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宇领军缓缓南行,到得中午时分,两名御前侍卫从京中快马追来,说道:「皇上有密旨。」
方宇大喜,当即召集众侍卫,骁骑营众军官在中帐接旨。
那宣旨的侍卫站在中间,朗声说道:「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方宇听旨:朕叫你去少林寺办事,谁叫你中途多管闲事?
听信小人胡说八道,诬陷功臣,这样瞎搞,岂不令藩王寒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话,从此不许再提,若有一言语泄漏了出去,大家提了脑袋回京来见朕罢。钦此。」
方宇一听,只吓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只得磕头谢恩。中军帐内人人面目无光,好生羞惭。
富春、张康年等不敢多说,心想你这小孩儿胡闹,皇上不降罪,总算待你很好的了。
不过,众人眼下见方宇心情恶劣,肯定会找人发泄,随即便一起告辞离开了。
那传旨的侍卫走到方宇身旁,在他身边低声道:「皇上吩咐,叫你一切小心在意。」
方宇道:「是,皇上恩典,奴才小宝感激万分。」取出四百两银子,送了两名侍卫。
待两人走后,方宇甚是纳闷:「难道皇帝知道我诬陷吴三桂?还是元义方那厮到了京城之后又翻口供,说我屈打成招?看来皇上对吴三桂好得很,若是想要扳倒他,倒是不易。」
傍晚时分,押解元义方的侍卫和骁骑营官兵赶了上来。方宇碰了这个大钉子,大家赌钱也没了兴致。一路无话,不一日的功夫,就到了嵩山少林寺。
住持得报有圣旨到,率领僧众,迎下山来,将方宇一行接入寺中。
方宇取出圣旨,拆开封套,由张康年宣读,只听他长篇大论的读了不少,什么「法师等深悟玄机,早识妙理,克建嘉猷,夹辅皇畿」;什么「梵天宫殿,悬日月之光华,佛地园林,动烟云之气色」;什么「云绕嵩岳,鸾回少室,草垂仙露,林升佛日,倬焉梵众,代有明哲」。
张康年跟着读到封少林寺住持晦聪为「护国佑圣禅师」,所有五台山建功的十八名少林僧皆有封赏,最后读道:「兹遣骁骑营正都统黄朴诩,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方宇为朕替身,在少林寺出家为僧,御赐度牒法器,着即剃度,钦此。」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骈四骊六,方宇听了不知所云,后面这段主去是懂的,不由得脸上变色。
康熙要他去五台山做和尚,他是答应了的,万料不想竟会叫他在少林寺剃度。这道圣旨一直在他身边,可是不到地头,他怎敢拆开偷着?何况就算看了,他也不认识其中写了些什么。
晦聪禅师率僧众谢恩。众军官取出赏物分发。方宇在旁看着,心下满不是味儿。
晦聪禅师道:「韦大人代皇上出家,那是本寺的殊荣。」
当即取出剃刀,说道:「韦大人是皇上替身,非同小可,即是老衲,也不敢做你师父。老衲替先师收你为弟子,你是老衲的师弟,法名晦明。少林合寺之中,晦字辈的,就是你和老衲二人。」
方宇到此地步,只得满目含泪,跪下受剃。晦聪禅师先用剃刀在他头顶剃三刀,便有剃度僧将他头上本已烧得稀稀落落的头发剃得精光。
晦聪禅师说道:「少林素壁,不以为碍。代帝出家,不以为泰。尘土荣华,昔晦今明。不去不来,何损何增!」
说着,取过皇帝的御赐度牒,将「晦明」两字填入牒中,引他跪拜如来,众僧齐宣佛号。
方宇心中大骂:「你老贼秃十八代祖宗不积德,却来剃老子的头发。你念一声啊弥陀佛,老子肚里骂一声辣块妈妈。」
方宇突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满殿军官尽皆惊得呆了。
晦聪禅师道
:「师弟,本寺僧众,眼下以「大觉观晦,澄净华严」八字排行。本师观证禅师,已于二十八年前圆寂,寺中澄字辈诸僧,都是你的师侄。」
当下群僧顺次上前参见,其中澄心、澄光、澄通等都是跟他颇有交情的。
方宇见到一个个白须发银的澄字辈老和尚都称自己为师叔,净字辈也不有少和尚年纪已老,竟称自己为师叔祖,倒也有趣。
更别说华字辈的众僧里也有三四十岁的,参拜之时竟然口称太师叔祖,方宇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见他脸上泪珠未擦,忽又大笑,无不莞尔一笑。
康熙派遣御前侍卫,骁骑营亲兵来到少林寺,原来不过护送方宇前来剃度出家,但皇帝替身,岂同寻常。若非如此大张旗鼓,怎能在少林群僧心中目中显得此事的隆重。
骁骑营参领富春,御前侍卫赵齐贤、张康年等向方宇告别。方宇取出三百两银子,要张康年在山下租赁民房,让双儿居住。
少林寺向来不接待女施主入寺,双儿虽然已经改穿了男装了,但达摩院十八罗汉都认得她是方宇的丫头。
所以他们就让她在山下等候,只说道传过圣旨,封赠犒赏之后,方宇便会立即下山回京,哪料到他竟会在寺中出家。
方宇既是皇帝的替身,又是晦字辈的「高僧」,在寺中自是身份尊祟。方丈便拨了一座大禅房给他。
晦聪方丈道:「师弟在寺中一切自由,朝晚功课,亦可自便,除了杀生,偷盗,Yin邪,妄语,饮酒五大戒之外,其余小戒,可守可不守。」跟着解释五戒是什么意思。
方宇心想:「这五戒之中,妄语一戒,老子是说什么也不守的了。」
方宇问道:「戒不戒赌?」
晦聪方丈一怔,问道:「什么赌?」
方宇问道:「赌钱。」
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
