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观前,几人就着朝阳吃光了釜中的猪肉。
对于符老不杀龟的提议,梁易倒是觉得或许可行。
白毛龟能通人言,血液非常,死得总比活得强。
至于他到时候送去,主人要杀要剐,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符老和辛小竹在院中说笑了一会,便告辞下山去了,临走前还特意邀请辛小竹改日去他家中做客。
梁易和匡胤恒收拾了一下院落,便准备再次前往徐府拜访。
……
青衣巷中,徐府门前,停了不少辆轺车。
因为今日是徐老正式开堂授业的日子,府前颇为热闹,三三两两的士族登门拜访。
他们皆是此前送过礼物之人,但今日来时,依旧带了贵重的礼物。
门人将他们的礼物一一收下,邀请他们入内。
徐府对面院落前,两名奴仆装扮,戴着竹笠的男子看着这幕不时窃语两句。
不多时,梁易便带着匡胤恒和辛小竹来到了府邸门前。
三人见到门前之景,心想拜访者果然络绎不绝,门人所言确实非假。
在人群后面驻足了一会,他们便知今日原来是开堂授业之日。
梁易见人差不多都进去了,这才提着白毛龟上前,对门人说道:“见过有礼,水云巫观梁易献上灵龟一只,恳请登门拜访。”
门人早已认出了三人,他瞥了眼梁易手中的乌龟,暗暗诧异。
那龟通体白色,壳上纹路清晰,便是凡夫俗子也知确实不凡。
他心中知道,徐老见了此龟定当十分喜欢,理应是要放梁易进去。
但他此前受过一人所托,万万不可放梁易进去,一时间颇有些为难。
门人略微思索,心中有了计较。
他接过梁易手中的白毛龟,说道:“龟我收下,尔等可回去等我通禀消息。”
梁易一愣,急忙说道:“事态紧急,可否立刻通禀?”
十五日之期,只余下两日,实在再耽搁不得。
那门人本意是想收了梁易的礼,却不行通禀,将他打发了去,等到来问时,便说主人家不见。
如今梁易要他立刻便去通禀,他自然不会答应。
“恐怕不行,今日徐老开堂授业,来的全是前番通禀之人,你突然登门造访,实在有失礼数。”
匡胤恒在旁边比梁易还着急,他见状,急忙说道:“只求让师兄一见主人家,匡胤恒拜谢!”
辛小竹也求道:“是啊是啊,乌龟已经准备好了,就让师兄见见徐老吧。”
门人神色一冷,说道:“客有先来后到,还请遵循礼数,三位回去等消息吧。”
梁易听了,说道:“既然要我等回去等消息,可知我等住哪?”
门人顿时语塞。
梁易心思机敏,这门人不问住处,哪有通禀之意,分明是有意刁难,但一时间又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门人沉默了一会,但很快又喝道:“这涂川城内,我熟络的很,你住何处一打听便知,何必多言。”
两番拜访,都吃了闭门羹,如今还被门人戏耍,梁易纵使泥人也有三分火。
他心想既然这徐府如此难进,干脆立刻直接驾车赶往卫国都城,若速度快些,明日应该也可以赶到。
何必再在这低三下四的求人?
想到此,他便语气陡转,不再客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劳通禀。”
他说完,便去拿门人手上的白毛龟。
门人见到他要拿龟,急忙朝后一躲。
“你这是何意?”梁易脸色一沉。
“送出的礼,岂有收回之意?”门人说道。
原来他见这白毛龟不凡,便想亲自献给徐老,届时问及便说是自己在河中抓的,以博取嘉奖,哪里容梁易收回。
梁易见到他这等嘴脸,可谓气极而笑。
“你这看门的狗,不仅不通报便罢了,还想侵吞礼物?我要是你家主人,非得把你狗腿打断不可。”
门人没想到他竟然敢出言羞辱,他虽然替人看门护院,但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一旦要登门造访,哪个不是客客气气。
他正想发作,前方猛然传来一声怒喝。
“说得好,此等门人,如若不打断腿留着便是祸害!”
众人察觉到声音是从身后传来,急忙转过身。
只见对面府邸前,两名奴仆装扮的人走来。
正疑惑间,两人摘下头上的斗笠,显露出外貌,竟然是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符老!”
“徐老!”
两道惊叫,在场众人无不大惊。
符老来到梁易三人身边,笑道:“三位小友,稍许不见啊。”
辛小竹忍不住问道:“符伯伯,你怎么会在这?”
符老呵呵直笑:“我今日本来就要来这府中做客,只不过刚刚待在对门,和老友看了一通好戏。”
梁易听闻,看向那长须老者,惊疑道:“莫非?”
符老点点头:“他便是徐府的主人,卫国都城司天台巫祝。”
长须老者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听到符老介绍自己,微微行礼道:“老朽正是徐乙。”
三人急忙回礼,心中却纳闷他怎么穿着奴仆的服饰。
符老在旁见到三人神情,顿时说道:“你三人定然在想,这主人家怎会穿着奴仆衣物……”
原来,符老先行下山,入得徐府,和老友徐乙谈到此前梁易被拒之事,徐乙听了大怒,得知梁易稍后会再来,便想看看门人又有何做派。
于是两人换了府中奴仆衣物,戴上斗笠,从侧门而出,来到府邸对面观望。
刚刚门人的所作所为皆被徐乙瞧在眼里,可谓令他气血冲头,觉得门风丢尽,实在无颜见人。
如今他站在门人门前,一脸失望,说道:“我此番回来,曾提及要提携后辈,此人既言明自己是巫祝之身,你如何还阻他?再者徐府何时说了登门拜访者,需士族之身,又或需送重礼?”
门人趴在地上,用头撞地:“小人错了,是小人擅作主张!”
徐乙微微摇头,说道:“如今我以士族之身向你问罪,你自然是俯首认罪,而刚刚此人以礼相询,你却漫不经心。
事后他见入不得府中,不过便想拿回所送之物,而你竟敢拒不奉还,此时,我出来稍加呵斥,你便抢地,可知实乃见风使舵心口不一之辈,即便是面上认错,想来心中也并不服气。”
门人被他看破心思,额头冒汗,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自行收拾行装,离了这徐府吧。”徐乙抬头,不想再看此人。
门人疯狂求饶,他乃平民出生,好不容易在内城士族之家谋了个差位,如今就要丢了,心中悔恨无比。
徐乙却是理也不理,捡起地上的白毛龟,递给梁易,略显愧疚说道:“让小友见笑了,今日无需送礼,不论尊卑,只需对巫祝之道有所志趣,便可入府。”
他说完,便亲自带头请三人入府,十分有礼,与门人的态度天壤之别。