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并肩走进来的宇文筠然和秦烈,太皇太后有些担忧的向蒋凌宏看去,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从蒋凌宏眼中竟看不出丝毫的意外,就好似他们就该一起出现一样。
太皇太后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莫要干预。
蒋紫凝无视宇文筠然警告的目光,打趣道:“筠儿,我怎么觉得你和幽王殿下今日格外默契,难道你们一整天都在一起?”
一听她这么说,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掐了她一下,待她吃痛看过来,甩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却对宇文筠然心疼的道:“筠丫头,哀家不是让你回府好好休息吗?”
听了这句话,宇文筠然就知道太皇太后的记忆还与今早一样停留在老夫人刚刚离世时。
不论是当初老夫人毒发,还是如今太皇太后的病情,她能做的就只有帮她们减轻痛苦延缓时间。
她这一晃神倒是让太皇太后误会了,神色一凝,道:“是不是府里又有人不安生了,筠丫头你说出来哀家给你做主。”
“皇奶奶,你误会了。”宇文筠然敛去眉宇间的失落,孺慕的道:“筠儿就是想皇奶奶了。”
“你这孩子!”太皇太后的心酥软在她的声音中,对她越发的心疼,慈爱的将她揽到怀中,“筠丫头,你记得只要哀家还活着一天就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就是皇帝也不行。”
宇文筠然的眼角泛起酸涩,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蒋紫凝默默的扭过头用锦帕拭去眼泪,“皇奶奶,您是不是也太偏心了。”
“谁让哀家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太皇太后说归说,却也将蒋紫凝揽入怀中,“手心手背都是哀家的心头肉,你们谁受了委屈哀家都心疼。尤其是凝儿你,哀家知道联姻这件事上确实是让你受委屈了,这是整个东泰国欠你的。”
“皇奶奶,你别这么说,此生能生为东泰国公主与云苍国联姻是凝儿几世修来的福气。”蒋紫凝说的是实情,她嫁给秦墨这三年确实不曾受过半分委屈。
可这话听到此时的太皇太后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尤其是想到自己那皇帝儿子的野心报复,如果两国真的开战,届时身处云苍国蒋紫凝的处境……
这让她对蒋紫凝越发心疼,“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懂事!但若真在云苍国受了委屈,也不要自己硬抗。不论何时,发生何事,你都是东泰国的烟云公主,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太皇太后话里有话,如果放在三年前,这大殿中的人未必能听出来,但现在,却都是听了出来。
蒋紫凝不由想起两国僵持时她那段煎熬的日子,原来,她从没有被遗弃,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哽咽的点头,“嗯。”
宇文筠然能理解蒋紫凝此时的心情,但眼看着再这么下去太皇太后恐怕也要落泪,她整理下心情,打趣道:“皇奶奶,我怎么从表姐话中听出了几分恨嫁的意思呢?”
说着偏头看向蒋凌宏,“太子哥哥,你听出来了吗?”
蒋凌宏笑容温润的点头,“我也有同感!”
虽然宇文筠然问蒋凌宏而没有问他让秦烈有些吃味,不过这不表示秦烈不会跟着凑热闹,“可需我去信一封给三弟将婚期提前。”
“你们!”蒋紫凝虽已为人母,但被他们这般打趣,还是有些面薄。
太皇太后欣慰的看着这几个孩子斗嘴,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这才算是真的落地。
很快,
搀扶着太皇太后的蒋紫凝才刚刚靠近偏厅,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饭香,胃中一阵翻滚,已经历过一次的她知道她这是要害喜,强忍着不适,“皇奶奶,我刚刚想起昨日答应了母妃今晚要过去陪她用晚膳的,我如果现在过去,你不会怪凝儿吧。”
想到蒋紫凝不久就要远嫁,这对母女一别,再见已不知是何时,太皇太后不由感慨道:“倒是哀家疏忽了,你在出嫁前是要抽空多陪陪她,赶快去吧。”
“谢皇奶奶!”蒋紫凝福身后,脚步匆忙的向殿外跑去。
太皇太后意识到哪里不对,吩咐道:“连翘,你跟出去看看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奶奶,还是我去吧。”宇文筠然实在不放心蒋紫凝,向秦烈和蒋凌宏使了个眼色,不等太皇太后答应就小跑着追了出去。
她这般行径,果然加重了太皇太后的疑惑,“走,我们也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蒋紫凝为何会突然离席,但宇文筠然冲他使的那个眼神的意思他可是很明白,若是太皇太后真的跟出去他怎么跟他的小女人交差,上前取代宇文筠然刚刚的位置,搀扶着太皇太后,道:“皇奶奶,烟云公主刚刚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怎么会突然不舒服,依我看她们兴许是要说什么悄悄话,这才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
蒋凌宏也附和道:“皇奶奶,等筠儿回来”
追出大殿没多远,宇文筠然就看到蒋紫凝正靠在墙边干呕,原本守在大殿外的彩月和追云也一个递帕子一个捶背的侍候在旁边。
蒋紫凝如今有身孕在身,宇文筠然不敢有半点马虎,“暗蝶,速去太医院请太医!”
