烁,众喇嘛身上都带着兵刃韦小形容词更是吃惊。
方宇道:「他们带着兵刃,莫非……莫非……」眼望澄通。
澄通缓缓点头,说道:「师侄猜想,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