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道:「老子家里在扬州开的是丽春院、怡情院、在京城开的是赏心楼、畅春阁、在天津开的是柔情院、问菊院、六家联号。」
其实这六家都是扬州着名的妓院,否则一时之间,他也杜撰不出六家妓院的招牌。
那老鸨一听,心想乖乖不得了,原来是六院联号的大老板到了,他这生意可做得不小,笑问:「小少爷喜欢怎样的姑娘陪着谈心?」
方宇道:「谅你们这等小地方,也没苏州姑娘。有没有大同府的?」
老鸨面有惭色,低声道:「有是有一个,不过是冒牌货,她是山西汾阳人,只能骗骗冤大头,可不敢欺骗行家。」
方宇笑道:「你把院子里的姑娘通统叫来,少爷每个打赏三两银子。」
老鸨大喜,传话出来,霎时间莺莺燕燕,房中挤满了姑娘。这小地方的妓院之中,自然是些粗手粗脚的庸脂俗粉,一个个拉手搂腰,竭力献媚。
方宇大乐,虽然众妓或浓眉高颧,或血盆大口,比他自己还着实丑陋几分,但他自幼立志要要妓院中豪阔一番,今日得偿平生之愿,自是得意洋洋。
他随手拉过身过一个小姐,在她嘴上一吻,只觉一股葱蒜臭气直冲而来,几欲作呕。突然间门帷掀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方宇道:「好!两个大妹子一起过来,先来亲个子邬……」
一言未毕,方宇已看清楚了两女的面貌,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将搂住他的两个妓子推倒在地。
原来进来的这两个女子,正是日思夜想的那绿衫女孩和他师姐。
那蓝衫衣郎冷笑道:「你一进镇来,我们就跟上了你。瞧你来干什么坏事。」
方宇背上全是冷汗,强笑道:「是,是。这位姑娘,你……你头颈里的伤……伤好……好了吗?」
绿衫女孩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蓝衫姑娘怒道:「我们每日里候在少林寺外,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报辱我师妹的深仇大恨。哼,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叫你这恶僧撞在我们手里。」
方宇暗暗叫苦:「老子今日非魂归地府不可。」
方宇连忙陪笑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怎样得罪了……得罪了姑娘,只不过……只不过这么抓了一把,那也不打紧,我看……我看……」
绿衫女孩红晕上脸,目光中露出杀机。
蓝衫女孩冷冷的道:「刚才你又说什么来?叫我们怎么样?」
方宇道:「糟糕,这可又不巧得很了。我……我当做你们两位也是……也是这窑子里的花姑娘。」
绿衫女孩低声道:「师姐,跟我为非作歹的贼秃多说什么?一刀杀了干净。」
刷的一声响,白光一闪,方宇大叫缩颈,头上帽子已被她柳叶刀削下,露出光头。
众小姐登时大乱,齐声尖叫:「杀人哪,杀了人哪。」
方宇一矮身,躲在一名小姐身后,叫道:「喂,这里是窑子啊,进来的便是女人,你们两个还不快快出去,给人知道了那可……难听……难听得很哪……」
二女刷刷数刀,但房中挤满了十来个小姐,却哪里砍得他着?刀锋掠过,险些砍伤了两名小姐。
方宇纵声大叫:「老子在这里嫖院,有什么好瞧的?我……我要脱衣服了,要脱裤子啦。」
说着,他扯下身上衣衫,摔了出去。
二女怒极,但怕方宇当真要耍赖脱裤子,绿衫女孩转身奔出,蓝衫女孩一怔,也奔了出去,砰砰两声,将冲进来查看的老鸨,龟奴推得左右摔倒。
一时之间,妓院中呼声震天,骂声动地。
方宇暂免一刀之厄,但
想这两位姑娘定是守在门口,自己只要踏出妓院门口一步,立时便给她们杀了,叫道:「大家别乱动,每个人十两银子,人人都有,决不落空。」
众妓一听,立时静了下来。方宇取出二十两银子,交给龟奴,吩咐:「快去给我备一匹马,等在巷口。」
那龟奴接了银子出去,往外面跑去。
方宇指着一名小姐道:「给你二十两银子,快脱下衣服给我换上。」
那小姐大喜,便即脱衣。余下七嘴八舌,纷纷询问。
方宇道:「这两个是我的大老婆、小老婆,剃光了我头,不许我嫖院,我逃了出去,她们便追来杀我。」
老鸨和众妓一听,都不禁乐了。嫖客的妻子到妓院来吵闹打架,那是司空见惯,寻常之极,但提刀要杀,倒也少见,至于妻妾合力剃光丈夫的头发,不许他嫖院,却是首次听闻。
方宇匆匆换上小姐的衣衫,用块花布缠住了头。众妓知他要化妆逃脱,嘻嘻哈哈的帮他涂脂抹粉。在妓院中赌钱的嫖客听得讯息,也拥来看热闹。
没过多久龟奴回报马已备好,得知情由之后,龟奴说道:「少爷这可得小心,你大夫人守在后门,小夫人守在前门。两人都拿着刀子。」
方宇大派银子,骂道:「这两个泼妇,管老公管得这么紧,真是少有少见。」
那老鸨得了他三十两银子的赏钱,说道:「两只雌老虎坏人衣食,天下女人都像你两个老婆一样,我们喝西北风吗?
