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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1 / 1)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当高辰随着罗恒的队伍出了洛阳城后,萧珝和陈晓便造访了洛阳城中最无法无天、恶人横行的一处寻欢作乐之地——逍遥楼。

这是一座令官府都感觉颇为头疼的所在,因为聚在此处的都是些过着刀口舔血,以命相搏的凶狠之徒,故而成为了杀人害命案件发生最频繁之地;而城中那些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也很喜欢聚在此处博戏赌玩,以图挣取钱财供自己欢愉享乐!

因为这逍遥楼,就是一处让人逍遥快活之所,这里边的各种逗人取乐的花样那是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逍遥楼做不到的。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可更多的人却是散尽家财,妻离子散,甚至身死殒命,即便如此,逍遥楼也对很多人有着致命般的诱惑,趋势着那些臣服于各种各样自身欲望的人趋之若鹜,执迷不悟!

普通百姓若是都沉迷于博戏财物这一途,那对朝廷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打击,因此,朝廷对与这类博戏财务都是严令禁止的,甚至是加大惩罚力度的,可当国家法令疏松,地方行政官员懒散、贪腐已经无作为等等情况,都会给这类问题的治理提升很大的难度,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会有逍遥楼这类的场所出现并经营至今了。

可逍遥楼却又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它不仅仅是个博戏财物、寻欢作乐之所,它还是许多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藏污纳垢之地,是很多人利益大树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而这些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甚至位高权重之人,而逍遥楼历代的楼主人选,也多是从市井之中一步步踏着别人的尸体走出来的“小人物”,比起寻常百姓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异常枯燥平凡生活,他们是投机者,是更愿意用拳头与性命去博出一条富贵坦途的人,所以,他们都选择了逍遥楼!

逍遥楼的楼主之位,竞争得异常惨烈残酷,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在这个位置上连任超过三年的,不是被人背叛横尸街头,就是被人乱刀砍杀,死无全尸,几乎没有人可得善终,而楼主本人也是个异常心狠手辣,无心无情之人,杀起人来也丝毫不会手软,谁人不服就杀谁,想要上位,你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上,就算那个人曾有恩于你,只要他挡住了你的道,就得毫不留情的扫除障碍。

也因为逍遥楼的背景与难以管束,而一般的良善之民是不敢轻易步入此地的,故而官府便将逍遥楼附近的这条街道都划分出了界限,只要在逍遥楼范围之内发生的个人私斗案件,无论生死,只要不要涉及其他,一般都不会予以立案;而官府也利用这一便利,换取了逍遥楼楼主管制这片地区手下的承诺,只要楼主管制好自己的下属,不要随意犯下重案,那官府便可对其一些私下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过分了,官府便会出动重兵对其进行压制与清理,用以达到一种制衡局面,而这种制衡局面对双方都是有益的,故而几乎便成了逍遥楼与官府两不相犯的约定俗成了。

……

逍遥楼这边一直以来都是很不太平的,陈晓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听到萧珝说要亲自走访出此之时,便对此番出行格外用心,务必做到处处小心谨慎,毕竟逍遥楼可真是快无法无天之地啊!

虽然萧珝并未拒绝陈晓派人暗中护卫,可还是拒绝了自己多派随行护卫之请,陈晓心中十分不安,,忙不迭出言劝诫道:

“公子,这逍遥楼乃鱼龙混杂之地,身边还是多带几个护卫更稳妥一些。”

萧珝面色平淡,只是微微一笑,回道:

“无碍,比逍遥楼更混杂之地我也去过,相比之下,这逍遥楼倒也未见得如同传闻中那般混杂不堪呢。”

坐在马车上,萧珝挑帘望着这一路虽然人多,偶可见几个壮汉互相推搡闹口角的,却也没瞧见有人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的,由此可见不是传闻言过其实,便是现任的逍遥楼楼主御下有道了。

陈晓也注意到了这种转变,记得好几年前也自己随着父亲大人经商见识过此地,那种混乱喧杂,还有人当街行凶的场面,当时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可现在一看,不知情的人若是来到此处,也不会晓得逍遥楼附近的这条街道曾经有多么可怖了。

“这般看来,如今这逍遥楼的楼主倒也是个人物了。”

陈晓也忍不住出口称赞着,想到了这位二年前接任楼主之人的身份来历,不禁唏嘘感慨。

萧珝也多有听闻这逍遥楼楼主人选,过程也是异常血腥残酷的,如今听陈晓所言,便知道了此处会变的如此井然不乱,是现今这位楼主手腕所致了。

有些好奇,便出口询问道:

“这位楼主是何来历?”

