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东臣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府丞,一见他惊慌失措的冲进来,便丢下手中的物件迎上去,好心的扶住了他。
“大人莫慌,发生什么事了?”
林云却不识好歹的将之一把推开,直冲到东君身前,喘着粗气嚷嚷,“东君,秦大师失踪了。”
“谁?谁失踪啦?”简东臣又凑上前来。
林云再次推开他,右手直拍自己的大腿,又继续嚷嚷,“秦大师失踪了,我的秦大师啊!你怎么可以失踪呢?”
东君起身扶林云坐了下来,“大人别急,咱慢慢说。”
林云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没有冷静,反而开始呼天抢地起来,“我的秦大师啊!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简东臣使劲憋住笑,实在忍不住吐槽,“林大人,您至于吗?说得秦大师好像是您的亲爹一般。”
“你懂什么?”林云一下就弹起来,“秦大师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大拿,亦是我的精神支柱,他他,他比我亲爹还亲还重要呢?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啊!”
简东臣看着疯魔痴狂的前者,嘴角抽动着,继续使劲憋住笑,“好好,您喜欢就好!您请便。”
东君给林云递上一杯热茶,等他饮过茶冷静下来,方问:“秦大师是怎么失踪的?”
林云苦着脸:“原本三日后,秦大师将有一场大戏上演。昨夜,春和戏班的班主亲去找他,准备同他商量一下演出的具体事宜,可去到秦大师的住处,却找不着他了。后来,班主又带人找了一日一夜,都没找着他。我刚刚去找班主弄票时,他正张罗着要来报官呢。”
东君:“那秦大师的行李可还在?”
“在的在的!他的住宅内一切如常。”
“那跟着他的小厮随从呢?”
“是有一个贴身跟着的小厮,但也同他一起失踪了。”
“连小厮也一起失踪了,不会这么巧吧?我们这儿刚好正说到他呢?”小八低声嘀咕了一句。
简东臣鼓起腮帮子帮腔,“对,不可能那么巧,说不定是见东窗事发,畏罪潜逃了呢?”
“你胡说,秦大师怎么可能畏罪潜逃呢?他有何罪?他可是风品极好的高洁君子,你不准污蔑于他。此番失踪,最有可能是得罪了小人权贵之故。”刚坐下的林云又激愤的站了起来。
简东臣耸耸肩,“那难说,事关珍夫人一案,我们正在调查他呢?”
东君乜了表哥一眼,他不想浪费时间同林云解释,便安慰其,“简捕头开玩笑的,尚未有确凿证据。那班主不是前来报官了吗?大人你快去安排人手,帮忙到处去找找,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希望能尽快找到秦大师。”
林云箭一样的射了出去。
简东臣忍不住又吐槽,“我那个去,林府丞不会是个……”
他扫了一本正经的东君一眼,硬生生的将‘变态’二字给咽回了肚子。
东君重新坐下,用手指轻扣桌面,“小八,刚说到哪儿了?”
小八晃晃手中的图纸,“公子,我看出来了,这幅图稿上的金钗,和这支已经制好的金钗,的确是不一样的。”
东君:“说下去。”
简东臣也洗耳恭听中。
小八晃晃手中的金钗,又捋捋钗上的流苏,“区别在这儿呢?”
经他一指,简东臣终于看出来了,乍乎道:“原来是流苏不同啊!实物上的流苏只有三根,而图稿上的多了两根,一共有五根呢。”
东君:“终于看出来了,那看出其中的名堂没。”
简东臣和小八齐齐摇头。
简东臣:“不就是流苏多两根吗?不就是摇曳生姿多一点嘛!能有什么名堂?”
东君眼含深意,“别小瞧这两根流苏,不是什么人的金凤钗,都敢佩带凤衔流苏的,它可是代表着佩带之人的身份地位。”
简东臣:“什么玩意?一只钗而已,搞这么复杂干嘛?”
东君又忍不住乜了表哥一眼,但还是细心为其解释,“这金凤钗上凤衔流苏的数量,是严格按照女性身份来配备的。若是皇商人家的主母女儿,凤衔流苏可佩三根;若是官宦之家的正妻嫡女,则可佩五根;而官宦人家的妾室,凤衔流苏则只可佩一根。”
“哦!”小八不由得欢脱起来,“我懂了,公子也有一支金凤钗,那钗上的凤衔流苏就足有五根之多呢?”
东君是安北候之女,真正的候门闺秀,簪缨世家,金凤钗上自然得配齐五根凤衔流苏,方合她之身份。
“哦!原来如此!”简东臣总算明白过来了,可下一刻又开始犯糊涂了,“那这珍夫人的金凤钗上,为何有三根凤衔流苏呢?还有这图稿之上的,竟有五根之多呢?你刚不是说,若是妾室,便只能配有一根凤衔流苏吗?”
