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又是傅家。
失忆以来,黎荆曼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一次,但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梦境,她已经对那里十分熟悉了。
傅家的园林很大,有一整片的枫树林,火红的枫叶比她的巴掌还要大,在深秋的冷风中摇曳,发出悦耳的沙沙响。
枫树林后面是假山,假山旁边是池水,池水环绕着一条青石板路,踏过青石板路,路过绵延的亭阁,直通傅家的别墅。
她被两个保姆一左一右扶着慢吞吞往傅家走,这时候已经肚子很大了,低头甚至看不到自己的鞋尖。
男人出差了,去一个陌生的国度,两天前,她看到推送的新闻,那个国家发生暴乱,恰好是他所在的那座城市。
她原想当做没看到那条新闻,然而连换了三个频道,却连平时最喜欢的古装剧都看不下去,心烦意乱。
最终还是坐不住,出来散心。
深秋的天气多变,她出来时还是明媚的艳阳,在园子里逛了不到半个小时,天空已经是阴云密布。
转眼,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下来,幸好她已经回了别墅,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静静地观望着窗外的雨幕。
保姆看她这副模样,眼里掠过一抹了然,走到她旁边好言相劝。
“夫人如果担心先生,不如主动给他打个电话?”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清冷的眼波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涟漪。
“我没有担心他。”
她淡声说。
保姆把手机放到她身边,态度依旧很好:“就算夫人不担心,丈夫在外遇到危险,妻子为了避免落人口实,简单慰问一下也是正常的。”
她摇摇头,再次淡声拒绝。
“别人怎么看我是他们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保姆哑然,想了半天没想出再拿什么话劝她,却仍旧坚持把手机留在她身边。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她嫌室内闷,又要出去往园子里走,保姆赶紧过来劝。
“刚下过雨,路面太滑,夫人还是别出去了……”
她摇头拒绝:“房间太闷,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保姆哪敢让她一个人走,左右护法最终还是陪着。
雨后的空气清爽又新鲜,呼吸之间全都是树林里自然的芬芳,然而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又烦又闷。
在外面又待了一个小时,她开始烦躁的往回走,步伐却在踏入客厅那一瞬顿住。
半月未见的男人姿态散漫的坐在客厅,手里捧着本厚重的书籍,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低头认真翻阅。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两边的保姆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傅先生……”
“您回来了……”
她们倒像是等他回家的亲人,相比之下,她这个做太太的更显冷漠。
沙发上的男人闻声回头,依旧是熟悉的漂亮面孔,只不过眉宇间多了浅浅的疲惫。
勾人的目光从两个保姆身上一掠而过,最终定格在她面颊。
她淡淡看向他,又很快收回目光,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他却直勾勾盯着她看了良久,眼中藏着许多东西,最终化作一抹释然的笑。
“又看到你了,真好。”
她越过他径自回房,没有理会。
他在她身后跟了过来,开始自顾自讲他在出差时发生的各种趣事和惊奇的事,接着又讲到那场暴乱。
讲着讲着,他忽然停下,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低头缱绻注视着她,声音低低,略带感伤。
“老婆,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哪怕只是一个问候的短信,我收到后都会很高兴。”
她心里那股烦躁再次涌上心头,冷冷迎上他的注视,口吻果决。
“傅景行,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如果对此失望,大可以换一个妻子。”
他眼中的光一寸寸寂灭下去,漂亮的眼珠变得暗淡,唇边的弧度也再维持不住。
傅景行是惯常带着笑的,正是因为这样,当他笑不出来,身上流露出的哀伤气息就会格外明显。
她看出了他的难过,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为他的情绪买单,烦躁地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医生说预产期在下个月,这个孩子留给你,离婚的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她孕期睡眠质量低下,习惯了睡前喝杯热牛奶助眠,出门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他低着头在床边坐着,喝完牛奶回来后,发现他依旧保持这个姿势没变。
他的头垂的低低的,挺直的肩膀垮下去,姿态已经跟昔日的傲慢天差地别,双手摊放着撑在身侧,比起惬意,看起来还是颓废多一些。
听到她回房的声音,他才再次抬起头,定定看向她,语气疲惫。
“老婆,我们能不吵架吗?
我费尽心思把你娶回家,不是为了一直和你吵架。”
她慢吞吞越过他,进盥洗室,换睡衣,漱口,慢吞吞往床边走。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手腕。
她的心像座冰岛,冰川围绕了一层又一层,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他明知自己连想要靠近都会被冷气冻伤,却还是贪婪地想把这座岛据为己有。
“曼曼,我对你不再有任何要求,你只需要一直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足够。
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娶妻生子,遇到你之后,娶妻生子这四个字,我没想过和别人。
你可以永远不给我回应,我不在意,但你也别想离开,我不会放手。”
预产期越近,她对生产这两个字的恐惧就越深,心烦意乱还不够,哪还有心思跟他这个罪魁祸首好言好语。
不悦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冷冷刺道:“那我可真不幸。”
他又没了话,静默地看了她一阵,她躺到床上,知道自己现在挺个大肚子的模样必然是极其的臃肿,邋遢,没形象,所以便大大方方给他看。
结果他看了一阵儿,竟然把手放到了她腿上,她顿时毛骨悚然,刚欲睁开眼再讽他两句,他却已经开始轻柔地按压她小腿上的肌肉。
原来是在给她做肌肉舒缓按摩,她舒服地放松了四肢,这事他前几个月也常做,她已经能熟练的享受。
又过了阵儿,忽然感觉肚子被里面的小家伙踢了一脚,本已经被服务的昏昏欲睡的她顿感不爽,也踢了旁边的男人一脚。
连眼睛都没睁,不悦地抱怨:“你的孩子踢我。”
男人被她踢愣了下,把脸凑到她肚子上贴了阵儿,然后凑到她耳边,音色温柔。
“宝宝说让我帮他带句话,他说他以后会很乖,很听话,希望他的妈妈别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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