陈晓思忖着该如何向萧珝介绍这位来历有些奇特的逍遥楼楼主,毕竟这位现任楼主的出身也是为一些自诩清流之辈所不齿的。

既然谈到了逍遥楼的楼主,那肯定绕不开一个家族了。

“公子可知洛阳四大世家的薛家以何学传家?”

闻听此言,萧珝也便知道了这现任楼主竟与四大四家的薛家也有联系,不禁感慨着洛阳的这张利益巨网当真是包罗万象,覆及芸芸众生啊!

“薛家的先祖曾官拜钦天监灵台博士,掌灵台地理事,尤擅堪舆风水之学,而薛家以此学传家,族中也多出堪舆高手,专司帝王陵寝,寻穴占卜之事,多为当朝皇帝所倚重。你既提到了薛家,可是这位现任楼主与薛家有所关联?”

陈晓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这逍遥楼现任的楼主原名乔三,自幼是个孤儿,十二岁那年为薛家家主薛玄收为义子,改名为薛祯,因这孩子自幼聪慧,薛玄甚为钟爱,便将薛家从不外传之堪舆风水之学传给了他,可却不曾想,薛祯此人心术不正,竟用此学干起了盗掘坟墓,私卖冥器的勾当,还与薛玄的一位小妾勾搭成奸,事发败露之后,差点就被薛玄动以家法处置了,虽然后来逃过一劫未死,可也被薛家逐出了家门。”

萧珝听闻,颇觉玩味,士族子弟稂莠不齐,会出一些不肖之徒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般说来,这乔三被赶出薛家之后,是以盗掘坟墓,贩卖冥器发家的,虽说侥幸未死,可被四大世家薛家所厌弃,想必离开洛阳到别处去过活才算是明智之选,可他偏偏反其道而为之,不但没有离开洛阳,居然还在洛阳城里站稳了脚跟,虽说此人品行极差,可做事倒还有些气魄胆量的。

“所以,他被逐出薛家之后,不但没有离开洛阳,反而入了逍遥楼,寻到了落脚之地了。”

陈晓微微颔首,也是忍不住叹道:

“是的,被赶出薛家后他又恢复了他的本名乔三,暂且栖身在了逍遥楼中,几年前这乔三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没想到就在二年前,他竟一跃成了这逍遥楼新一任的楼主了,这样的人生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呢。”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焉知这位乔三,不是个懂得隐忍蛰伏,以待时机之人呢?

“听你这般说辞,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传言中的乔三了呢!”

听到萧珝言语间竟似有佩服这乔三之意,且并不忧虑与此行需要担负的极大的风险,虽然知道公子是为胆量与谋略兼具之人,可还是忍不住忧心提醒道:

“还请公子此行谨慎,毕竟,这逍遥楼中之人,皆非良善之辈。”

萧珝嘴角微微上扬,知道陈晓心中的忧虑,笑着说道:

“那,小鱼以为,我,算是一位良善之人么?”

陈晓哑然,若论杀伐决断,夺旗斩帅之事,萧少帅威名早已是天下皆知,而以‘良善’两字是根本无法形容保函这个人身上所有特点的。

“公子之气魄胸怀,绝非这些凶恶恃强之徒可以比拟,又岂能以‘良善’二字加以定论呢?”