东君用手指扣扣图稿上的流苏,“对咯!问题就出在这儿。”
简东臣:“那这儿是什么问题嘛,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东君:“珍夫人原本只是一妾室,可王爷宠爱她,自然便要抬举她的身份,给她制的凤钗都是带三根凤衔流苏的。这个嘛,有些人倒是可以勉强容忍的。可若珍夫人要定制有五根凤衔流苏的金凤钗,那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僭越吗?你说有人还能容忍她如此放纵放肆吗?”
这么明显的提示,连简东臣都听明白了。
“我懂了,珍夫人若配置有五根凤衔流苏的金凤钗,那便代表着她要与永王妃平起平坐了。”
小八接道:“如此僭越不说,永王还默认了她的行为,这让正牌当家主母的颜面何存?想来,是她的野心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她腹中的胎儿。”
经简东臣和小八如此一捋,整个案件似乎就明朗起来。
备受永王宠爱的珍夫人有了身孕,主母忌惮她恃宠而骄,恐危及自身地位。于是,珍夫人便由秦大师手中得到了一种“玉颜雪肌丸”,然后腹中胎儿便莫名滑了胎,让她没了孩子。可是,有些人还是不解气,誓要取她的性命方可罢休。
典型的后宅争宠,杀子害母的老桥段了。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见东君沉默不语着,简东臣又疑惑了,问:“东君,你别告诉我,这案子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并不是永王妃害的珍夫人。”
东君缓缓抬头,“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有许多的疑惑,还没有合理的解释。”
“那你说说看。”
东君:“其一,珍夫人虽说是溺死的,但是自尽还是人为,皆无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其二,珍夫人平日里娴静雅致,与世无争,她的东篱院中除了菊花多外,其余可称得上是简朴无奢,下人们也都对她赞不绝口。按理,这样一个人,应该不会是野心家才对。”
简东臣:“也对哈!”
小八却持相反意见:“那有没有可能?珍夫人原是极有野心之人。只不过她心机深沉,善于伪装隐藏。而我们的所见所闻,都只是她的表象呢?”
简东臣:“也对哈!”
东君轻轻摇头:“若是如此,那她定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叫板永王妃的?”
简东臣:“也~对~哈!”
小八点点头:“对!公子言之有理。若珍夫人真是个野心家,想坐上永王府主母的位置,那依她以往的行径,定会默默布局,低调行事的。”
简东臣挠挠脑袋,指指小八手上,“那这张有五根凤衔流苏的金凤钗,又该怎么解释呢?”
小八叹口气:“对呀!王管事说是珍夫人亲自吩咐他的。而且,红菱还亲耳听见珍夫人吩咐的王管事,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东君想了一下,“我总觉得她们二人都有可能在撒谎。”
简东臣:“为什么呢?”
“我知道为什么?”小八眼珠子一转,便兴奋举手。
东君示意他说下去。
小八:“今日一早,公子在王府询问红绡时,她说昨夜寅时初,夫人还醒来要茶水喝。可刚刚上官忤作说,珍夫人确实的死亡时间,是昨夜子时。故此叛定,红绡很有可能在说谎。”
简东臣:“错了错了,你说的是红绡,可东君说的是红菱。”
“那就是红菱红绡都在撒谎。她们说的话都不可信。”小八接得飞快。
东君:“……”
简东臣想了想,又开始自相矛盾,“那有没有可能,她们都没有说谎,而是上官商的检测时间有误呢?毕竟,这中间只差了一个时辰而已。”
简东臣对冷淡冷漠的上官商没有好感,便提出了对三快忤作看家本领的置疑。
“嘘!”东君赶紧制止,“表哥慎言,上官忤作的检验定是可信可靠的。”
简东臣不悦了,“东君,你怎么就如此信任上官商呢?”
东君慎重答:“据我所知,上官忤作初习验尸之道时,便是守在义庄内,观察记录各种逝者死亡之初、又或是死亡数小时后的各种形貌特征,再作详细记录。他在义庄一守,便是整整三年。”
小八伸伸舌头,“所以说,上官忤作验定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咯。”
东君:“对,九成九如此!况且,珍夫人是浸泡于水中的。而死者若被浸泡多一个时辰,那特征会更明显。所以,他就更加不可能出错了。”
东君主仆二人对上官忤作不仅赞赏有加,还特别肯定其的忤作本领,简东臣也算是听进心里了。
但是,他口上还是不服,便嘟囔了一句,“在义庄守了三年多,怪不得他如此冰冷无情呢?没有一点点生人气息。哼!”
东君和小八:“……”
然后莫名其妙的,两人都打了个冷颤。
小八拉拉主子:“公子,咱们把话题扯远了,还是扯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