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只遇见了徐瑶,身边也只跟了一个香巧,而且香巧也是受了重伤,他派人将人送到了伤兵营那边,交由军医处理去了。
知道香巧对于徐嘉怡的重要性,怕知道了香巧受伤的消息影响了徐嘉怡的心情,这事儿楚长风并没有同徐嘉怡说,只说了有些事情需要向香巧问话,所以可能她要等几日才能回府里来。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楚老太太去哪儿了。
徐嘉怡心里急的不行,楚长风见状安慰了她两声,表示自己会派人去打探消息的。正说了几句话呢,外头就有人来催了,楚长风只能匆匆的又走了。
战乱之后的常州算不得是满目疮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上有些人在整理家具,修缮房屋,更多的人是在清扫战场——将那些友军的尸首搬回来统一埋葬,确保战场上没有其他蛮夷的活口偷渡,或是将战场上奄奄一息却还有生命特征的将士送回伤兵营紧急施救。
心下慌乱不已,徐嘉怡在安平侯府里也坐不住,干脆就又领着花嬷嬷去了城门处查看情况,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到了城门处,常田正在指挥百姓和剩余的将士进行战场清理,问了常田之后才知道楚长风又出了常州了,好似是去接应侯爷去了,大约明儿个就能回来。
徐嘉怡现在是属于孕晚期了,大夫给的预产期就在十月份,但也不排除早产的可能性。所以基本上是没有再出现孕吐的情况了,但这会儿瞧着那些人收拾战死的将士们的尸首时,脸色惨白一片,表情也有些僵硬。
花嬷嬷瞧出了徐嘉怡的情况有异,忙将人又搀扶回了府。
徐嘉怡一进屋了以后都没来得及坐下,就忍不住开始干呕。那残枝断根的画面盘旋在自己的脑子里,惹得徐嘉怡明明不想去回忆起,却总是在脑子里想着这画面。只要一想起,她就忍不住觉得恶心得厉害。
真是娇气。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埋怨自己道,明明之前楚长风没回来的时候她都能强忍住的,现在又娇气得不行。
但她本也没有用什么东西,这么一通干呕下来也只吐出了一些酸水来。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心头难受得紧,嘴里也有一股难闻的怪味。
花嬷嬷此刻也顾不上地上的呕吐物,让元香去将房间里的门窗都打开,自个儿则是去给徐嘉怡倒水打算让她簌簌口。
握着冰冷刺骨的茶水,花嬷嬷的眉头皱了皱,张嘴想要让人去换一壶热茶进来,想到外面如今还忙碌着收拾残局,哪还有人准备热水,只得将那杯凉的茶水递了过去,“夫人,只有这冷茶了,您先将就着簌簌口”
徐嘉怡点了点头,接过茶盏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含在嘴里然后又吐了出来,如此好几遍直到将茶壶里的水都用光了才作罢,然后由着花嬷嬷扶着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之上,望着窗外发愣。
常州城并没有破,他们守下来了。
这样一来,她先前派人送走徐瑶和楚老太太就显得多此一举了,反倒是让他们遭了罪。虽不知道徐瑶具体情况如何,但就楚长风说的那些话,只怕也不好过。还有楚老太太,如今也没个消息,不知道她是好还是不好
自己这好心办了坏事,以后只怕安平侯府里的人对自己都颇有微词了吧。
元香趁着这会儿先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了,然后去了枫园的小厨房烧了些热水,用脸盆儿装着端了进去,拧了帕子递给徐嘉怡,“夫人,您洗洗脸”
徐嘉怡没动。
“夫人”
“嗯?”徐嘉怡反应过来,看着凑在自己面前的元香愣了愣,接过帕子过来擦了擦脸,又递回了过去,“翠云回来了吗?”