萧珝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淡淡笑意,知道陈晓对自己还是多有维护,便自己笑着直言道:

“他们并非良善之辈,我也不是良善之人呐,若他们对我举起了屠刀,我也定然会回以致命一剑,死生大事上,我从不会为声名所累。若是你的对手十分狡猾,那你就比他们更加狡猾便是了。”

陈晓闻言,不觉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公子所言甚是,陈晓受教了。”

……

就在这话语间,马车已经行至逍遥楼门前,很快,楼内便有小厮殷勤前来侍候着,待得两位贵客下得马车,便另有仆人带她们往楼中最雅致的上间处引。

萧珝知道这一切定是陈晓事前准备妥当的,倒也未曾迟疑,便随着一路往雅间去了,既然想要见一见这逍遥楼的楼主,还是免不得入乡随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好些呢。

一路上,萧珝与陈晓主仆二人倒是颇为引人注目,毕竟逍遥楼不是什么风雅之地,来这里的更多的还是些流亡江湖、刀口添血之辈,虽说最近洛阳城内热闹非凡,许多江湖人士齐聚城中,可还是极少看到这等风雅俊逸的富家公子会亲临这有着‘逍遥金窟’之称的逍遥楼的。

而萧珝和陈晓就在这群放纵自流的江湖中人面前,款款拾级而上,就这般潇洒淡定,往楼中最豪华最雅致的厢房中走去,也是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待入了雅间,仆役点头哈腰小心服侍着,待两位贵客落了座,躬身言道:

“两位贵客有何吩咐敬请示下。”

这逍遥楼可比不得洛阳城中那些高雅别致的客店,这里即便是小小的仆役有时候都比客人要势力多了,却不曾想对这两位贵客倒是十分客气有礼,深怕怠慢不周了。

这洛阳城中可从不缺富贵之人呢,所以这仆役如此卑躬屈膝侍奉,想必更多的还是因着权势二字了。

萧珝笑了笑,随口说道:

“本公子且问你,你们逍遥楼中最好玩又最挣钱的博戏是什么?”

提到自己的老本行上了,仆役脸上自是乐开了花,眉飞色舞的就打算将逍遥楼里一些好玩的博戏推荐给眼前的两位贵客了。

“两位贵客容禀,若是问咱们楼中最好玩最挣钱的博戏,那自然得数角抵搏杀啦!”

角抵,也就是类似于摔跤的一种活动,而搏杀就是在角抵的基础上跟进一步的以命相搏的游戏,在一个角逐场中同时放出五个以上的奴隶,赤手空拳,或者仅提供一把匕首做武器,看场中的这些人相互角逐追杀直至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这场搏杀的最终胜利者。

而押对最终胜利者的金主,会因为当时赔率的高低,而等到对应的报酬。

不过这逍遥楼里的角抵搏杀还有个规矩,便是加场赛,若是金主选择在战后让这最终胜利者继续加赛一场并获胜的话,金主的赏金便会番十倍,而这个奴隶也将获得自由之身。相对的,若是输了加场赛,金主所得的赏金便只能拿走所有的三分之一了。

陈晓面有笑意,知道这仆役已入翁中,便开口继续问道:

“我听闻若是想要求见贵楼楼主,须得有超过十万金的买卖,是也不是?”

一听到对方竟有意要面见楼主,仆役心中一惊,后背只觉发冷,微微有些迟疑,可在看到陈晓手中的那几片金叶后,继续选择了微笑待客,忙不迭说道:

“确实如此,我们楼主贵人事忙,每日想要求见之人络绎不绝,故而立下了这个规矩,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这仆役说话倒也直白,可见这平日里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也就只会在权势富贵之人面前点头哈腰而已。

陈晓淡淡一笑,便将手中的几片金叶抛了过去,道:

“我们家公子想要去看看你们的角抵搏杀,你且好生伺候着,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

那仆役得了金叶,脸上红光满面的,等得就是贵客这出手大方,好不易捞住了那几片金叶,仆役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忙捏着金叶就往嘴里咬,等验证了这手中金叶是真货色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伺候得也越发恭敬起来。

“贵客放心,奴定当伺候着,眼下角抵搏杀还未开始,两位贵客可需要先享用几道美食填填肚子后再做计较?”

陈晓不屑的摆了摆手,言道:

“你们这儿的东西怎入得我家公子的眼儿。”

话音刚落,陈晓拍了拍手,早已在这逍遥楼中等候陈晓传唤的随侍之人应声推门而入,这群人的手中都端着一道道精致可口的佳肴,不消片刻,便将美味精致的膳食摆上了桌案。而另一匹人则开始着手将屋内的一些摆设撤掉,直接换成了自己带过来的珍奇古玩,雅致摆件儿,陈晓则在萧珝的一旁十分恭敬的伺候着,亲自为萧珝挑选几道可口的美食置于盘中。

这仆役瞧见眼前景象也是一愣一愣的,虽然看过的达官贵人也算多的了,可这般极致讲究又喜欢大肆铺成排场的,还真是不多见啊,由此可见,眼前这位白衣俊逸的公子,当真是位贵人!