“不用……”蒋紫凝刚说了两个字,又是一阵干呕袭来,“呕……”
彩月替蒋紫凝解释道:“回禀女皇,我家王妃这是在害喜,就算太医来了也帮不上忙。”
原来是害喜!宇文筠然松了口气,但看着蒋紫凝难受的样子,秀眉再次蹙起,“怎会这般厉害!”
“我家王妃当年怀小郡主时就是如此,为此王爷没少找方子,还特意求陛下请动了先生,但都没什么大用。原本看这两日王妃没有不适,还以为这胎会好受一些,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回答她的还是彩月,她与追云自小就侍候在蒋紫凝身边,又随着蒋紫凝嫁入云苍国墨王府,这主仆情分更是非同一般。如今蒋紫凝这般难受,她和追云心里也是心疼的紧。
终于缓过一口气的蒋紫凝反过来安慰她道,“筠儿,我没事,就是闻不得荤腥,等吐过这一阵就好了,你赶快进去,别让皇奶奶生疑。”
宇文筠然看着她煞白的脸色,还是不放心,“等会儿回去后还是先宣个太医看看,等这两日影叔叔得空我便让他来给你瞧瞧,兴许能找到办法。”
“谢谢筠儿。”蒋紫凝自然相信影叔叔的医术,不过她害喜一事同样医术了得的先生都没辙,她对此倒是没抱太大希望。
“好了,你快回去吧。”
眼下一切以太皇太后为重,宇文筠然又叮嘱了彩月和追云几句这才离开。
为了不让太皇太后怀疑,宇文筠然几乎是小跑着回去,在迈过偏厅的门槛时,脸颊已染上两片绯红,不等太皇太后开口询问,就微喘着道:“表姐许是怕去晚了被陈贵妃责备,跑得好快我竟然没能追上。”
“这孩子,倒是让我们白担心了。”太皇太后不疑有他,招呼着宇文筠然到身边坐下。
晚膳后,太皇太后见天色已晚,便索性将宇文筠然留宿在慈宁宫。
秦烈刚刚起身告辞,蒋凌宏就紧跟其后。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但还是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还是得他们自个解决,挥了挥手,便让他们退下。
秦烈走下慈宁宫门前的台阶就主动停了下来,“想说什么就在这说吧。”
“这是我刚刚收到的奏折,你看一下。”蒋凌宏从袖子中掏出几本奏折递给他。
“有必要吗?”秦烈却一点去接的意思都没有,不屑的道:“无非就是些借题发挥、煽风点火的牢骚,不看也罢。”
“你说的不错,”蒋凌宏从中挑出一本,“但这本你最好还是看一下。”
秦烈随手接过,翻开看到里面的栩栩如生的画像,这才收起身上的散漫之气。
这画像正是宇文筠然今日女扮男装的模样,奏折里还有对她身份的揣测。
“此事你打算如何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秦烈将奏折收于袖中,显然没有要归还的意思,“世人皆知我对安庆郡主一往情深,那我身边有一两个神似安庆郡主之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话这么说是没错。”蒋凌宏索性将心中的顾虑一次道出,“但你应该清楚你我的封口令只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据我所知,那日在紫月国接风宴上发生的事现在已被京都部分人知晓,近几日,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提醒我要为两国接风,他们揣着什么心思,你不该想不到!”
“那依皇上之见,寡人该如何做?”随着称呼的转变,秦烈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凌厉起来,“寡人既已许出举国为聘就断然没有收回的可能,不过是鬼拦屠鬼,神挡弑神,寡人”
“谁!”
秦烈幽深宛若寒潭的向台阶上的廊柱扫去。
只是一眼,就让站在廊柱后的周瑾月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