二郎神保佑两只雌老虎绝子绝孙。啊哟,小少爷,我可不是说你。你不如休了两只雌老虎,天天到这里来玩个痛快。」
方宇笑道:「你主意倒挺高明。妈妈,你到前门去,痛骂那泼妇一顿,不过你可得躲在门后骂,防她使泼,用刀子伤你。
众位姐妹,大家都听我的,一起从后门冲出去。这样我的那两个泼婆娘就捉不到我了。」当下拿出银子分派。
众女子无不雀跃。重赏之下,固有勇夫,只须重赏,勇妇也大不乏人。众妓得了白花花的银子,人人「忠」字当头,尽皆戮力效命。
只听得前门口那老鸨已在破口大骂:「小泼妇,大泼妇,要管住老公,该当听他的话,讨他欢心才是。你们自己没本事,他才会到院子里来寻欢作乐。
你们拿刀子吓他,杀他,又有屁用?你们这位老公手段豪阔,乃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两只雌老虎半点也配他不上。
老娘教你们个乖,赶快向他磕头赔罪,再拜老娘为师,学点床上功夫,好好服侍他。否则的话,他决意把你们卖给老娘,在这里当女人,咱们今天成交……啊哟……哎唷,痛死啦……」
方宇一听,知道那蓝衫女已忍不住出手打人,忙道:「大伙儿走啦!」
二十几名小姐从后门一拥而出,方宇混在其中。那绿衫女孩手持柳叶刀守在门边,陡然见到大批花花绿绿的女子冲了出来,睁大一双妙目,浑然不明所以。
众妓奔出巷,方宇一跃上马,向少林寺疾驰而去。那蓝衫女孩见机也快,当即撇下老鸨,转来来追。
众妓塞住了小巷,伸手拉扯,纷道:「雌老虎,你老公骑马走啦,追不上啦!嘻嘻,哈哈。」
那女孩怒得几乎晕去,持刀威吓,众妓料她也不敢当真杀人,「贱泼妇,醋坛子,恶婆娘」的骂个不休。
那女孩大急,纵声高暇:「师妹,那贼子逃走了,快追!」但听得蹄声远去,又哪里追得上?
方宇驰出市镇,将身上女子衫裤一件件脱下抛去,包着僧袍的包袱,忙乱中却失落在妓院中了,在袖子上吐些唾沫,抹去脸上脂粉。
方宇心想:「老子今年流年当真差劲之至,既做和尚,又
扮女人。唉,那绿衣姑娘要是真的做了我老婆,便杀我头,也不去妓院了。」.
他一口气便骑着马回到了少林寺,纵马来到后山,跃下马背,悄悄从侧门蹑手蹑脚的进寺,立即掩面狂奔,回到自己禅房。
他洗去脸上残脂腻粉,穿上僧袍,这才心中大定,寻思:「这两个大老婆、小老婆倘若来寺吵闹,老子给她们一个死不认帐。」
次日午间,方宇斜躺在禅床之上,想着那绿衣女孩的动人体态,忍不住又想冒险,寻思:「我怎生想个妙法,再去见她一面?」
忽然净济走进禅房,低声道:「师叔祖,这几天你可别出寺,事情有些不妙。」
方宇一惊,忙问端详。
净济道:「香积厨的一个火工刚才跟我说,他到山边砍柴,遇到两个年轻姑娘,手里拿着刀子,问起了你。」
方宇道:「问什么?」
净济道:「问他认不认得你,问你平时什么时候出来,爱到什么地方。师叔祖,这两个姑娘不怀好意,守在寺外,想加害于你。你只要足不出寺,谅她们也不敢进来。」
方宇道:「咱们少林寺高僧怕了她们,不敢出寺,那还成什么话?」
净济道:「师侄孙已禀服了方丈。他老人家拿人来禀告师叔祖,请你暂且让她们一步,料想两上小姑娘也不会有长性,等了几天没见到你,自然走了。
方丈说道,武林中朋友只会说我们大人有大量,决不能说堂堂少林寺,竟然会怕了两个无门派的小姑娘。」
方宇道:「无门无派的小姑娘。哼,可比我们有门有派的大和尚厉害得多啦。」
净济道:「谁说不是呢?」想到折臂之恨,忿忿不平,又道:「只不过方丈有命,说甚么要息事宁人。」
方宇待他走后,心想:「得去瞧瞧澄观老和尚,最好他已想出妙法。」
他来到般若堂,只见澄观双手抱头,仰眼瞧着屋梁,在屋中不住的踱步兜圈子,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