待这一切都安置妥当了,陈晓挥了挥手,道了句: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喏!”

随即,这群侍从恭敬有序的退出了门外。

陈晓又瞥了一眼那仆役,也随口说了一句,道:

“你也先退下吧,莫要打扰我们家公子用膳。”

“是,奴便先行告退了,若有需要,公子尽管召唤。”

这仆役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立马躬身告退,走时将房门也一并带上了。

萧珝望着眼前的这一桌美味佳肴,又瞥了一眼周遭焕然一新的屋内摆设,就此也得称赞陈晓的这番用心良苦了。

“小鱼,坐吧,陪我一起用膳。”

陈晓随即笑眯眯的坐了过来,陪着萧珝一块用膳,笑着说道:

“小鱼得先谢过公子,没有怪罪小鱼自作主张了。”

虽然萧珝一向都不大喜欢铺张浪费,可这回她并没有怪罪陈晓的意思,这逍遥楼楼主的派头摆得那么高,你若不讲究一些派头,怕是别人瞧都瞧不上吧。

“你如此尽心竭力,用心良苦,我怎会怪你呢。”

陈晓以温和笑容回应,想到了高辰与罗恒一道出城巡视去了,便觉得此行绝不简单,免不得开口询问道:

“公子,驸马此次与罗将军一道出城巡视,当真只是为了公务这般简单么?”

陈晓知晓高辰那狡黠令人琢磨不透的性子,在这个人身边这么久也算是摸准了他的脾性,高辰可是个从不做无用功的人,但有所为必有所求,虽然猜到了他定然是借机去查勘四大世家在郊外所占有的田地多寡了,可陈晓总觉得那人一定还有所求!

萧珝亦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道:

“她就是个不让人轻易安生的主儿,我只希望她能守住承诺,不轻举妄动就好。”

陈晓闻言都有些心疼主上为高辰费心太过,好生宽慰道:

“公子安心,既然驸马向公子许过承诺,那想必是会尽力周全的。”

萧珝苦笑一声,她是最清楚那冤家的性子了,确实,那冤家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会努力做到,可有时候时事比人强,到时候那冤家一定又会不顾自己的安危,随意将自己卷入危险的事情中去吧。

“但愿如此吧!”

陈晓知道主上定然还是不放心驸马孤身在外,所以也暗中派人好生看护着了,以免东征之时所发生的事情再度重演。

“主上,我有些担心,驸马似乎对那位王锡将军的墓穴过于在意了。”

陈晓的忧虑也是有机可寻的,因为自从驸马得到那块拓印的布帛之后,便对此十分上心,以致于让陈晓联想到驸马与罗将军此行的真正目的,可能也正在此处,他是想要去寻那王锡的墓葬所在了。

驸马的心思,主上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陈晓瞧见主上并未因这句话而面色有异,便知道主上定然早已知晓此事了,那般说来,那陈晓的墓中当真藏有什么秘密么?

可北邙山那般大,葬在邙山上的帝王将相,王孙贵胄的墓冢更是数不胜数,驸马即便是要找,若非有机可寻可以按图索骥,或者有像乔三这般有着探墓经验的盗墓高手相助,想要找到特定的一个墓穴,谈何容易?

萧珝笑了笑,缓缓说道:

“她不是过于在意,而是早已上心了,近来你可以有听到什么传闻?”

陈晓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看来,主上对那些事情还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才选择先来与乔三会面了,因为乔三就是这洛阳城中做相关买卖最大的座主,可以说无论黑白两道,都得卖他几分薄面。

“难道那些传闻,是驸马放出来的么?”

陈晓早已由此猜测,却并没有直接去证实。

道是什么传闻,便是近来有传言说有人探得一座奇特的墓冢,或说里面有奇珍异宝无数,或说里面有可以号令天下的神物等等,说得是神乎其技,莫衷一是……

这样的传闻,吸引最多的,应该还是那些以盗掘墓冢为生的盗墓贼了,而所有人都知道,洛阳城中最大的盗卖冥器的商贩,就是逍遥楼的楼主乔三,他几乎垄断了洛阳城中绝大多数冥器买卖的交易,成为这其中最大的获益者!