方宇心想:「他妈的,我一人不戒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跟自己赌?」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寻思:「小玄子要我去服侍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让我去五台山?」
这日方宇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行礼。
方宇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自己的。」
但见净字辈六僧拳脚精严辞,出手狠捷,拆招之时,又是变化多端,比之自己这位师叔祖,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
听得澄通出言指点,这一拳如何刚猛有余,韧劲不足,这一脚又是如何部位偏了,踢得太高,方宇不明白,瞧得索然无味,转身便走。
方宇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和尚,不学功夫岂不可惜?」
他突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海大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出家,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事,好去保护老皇爷。可是我的师父在二十八年前早死了,谁来教我功夫?」
方宇沉吟半晌,又明白一事:「住持老和尚教我做他师弟,原来就是要让我没有师父,这老贼秃好生j滑。
嗯,是了,他是我是皇帝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功夫传给我这小***。哼,你不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瞧着学吗?」
众人传授武功之时,若有人在旁观看,是任何门派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异议。
他在寺中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习艺,便站定了看上一
会。
只可惜这位「高僧」的根底实在太过浅薄,当日海大富所教的既非真实功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秘诀,他又没练过几天。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这样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况他又没耐心多看。
在少林寺中游荡了月余,方宇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随和,喜爱交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肯和人下交,所有僧众自是对他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春风和畅,方宇只觉身暧洋洋地,耽在寺中与和尚为伴,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出了寺门,信步下山。
他心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怎样,要去瞧瞧她,再者在寺里日日吃斋,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方宇走至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争吵之声,他心中一喜:「妙极,妙极!有人吵架。」
他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之中,夹着女子清脆嗓音。
方宇走到临近,只见亭中两个年轻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人争吵。
四僧见方宇,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老人家评评这道理。」
他们走出亭来,向他合十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的,方宇知道他们职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语,和蔼可亲,不知何故竟地跟两个年轻女子争吵起来。.五
看这两个女子时,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蓝衫,另一个年纪更小,不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方宇一见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这美女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换位也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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