“还没呢,夫人不是派她去瑶光阁帮忙去了吗,应该没这么快回来的。”
徐嘉怡默了默,“等她回来了,叫她来我跟前回话。”
徐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软的大床上,四周都是熟悉的摆设,是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林嬷嬷推门而入,先探了探头进来,见徐瑶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床上,忙迈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出声,“姑娘,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嬷嬷的眼睛有些红肿,但在徐瑶面前却装作个没事人一样。徐瑶的妆发虽然她已经替她重新梳理过,但昨儿个她替徐瑶梳洗的时候自然瞧见了她身上的那些青紫的痕迹。她虽没见过人,但这些事情也了解,当即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替她清洗换衣了。
若不是出房门的时候世子见着她神情有异,说了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留了些伤,没被侵犯,不然她真恨不得以死谢罪。
光是想一想,林嬷嬷的眼眶就又红了,忙背过身去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强忍着泪意出声问道,“姑娘,您肚子饿不饿,奴婢刚刚熬了些粥,端来您尝尝?”
“林嬷嬷,你怎么在这儿?”徐瑶看着林嬷嬷的时候还有些愣神,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触及崭新的亵衣时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表哥救了自己,自己已经回了府,身上的衣裳自然已经被换掉了。
不过林嬷嬷不是跟着姑母在一处的呢,怎么也会在这里,难道姑母也已经回了安平侯府了?徐瑶有些诧异的偏头问道,“姑母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老太太还没有消息。”林嬷嬷默了默才出言回道,“奴婢当日回去寻老太太时,并没有发现老太太的踪迹。本想再回头去找姑娘的,都怪奴婢是个蠢笨的,不小心踩滑了脚脑袋撞在了石头上晕了过去,等奴婢再醒过来时,也寻不到姑娘了。幸亏后面遇上了楚家军”
老太太还没回来,而且没有消息?!
徐瑶一下子就要从床上蹦起来,神情骤变。
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脸上的动作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她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的吃痛了一声。脸颊上刺痛的感觉袭来,忽然想起自己在破庙门口时的那一幕。
彼时那流匪头子想要欺辱她却被自己险些咬掉了耳朵时,他气急败坏掌了自己的嘴,还对自己拳打脚踢,最后还故意用了匕首划破了她的脸折辱她。她当时太过害怕了以至于没注意自己脸上的伤口,只拼命挣扎去了。
后来得救了之后,也只顾着抱着表哥哭去了。
再后来好像她还晕过去了,伤口也就一直没处理
如今自己只不过表情大了些就这么疼痛,莫不是毁容了?徐瑶的手颤巍巍的覆上自己的脸,却始终不敢摸下去。第一时间就要找镜子过来,林嬷嬷支支吾吾的不肯动。
幸亏这个时候徐嘉怡派人去寻的沈大夫急匆匆的进来了,正侯在门外,顾念着规矩先在外面扬声自己为自己通禀了一句。
“沈大夫来了!”林嬷嬷赶紧出了房门。
外面的沈大夫火急火燎。
若是以往常州还没出事前的话,在院外等一会儿便也就等了,左右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忙碌。可现在情况不同,他还得赶回去给伤兵营的那些将士处理伤口呢!
伤兵营总共就那么几个大夫,哪里够用。
若不是夫人派人去请他的,他怕是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急匆匆的赶回来了,才知道是让他给一个世子救回来的女子看病。如果没有事先得了告知,顾念着里头的是个姑娘,他早就提了医药箱直接闯进去了。
尽管如此,这会儿通禀的时候声音也有些急躁,“姑娘,这会儿可方便诊脉?”
“沈大夫。”林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外头几乎蓬头垢面的沈大夫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本想着让沈大夫先去清洗一番之后再去给姑娘诊脉,谁知那沈大夫却是挑眉上下看了一眼林嬷嬷,“是你要看病?”
没等林嬷嬷回答,沈大夫摆了摆手提着自己的医药箱就要走,“林嬷嬷,我瞧着你没什么病,伤兵营那边还有很多伤员要处理呢,等我忙完了得空再来给你看吧。”
“不不不,不是我要看病。”林嬷嬷生怕沈大夫走了,也顾不得他的形象忙将人迎了进去,“要让沈大夫您诊脉的是我家姑娘,劳烦沈大夫了。”
姑娘?
那不就是安平侯府家的表姑娘徐瑶?
不是说送走了吗,怎么还在府里?
沈大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暗想着,进了屋以后,沈大夫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过来给徐瑶看病了。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脸伤着了,看伤口像是被利器伤的。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沈大夫还是谨记医者规矩,替徐瑶号了脉,又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口情况。然后就起了身表示,姑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静养就好了。然后就看向林嬷嬷,示意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