所以,对这个传闻最感兴趣的,还是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乔三了,若能诱得此人出手,那想要探寻到王锡的墓地在何处,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儿么?

这招确实是妙得紧,可却容易打草惊蛇,而且,陈晓觉得,这蛇肯定是已经惊到了。

“哎呀,那驸马身处之境,岂不是会很危险!”

陈晓一跺脚,突然觉得自己派过去的护卫可能不够,还得再多派些人过去才行。

萧珝倒是面色平缓,未见有何急促神色,言道:

“无碍的,她既然有此举动,想必是已经做好应对之策了。在此之前,我要尽快见到乔三才行!”

陈晓点了点头,明白言道:

“那我尽快去安排,午后的那场角抵博杀,相信会有好戏上演的。”

“那便辛苦小鱼你了。”

“不敢言辛苦,职责所在!”

说完,陈晓便起身向萧珝行了一礼后,走出了厢房……

……

晌午过后,萧珝与陈晓在仆役的引领下来到了逍遥楼内的专属竞技场,在搏杀开始之前,所有的金主都会在各自引路的仆役带领下,去后方监牢甄选自己瞧上的搏杀奴隶,毕竟是自己花钱下注的筹码,自然必须得选个体格强壮,孔武有力的奴隶去上场与众人厮杀了。

金主们自然无需一个一个去瞧,因为楼中早已安排妥当,将这群奴隶们赶到一处,让居高而下的金主们将这群奴隶们尽收眼底,看中了哪一个报个奴隶衣物上的字号,在下金额,买定离手,那这笔买卖便算是成了一半了。

常来此处寻欢作乐的金主们自然是知晓这其中的门道,所以挑选奴隶也是格外有讲究的,首选的自然是那些体格强壮,孔武有力的奴隶了,而那些身子瘦弱的几乎都扛不到最后,没几轮便会被淘汰下来,所以一见到那些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金主们便争先恐后的争抢,有得甚至不惜拉高身价,看谁出的价格高谁就享有垄断这个奴隶的权利。

当萧珝站在高台上,将眼下的那些奴隶们都扫了一眼,最后选中的,却并不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武的奴隶,反而是一个身形偏廋,头发杂乱,脖颈上好像还带着一串狼牙项链,年纪似乎也不过十五岁的野小子,而且这一下注,便是一千金。

陈晓有些讶异主上为何会独独选了这个少年,却并没有质疑主上的眼光,按照主上的吩咐选了这个野小子。

“让他半饿着肚子上场。”

萧珝临走时吩咐了陈晓这句话,陈晓什么都没问,按照主上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金主为了让这些奴隶在上场之时为自己卖命搏杀,自然也不会吝啬这战前的大餐了,毕竟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么,所以大战之前,都会尽力满足这些奴隶们对吃的欲望。等他们都吃饱喝足了,那搏杀也就开始了。

金主们在挑选完各自的奴隶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雅舍当中,在这里可以悠闲的观赏着竞技场中那些奴隶们拼命搏杀的模样,而这个过程才是这个游戏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随着铜锣声的敲响,被各自金主选中的十个奴隶被赶上了竞技场中,身后厚重的铁门也应声落下,眼下摆在十个奴隶面前的局势便是,他们当中,最后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这个竞技场!

四周围坐观赏的客人们早已迫不及待,催促着这些奴隶们赶紧出手,随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奴隶乘人心浮动之时,一把将另一个奴隶的脖子当场扭断之后,这才以命相博的杀戮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陈晓看着竞技场中那些厮杀的场面一个比一个要惨烈痛苦,而一些畏死的奴隶发出了救命的呼喊,可最后还是被周围观赏比赛之人无情的咒骂与呼喝声所淹没后,陈晓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滚,虽然她也算是见识过战场之上血流成河之人,可这般毫无意义的厮杀,却还是令她深感触目惊心,内心无法抗拒的在抵触。

身后,一脸平静的萧珝瞧出了陈晓的异样,安慰着说道:

“若是不愿看就不要看了,这场搏杀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

陈晓不想让主上觉得自己个性软弱,忙强打精神,说道:

“主上可以,那我也可以的。”

萧珝宽慰的拍了拍陈晓的肩旁,没有再出言阻止陈晓,因为她毕竟是自己的下属,若是眼前这点小小的刺激都受不住的话,将来只会比现在还要艰难无比……

陈晓除了想要乘机磨练自己的胆色以外,也是因为她有些在意那个被她们选中的那个野小子的生死,虽然这场游戏原本就建立在残酷而又极为不公的立场之上,她们即便是输了也不过是损失一些财物,可这小子若是输了,丢掉的可是他自己的性命,可转念一想,若是赢了的话,他就有恢复自由之身的可能,虽然希望渺茫,可不去拼命争取,又怎么知道结果到底如何呢?

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公平之事啊!

陈晓正在思忖之间,那野小子就被人一把举过头顶,狠狠地率将出去,一把撞在了贴栅栏上,倒地之时便当即吐了一口鲜血来……

陈晓眉头不禁一簇,忍不住开口问道:

“主上,那小子……会赢么?”

萧珝从陈晓的语气中听到了关切之意,小鱼这丫头居然对这小子动了恻隐之心么?

“他的性命至少此刻,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呢。”

陈晓闻言,知道主上所言很有道理,便不再言语了,只是静静的观察着这场搏杀的最终走向,而那野小子似乎在那一击后便没有再爬起来了呢。

他,难道已经死了么?

陈晓忍不住暗忖着,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丝负罪感,想着若不是自己选择了他来参加这次搏杀的话,也许他就不会……

“别胡思乱想了,选他的人不是你,是我。”

身后,萧珝静静的说出这句话来,她很清楚小鱼的性子,不是所有人都非得练就如同自己一般的铁石心肠的,至少萧珝不希望,小鱼也变得如此。

“公子,小鱼并没有责备之意……”

陈晓得知主上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忙不迭解释着,深怕主上会因此而心生芥蒂。

“小鱼,你做你自己就好。”

萧珝的话令陈晓深受感动,也更令她坚信,自己当时选择奉眼前之人为主的选择,并没有做错。

陈晓随即感激的说道:

“多谢主上!”

萧珝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竞技场中的现状,场中还能起身对打的也只有两个人了,而其中一个就是开场之时便出手将人脖子扭断的那个壮汉,看着眼前的局势,想必这个人的胜算该是最大的了。

而选择了此人的那位金主,此刻正无比得意忘形的像周围之人炫耀夸赞,并是不是的催促着场中的那个奴隶赶紧把剩余的人统统都弄死,这样,他就会是此次搏杀的最终得胜者了,到时候再让这个奴隶接着参与加场赛,十倍的赏金再不远处向自己招手呢!

果然,没过多久,这个身形魁梧的奴隶便将眼前的对手一把活活给勒死了,场中最后还站着的人,也就只有这个魁梧壮汉了。

全场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来,似乎此次最终胜利者已经产生了。

可就在大家都因为胜局已定,而那魁梧壮汉也因此放松警惕之时,身后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却犹如猴子一般灵活的爬到了壮汉身后,以迅雷之势将脖颈上挂着的那枚狼牙十分精准的往那壮汉脖颈的动脉出狠狠地扎了进去,血柱片刻之间喷涌而出,壮汉垂死抵抗,而少年死死的盘覆在壮汉身后,手中的狼牙也越扎越深,随着血迸出量越来越多,壮汉的抵抗力也逐渐弱了下来,直到最后,魁梧的身形如同大山一般轰然倒塌了。

这般突然的局势逆转,令周围观赏之人都不禁瞠目结舌,一时间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萧珝赞赏的掌声之后,周围之人才回过身来,纷纷感慨着这少年心术真是非同一般的狡猾啊,虽说赢得有些侥幸,不过最后站在了台上的,确实就是此人无疑了。

而那个原本因为胜卷在握的金主顿时气得面如土色,他狠狠地瞪向了萧珝,却被萧珝越发冰冷的眼神给吓得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直视对方了!

