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一月之期眨眼便至。
这日一大早,贺锦兮便带着账册去见老太君。
进门时,封家的长辈们已经坐在里头等着了。
老太君并没有碰账册,只是将他们分给了孙子孙女们看,随后拉着贺锦兮微笑道:“这一个月可是辛苦你了,瞧瞧你瘦成这样。”
贺锦兮连忙摇头:“我还要谢谢太奶奶您给我这个机会,看着宁和堂从濒临倒闭,变成现在城西第一医馆,这种尝试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
说起来也是悬。
要在一个月内填完一整年的亏空,对寻常人来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事实上,如果不是慈善拍卖会那一大批订单,贺锦兮就算把自己累死,也不可能完成任务。
只能说善有善报吧。
二人正笑盈盈说着话,那边的四奶奶夏氏却将账册一合,起身笑道:“我出身商户,看到这本账册,也是自叹不如。锦兮,你于经商之道确然比旁人聪慧许多。特别是慈善拍卖会的订单,我甘拜下风!”
不想四奶奶才说完,三奶奶却拿着册子叹了口气:“锦兮的确有本事,但祖母,孙媳有一事不明。”
老太君看向她,微微颔首:“你说。”
“这生发膏药虽然有奇效,但据我所知,也必须对症对量,如今这么多订单出去,应该是有不少的病人,而侄媳妇儿她又在南阳,短时间内又没办法出去,那岂不是对那些病人不负责?”三奶奶故作无奈地低头,掩住了眼中的得意。
贺锦兮借用南阳侯之手将膏药大卖到了外城,这个消息自慈善拍卖会后就传了出来。一开始,她也很着急,可是封秀雪非但不慌,反而十分高兴。
她没忍住,仔细一问,才明白各种诀窍。是以他们这几房便按兵不动,看着贺锦兮将膏药的订单接了,把货发了,硬是等到了今日才丢出杀手锏。
老太君从前便最恨以药牟利之事,常常将“封家之所以做大,是因为仁心仁术,将病人置于首要,是以病人多取胜,而非在药材上获利”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要是知道贺锦兮为了填宁和堂的亏空,昧着良心坑病人,那还不将她打入冷宫!
听完三奶奶的话,贺锦兮正要开口,却被老太君悄悄按住。
老太君皱眉看向三奶奶:“若是真如此,这些订单便都成了烂摊子。那锦兮确然不配执掌司命部的铺子。”
三奶奶高兴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年轻人不懂事,坏了规矩,到最后,还是得由我们做长辈的收拾。”
老太君叹了口气:“那三房媳妇,你认为应当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三奶奶闻言,心中暗喜,这……这是老太君给她表现的机会啊!若是她给出了对策,说不准宁和堂的摊子就落到她头上,到时候,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于是,三奶奶按下喜色,做出忧心的模样道:“孙媳以为,只能请司脉部帮忙把族中的大夫都派出去,逐一为买药的病人配药了。自然,这期间需要锦兮针对各种情况,配药,配量都说明。”
贺锦兮奇怪道:“既然如此,我完全可以把配药的法子同客人们说明,让他们自行看病便可,何必还要劳驾司脉部的大夫呢?”
三奶奶扼腕:“你啊,初入行,不懂规矩,这秘方,自然是留在自家人手中才稳妥,怎么能拱手送出去呢?”
贺锦兮却不放弃:“可是二少爷常说,医者首要便是救人,锦兮不明白,若是把秘方攒在手中,那如何治病救人呢?”
三奶奶哑然,无奈地说道:“你看,还是家规没有背熟,根本不懂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锦兮啊,不是二叔说你,闯了祸,就要想办法补救,怎么就犟起嘴了呢?”二老爷封元齐端出做长辈的架势,痛心疾首,“你这样,如何经营司命部的铺子呢?”
“对啊!铺子就不应该交给你这种女娃娃手中。”四老爷封元盛也趁机道,“只顾着看眼前利益,这不就闯下大祸了!”
贺锦兮昂首道:“可锦兮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这丫头,还嘴硬!”封元盛摇了摇头,看向老太君,“祖母你看这……”
老太君拨着手中的佛珠,缓缓抬头:“锦兮,你跟他们说说,这摊子,你是怎么收拾的?”
贺锦兮朝老太君福了福身,说道:“其实很简单,在客人们下了订单后,我便回来将膏药改良了。这段时间我一边诊病,一边研究,发现脱发有外因,也有内因,像用错了药水,或者是在粉尘过重的地方长期生活,都属于外因,内应又分为四种,太胖了,生病了,吃的不好了,还有到了年纪的,都属于内因……”
“停一停!”封元盛被她的一席话听得头昏脑涨,“我们想知道的是如何治,如何善后。”
“四叔别着急,下面就是了。”贺锦兮接着说道,“确认了病因后,我便根据每一种病因调整了下方子,分别配药,装成一盒。我们堂内的伙计们只要根据病人的情况直接售卖就成了。”
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封常棣的功劳。
那日收到订单后,贺锦兮也在发愁,后来得了封常棣的提醒,这才想到了自己的医案。医案里头都是她诊病的记录,其中最多的就是脱发的问题,她又查了好些记录,终于想到了这个法子。
只是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得把床让给他。
想睡床,就得先睡他……咦,听起来哪里怪怪的。
贺锦兮说完,四周一阵沉默,老太君抬眼看向众人,冷声道:“你们以为这法子如何?”
“法子好是好,可如此一来,不就把方子泄漏了么?”三奶奶依旧不服气,甚至有点肉疼,多好的机会啊,把司脉的人送出去后,还能跟客人要一笔上门费呢,这都是银子啊!
“啪!”老太君拍桌,手中的佛珠断了线,哗啦啦砸了一地,众人猝然一惊,齐刷刷站了起来。
老太君缓缓道:“三房的,你先回去。”
“祖母……”三奶奶惊讶抬头。
“回去,把家规抄上十遍,抄完了再出来。”
“祖母,我……我做错了什么……”三奶奶大惊,不甘心地问道。
老太君扬了扬手,不怒自威:“去。”
三奶奶抖了抖,不敢出声,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
老太君抬头,望向站得笔直的孙辈,叹了口气:“锦兮,你也先回去。”
“是,太奶奶。”贺锦兮倒是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待贺锦兮离开,老太君这才将目光又重新转到下方的孙辈们身上。她缓缓说道:“廉忌明日便要离开南阳,去常州长住,我会从族中选一名品性纯良,医术精湛的人来接任司脉之位。”
“祖母,这是为何?”封元齐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