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一闪而过，但该看清楚的，都已经非常清楚了。
李萱萱说不出自己的感觉。
骇然，吃惊，恍然，不解，……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
另一边的空青，他在看到李萱萱时，确实也是很惊讶，不过他很快便缓过神来。
大抵，也是因为那道光亮转瞬即逝。
虽然他此刻很狼狈，但至少……也没被看很久……对吧？
空青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手从桌面上扫过，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起，另一只手则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一番收拾后，房内也慢慢起了光亮。
“萱萱。”
空青唤了李萱萱一声，开口到：“进来吧。”
李萱萱沉默一会儿后，抬步走了进去。
“坐吧。”
李萱萱依言而行，坐到空青的对面。
坐下的时候，李萱萱的视线难免往下，自然也就看到已经空荡荡的桌面，但先前的那一幕，却还是深深地留在她的脑海里，连着弥漫在鼻尖的血腥味也久久未消除。
因此，对上空青放在她面前的茶杯，李萱萱只是默默地推了回去。
空青见了，也不勉强，只跟着坐下，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李萱萱抬眸，见到空青仍旧保持着笑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好。
他这是想当做无事发生吗？
空青迎上李萱萱的目光，视线并未躲藏，眼神也并未闪烁。
李萱萱想了一下后，说到：“手突然有点痛，想找你看看。”
空青一听，顿时有些着急，“是哪只手？怎么突然痛了？是怎么样的痛症？持续多久了？”空青说着说着，便又要站起来，双手也向李萱萱伸了去。
看着这个样子的空青，李萱萱是真的看不懂了。
但她也没有让自己继续多想，只摇头说到：“现在没事了。”
空青自是能看出李萱萱的疏离，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总不能要抹掉她的记忆吧？
空青重新坐好，嘴上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之后，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李萱萱静静地看着空青，而空青虽任由李萱萱打量，但思绪却早已不知飘荡到何处。
最终，还是李萱萱先出声问到：
“白天的时候，你问我，‘可曾见过骸骨融于人体的情况？’你这样问，是因为自己已经见过了吗？”
空青回过神来，也没多加犹豫便点头应道：“是。”
“是谁？”
空青笑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同她提议到：“我们一人提问一次如何？”
李萱萱亦是不假思索：“好。”
空青微笑，“萱萱的骸骨，可是从清和城的秦长生身上得到的？”
李萱萱闻言心惊不少。
空青果然是知道的，只是他是能看见或是感知到她的，还是是从秦长生的死推断而来？
不过比起这些，李萱萱还是坚持原问。
空青也没有犹豫，他看着李萱萱，淡淡地说到：“是我。”
李萱萱：“！！！”
“你说谁？”
李萱萱这会的吃惊，等同于白日在船上听见空青提及骸骨时的反应。
空青依旧只是笑笑。
显然，他是预料到李萱萱会有如此的反应，不过此刻，他并未打算为她解惑，只继续问到：
“那你是否有不适？”
李萱萱摇头，“除了今晚。”
空青都不待李萱萱的话说完，只见到她摇头的动作，双眼便已经发亮了！
李萱萱暗暗将他的反应记下，随后按着自己的节奏问到：“融入进人体的骸骨，可还能取出来？”
空青闻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后再问：“萱萱是何时融此骸骨？”
李萱萱想想：“两个多月了吧。”
这话一出，空青直接面露喜色，“那萱萱可激发出其能力？”
“该是我提问了吧？”
空青一顿，随后连忙道：“你问！”快问，问完，赶紧回答我！
后一句，空青自然是没有说出来，但李萱萱却是看出来了，于是她便改问道：“你激发了何种能力？”
空青这样问，再加上她曾见识过秦长生的左手，那便足以说明空青也是拥有了骸骨的特异能力。
空青闻言，却是失笑：“萱萱，你这也太奸诈了吧？！”
李萱萱微微瞪大眼：这就奸诈了？
那他是没看过别人真正奸诈的模样吧？！
空青见李萱萱这模样，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了些，他“嗯”了一声后，说到：“我同你说过，我炼制而成的药丸，之所以比别人药效好，是因为我比他们多了一个药引子。”
“一个万能的药引子。”
“你可知，是什么？”
李萱萱没多想，便摇了摇头，但空青却是回道：“你知道的。”
见李萱萱皱眉，空青又提示道：“便是你在找的东西。”
她在找的东西？
此前，此后，李萱萱并不清楚，但在此地，她找过的就那么几样：赛药仙，化骨，……血之丸！
“你加了你的血？！”
空青多少有些惊讶于李萱萱知道‘血之丸’的构成，毕竟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他是知道她不懂医的。
不过，空青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有那种毒药，又能狠下心自己给自己治疗，那能分析出‘血之丸’倒也不奇怪。
“这便是骸骨赋予我的能力，它改变了我的血液。”
原先，李萱萱便觉得‘血之丸’很是恶心，如今再听空青这样说，只恨不得将最近一个多月的记忆，再重新找出来仔细翻看——
她应该是没吃过他的药吧？
空青见着李萱萱的神色，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嘴上不禁说到：“是我学艺不精。”
这下子，李萱萱所有的思绪都在瞬间消散了。
想到他最近一个多月，一直炼药失败，便试探着问：“但是你最近都没再用这个药引子了，对吧？”
空青点头：“是。”
若是他真的加了，估计那一位也不会吃吧？
当然了，这一点只占了空青思虑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最关键的，还是借机同李萱萱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李萱萱自然是不知道空青真正的想法，便只能笨拙地安慰道：“至少，你已经在开始尝试改变了。”