萧珝望向了那个站在血泊与尸体堆中的那个少年,两人此刻便是利益的共同体了,在面对接下来的抉择之时,萧珝觉得很有必要要问一下这个少年,他的选择是什么了?

“少年,告诉本公子,你想要什么?”

这也算是他应得的奖励吧。

这个挺着廋弱的身躯却依然傲然站立着的年轻人,抹干了嘴角的那丝血迹,眼中迸发的是如同野兽一般的嗜血目光,他听到了那个被人称作是自己金主的有钱人在同自己说话的声音,而那人的声音如此清楚明白的映入自己的脑海之中,令少年的神智仿佛有了片刻的清明。

那人在问自己,他想要什么?

那还用说么,他本就是自由翱翔于草原之上的雄鹰,又如何能在这等腐朽堕落之地将自己的一生葬送!

“我要自由,我要自由,我要自由……”

少年重复了三遍这句话,一句比一句语气更加坚定,仿佛是在像世人做出宣告。

萧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少年的欣赏,却淡淡的问出了这句话来,道:

“那你知道换取自由的代价么?”

少年闻言,狂放的大笑出声,回应道:

“我连死都不怕,我,只要自由!”

“好,那,本公子便成全你!”

萧珝刚说完这句话,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直接扔到了那个少年附近,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萧珝已经选择了继续参加加场赛了!

又有热闹可看了,全场又燃起了一阵欢呼雀跃之声来。

杀掉你眼前所有的敌人,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了。

萧珝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将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达给了那个少年,少年脸上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盯着萧珝瞧了许久,旋即走上前去,将那柄匕首拿在了手中。

而没过多久,铁闸门再度打开,却同时走进了十个手中持有不同兵刃的搏杀奴隶,而对于这些奴隶来说,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杀死眼前的这个少年,只要杀死了眼前的这个少年,自己就不用再过忍饥挨饿的日子了!

新一轮的搏杀再度开场,若说开场之时是大混战的话,那这一场,便是以一对十的生死较量,这个少年想要换取自己想要的自由,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极为惨重的呢……

到了此时,陈晓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明白到了主上看人的眼光与看待事情的长远了,她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计较和比对的,至少她做到了眼观全局,事情发展中的所有过程已经结果,都全在她的预想之中了;而那个少年在场中的表现,也完全没有辜负主上对他的期望,当陈晓听到那个少年立于场中,不卑不亢的直言道出自己想要自由之时,陈晓似乎觉得,与其说是主上选择了那个少年,不如说这是他们两个自己选择了对方才对。

主上需要这个少年取得最后的胜利,而这个少年需要主上为自己铺平赢得自由的道路……

这样的默契与心如明镜,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有的,由此可见,主上很了解少年这类人的想法,难道,主上知道这个少年的来历么?

而可以证明这个少年身份的除了他那一身不似中原人的相貌与体征外,也就只剩下他脖颈中挂着的、又在危急时刻救了他一命的那个狼牙项链了。

难道……

陈晓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猜想,道:

“主上,那个少年……”

“他是党项人!”

萧珝的回答直接证实了陈晓的猜测,而陈晓心中的疑惑也因此有了答案。

主上确实很了解党项人,因为他们曾是主上在战场之上的对手!

“我喜欢他眼中那不肯屈服,不畏生死的目光,所以,我选中了他!”

萧珝将自己选择这个少年的原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因为理由也真的是很简单。

陈晓忍不住苦笑一声,言道:

“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若是真的输了的话……”

“输了的话我们也不过是损失些银钱罢了,他若是输了可是会没命呢,相比之下,他才更需要注重胜负成败才对。”

陈晓忍不住扑哧一笑,这还真像是主上会说出来的话呢,感觉有些没心没肺,却实实在在的很,陈晓却并不讨厌。

陈晓也觉得有话直言了,说道:

“那要是这孩子真的输了的话……”

这孩子若是输了,那十万金的交易就达不成,那想要见到乔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珝确实一脸的毫不在意,随口说了一句,道:

“输了再说么。”

这是打算顺其自然了么,真不愧是主上,如此的悠然自得……

可陈晓还是笑着随声附和道:

“公子所言极是!”

萧珝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小鱼啊,你也学坏了呢。”

陈晓忙低声回了一句,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闻言,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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