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运筹帷幄的段霁轩,终于意识到了事态有些严重。
他可是镇南王世子啊,三岁会背百家姓,七岁能文,十岁会武,十五岁那年他在树林里只身杀死一头成年的熊,十七岁的时候将军队训练的极为精锐,他也因此成为了镇南王最骄傲的儿子。
在他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迷茫或者想不清楚的事情。
当初先皇新丧,他想着惊鹭关守城的将领肯定会有所松懈,就试探着不疼不痒的闹了几次,结果呢,那驻守的官兵竟然拉开架势就要和他较量较量。
在段霁轩看来,惊鹭关的城墙虽高,但是里边的官兵养尊处优久了就如同酒囊饭袋一般,哪能跟他精心训练出来的雄狮想必。
一开始事实也是如此,惊鹭关的将士节节被退。
段霁轩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想着如果北朝的兵都是这样的,那他们攻进皇城简直不要太容易。
胜利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
直到那一天,他的探子告诉他北朝京城来人去了惊鹭关。
到这个时候段霁轩还是意气风发的,可是就在第二天,他的铁骑几乎都葬送在泥石流里,北朝的官兵就在远处,看着他的兵被埋没,仰天嘲笑。
段霁轩在下属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可军队也溃不成军了,他颓废的班师回去,将自己在房间了关了整整三日。
哪知道这还不算完,胜者永远有着提要求的权利。
据说是朝阳长公主的主意,让他去京城当质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段霁轩砸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他可是段霁轩啊,这镇南王封地里最尊敬的世子,质子是什么,说得好听是京城的客人,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北朝关押的筹码。
这些主意都是朝阳出的,若是……北朝没有朝阳?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想太过凶险,段霁轩不敢继续思量。
只是千不愿万不愿,他都没有能违抗圣旨的本钱。临行前,镇南王特意将他叫到书房。王爷不怒自威,要他来盗取朝阳手里的虎符。
他还记得当时很不成熟的发问为什么要偷虎符,直接打过来不就好了。
镇南王还痛斥他太过年轻气盛。
“你可知北朝这么大,能调动的军队有多少?精锐有多少,还有不记录在册的有多少?你不知,本王也不知,若是不管不顾的就造反,能有几分胜算,到时候咱们父子二人人头落地是小,全家都要没了性命。”
镇南王到底年长,几句话就说的段霁轩背后冷汗涔涔。
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有多天真。
后悔的跪在镇南王的面前。“父王,是孩儿的错,孩儿的不成熟,让北朝终于对我们产生了防备。”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时不阻止他带兵打惊鹭关就是为了让他碰壁成长,现在又怪罪他什么呢?
“起来吧,为父只是没有想到,那朝阳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女儿家,竟然有如此谋略,你到了京城,要小心了。”
段霁轩忍辱进京,想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事实上,第一次见到朝阳,她就是这样做的。
那第一面给他的印象,朝阳就是个阴狠霸道的毒妇,仗着自己是公主,便喜欢折磨人,全无一点小女儿的娇羞做派。
被她打了之后,段霁轩当时就想着逃回封地,可一想到镇南王交代的,他不仅又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谁知道人生如戏,就仅仅是第二面,朝阳就说喜欢他。
前几天还想杀你的人突然之间就说倾慕你,这谁能信啊,段霁轩觉得自己是世子,即便沦为质子,但他还不至于是个傻子。
所以他不信,摸不准这个女人的脉,指不定又相处什么新的办法羞辱他呢。
可是人的心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固。
朝阳每一次见他都会将两人只见的关系拉的更近一些,她也会变得更加可人一些。
那可是朝阳啊,北朝第一绝色,文能提笔治天下,武能出计扭乾坤的人物,朝廷上那么多的老狐狸,见到她无不是要夹好尾巴。
这样厉害的女人,在他面前却能露出小女儿的姿态来,任凭哪个男人的自尊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即便他是再理智不过的段霁轩。
“紫竹你的意思是,本世子也属意公主?”
紫竹抿唇一笑。“世子,这得问您自己的心啊。”
紫竹说完便识相的退下了,徒留下段霁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烛心未剪,光亮一点点的变暗,慢慢地,窗户上段霁轩的影子都模糊了。
此时的朝阳还未睡下,坐在闺房里,翻着已经有些泛黄的旧书。
“你来了。”
门口微弱的脚步声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门外的人得到允许便推门而入,竟是一身红衣的紫竹。
没等朝阳给青蓝命令,她便识相的出去守着了。
紫竹面上恭敬,但对于朝阳,显然是并不陌生的。
“公主。”
“嗯。不必多礼了,坐吧。”
朝阳将手中的旧书放下,盯着她这一身装扮。
“本宫觉得,一个女人,若是能成功的从淤泥里爬出来,便没有什么再能够打倒她,紫竹你便是这样的人了。”
此时紫竹卸下白日里的“画皮”,表情坚毅又凄凉。
“奴婢要谢谢您给的这次重新接近段霁轩的机会,让奴婢可以亲眼看着他镇南王一家是怎样的堕入地狱。”
“你似乎,真的很恨他们……”
“怎么能不恨呢。”紫竹仰头,一想起自己的遭遇,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奴婢自小生在平常人家,虽不富裕,但也能吃穿不足,父母待我如珠如宝,就因为段霁轩外出游玩的一句想要我给他当奴婢的话,镇南王妃便派人逼我父母强行签下奴婢的卖身契。”
“奴婢进王府六年,因容貌好,也算是过得比其他婢女好一些,可是天地良心,奴婢根本就没有勾搭过谁,奴婢只是想着能够有一天攒够卖身的钱,赎自己出府,是段霁轩喝醉后禽兽的强行拉奴婢到塌上。”
在没有段霁轩的场所,紫竹再也不需要演的多么情意绵绵,哭了一天的时间,她的泪干涸了,不过没关系,太过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朝阳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所谓的可怜人还是有着一丝怜悯的心。
“王妃听说了此事,非要说是我狐媚惑主,平常的奴婢也不过是打一顿赶出去,我却被卖入了下贱的妓院,公主知道吗?那种下三滥的地方,什么样没人性的人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