而且现在他没有了‘赛药仙’的名头压着，想来他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进步……
“你一定可以的！”
空青见李萱萱暗暗给他加油的模样，心里不由偷笑。
他早年还在师门的时候，便是没有这骸骨，他也依旧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只是出了谷后，他才学着普通的医者，将一身本事收敛起来罢了。
不过，现下空青并未向李萱萱纠正，而是催促道：“我的问题呢？”
李萱萱摇头，而后也问回他：“你又是如何激发的？”
空青苦笑，“一融合，便有了。”
自带的？
李萱萱眉间再次皱起，“那为何我没有？”
空青听后，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他想说，正是因为她没有激发，这才证明，他真的没找错人。
李萱萱此刻的注意力并未在空青身上，因为她说完，便突然想到：今晚的疼痛！
会不会刚刚的疼痛便已经是激发了？！
想到这，李萱萱不由抿唇，她看着自己已经不再痛的左手，暗暗下决心后，猛地抬起右手，以手掌为刀刃，一下子便劈到自己的左手臂上：
“嗷——”
“萱萱！”
空青被李萱萱的动作，以及她的喊声吓了两大跳！
“怎么突然打自己？”空青连忙站起来看她的手。
李萱萱这会都顾不得回答空青，她的双眼顷时有些湿润：那是被疼的。
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修仙者，寻常的力是打不疼自己的，因此这一掌，那可是带上了灵力。
先前是骨头疼，现在是肉疼！
李萱萱真想哭了。
不过，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是：“我应该没有激发。”
空青递药膏的手突然一顿，“你感应不到的吗？”
“感应那块骸骨吗？”李萱萱摇头，“不行。”应完后，她连忙接过空青的药膏，给已经红肿的左手擦药。
一边擦药，她一边也没忘记询问：“那你能感受到的吗？”
空青点头，他重新坐下，随后看着李萱萱说到：“所以，你以后要小心点。”
李萱萱：“……”
这话说的？
别人能感受到她，她不能感受到别人，这让她怎么小心？
空青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便找补道：“所以，你要提高修为，只要你够强，别人便无法打你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这世间还有人拥有骸骨？有多少你知道吗？”
空青反问她：“人的身上有多少骸骨呢？”
那便很多了吧？
便是肋骨都有好多根呢！
不对……
李萱萱想到，那晚她见到的迷你骸骨模样，以它来推断的话，那应该是分为：
左手臂，右手臂，左腿，右腿，躯干，头颅！
见李萱萱想明白，空青也就笑了笑，称赞道：“萱萱果然聪明。”
李萱萱：“……”
不理会空青不适宜的夸奖，李萱萱又问到：“既然不是激发，那我刚刚为何会疼痛？”
空青闻言，轻声道：“可能与我有关。”
李萱萱听后，想到她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不由小心地确认道：“和你……手上的那些……有关吗？”
空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李萱萱：“你可见过秦长生异常的模样？”
“如何才算是异常？”
“比如说，他很容易便生气，会暴怒，会嗜血，会想杀人……”
生气或是暴怒，李萱萱当晚好似没怎么发现，不过应该怎么描述？暴躁吗？或是精神异常？
‘杀人’这个倒是真的有，他当时可是眼都不眨，便一手抓一个人体器官出来……
李萱萱的思绪忽然停滞了一下——
空青刚刚手上的那些，不会就是温贤从秦长生那里拿到的，而后卖给醉花楼，最后转到他手上的吧？
空青看懂了李萱萱的神色，他也没打算再继续隐瞒，直言道：“便是你想的那样。”
李萱萱的出声忽然变得有些艰难：“为什么呢？”
空青还是笑：“萱萱，你知道吗？我很早便已经找到了秦长生，也发现了他的异常。”
可是，秦长生不是他想找的人。
所以，他便放任着。
“融入骸骨的他，性情大变，极易暴怒。”
“而他发现，想要控制住这种情绪的最快方法，便是杀人！”
“至于他最后演变成取人器官，是他在不间断的杀人中，摸索出来的乐趣。”
李萱萱看着空青：“所以，你也是这样？”
空青摇头，“我不是。”
“骸骨改变了我的血液，给我带来的是无尽的口腹之欲！”
“口腹之欲？”
“没错！”
再度想起来那段时光，空青也是颇为后怕，“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怎么吃，都吃不饱，刚吃完，刚放下碗筷，便又开始饿的感觉吗？”
空青很早很早前便辟谷了。
能让辟谷的他这样时时不断地进餐，连吃辟谷丹都没用！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
空青觉得用任何文字、语言来描述，都太过于苍白。
“那你是通过……？！”
空青也不怕承认：“便是你想的那样！”
“但这并非是我嗜血，相反，我对其很恶心，无论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可偏偏，它就是能抑制！”
“经过秦长生的手而取得的东西，比寻常之物，要更有效果，持续的时间也长……”
所以，他既是拿秦长生做饵，也是拿他当血包。
李萱萱这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了，只能问到：“那这个后遗症便无法解除吗？”
“怎么不行？”
空青问他：“秦长生不就解除了。”
李萱萱：“……”
空青的医术这么厉害都不行的话，那还能有谁可以？……“对了，你的师门呢？”
没错了，能教出空青，那想来也会有比他更厉害的！
空青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再也回不去了。”说完，空青也安抚道：“萱萱放心，我很快便可以解脱了。”
不等李萱萱再说，空青又道：“你左手会痛，应该是因为我右手骸骨的关系？”
空青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去。
李萱萱也就好奇地凑前去看，可眼前却是突然一花，随后脖颈后方跟着一凉，双目眼帘慢慢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